《我怎么还没破产》沉木舟

3、第 3 章

　　陈方其实没想到钟元誓会答应白莽虎塞人进剧组。
　　而且塞的还是被全网黑的程和玉。
　　陈方已经定了自己在电影学院的小师弟当主角，程和玉当然只能演配角。

　　为了安抚陈方，钟元誓还说可以先试镜：“你看有哪个角色适合他，就让他试试。”
　　陈方板着脸，有些不情愿。
　　不过这些不情愿在看到程和玉本人，就消退了。
　　别的不说，程和玉能出道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这张脸看着就不错。
　　陈方决定试试，给程和玉一个机会。

　　白莽虎行事霸道，带着江湖草莽气息，说一不二强硬惯了，但他手下的程和玉和他不一样，温和到甚至有些拘谨，站在场地中央被导演组审视，还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陈方：“……”
　　手上的剧本哗啦啦翻动，陈方指了一段让程和玉表演。

　　这是一段男二的剧情，在发现女主被男主误会买醉后，赶去酒吧带走女主，又被男主撞见，两人针锋相对。
　　修罗场向来是深受观众喜爱。也很考验演员功底。
　　程和玉扶着女主，同手同脚走出了酒吧，迎面和男主撞上。
　　男主冷着脸，不由分说地甩了一巴掌给女主，恨声骂贱人。
　　程和玉按照剧本要求的挡在女主身前，然后开始念台词。

　　陈方往旁边跟着一起来看试镜的钟元誓瞥去，太阳穴突突地疼。
　　小钟少这塞的什么人啊……
　　程和玉扶着人走路都走不顺畅，四肢跟刚借来似的，动作还挡到机位了。台词念得还算清楚，可没什么感情，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里，双目无神。

　　“演技确实不太行，”钟元誓实话实说，“不过白副总对程和玉寄予厚望，拂了他的面子也不好。”
　　陈方：“所以……”
　　“你看哪个角色不需要太多演技的，戏份还行的，给他安排一下。”看了程和玉的演技，钟元誓只觉得更稳了。
　　剧本差，演员演技烂，就算是有观众偶然点进来，也会觉得辣眼睛撑不过三秒。

　　当然，为了让陈方放心使用程和玉，钟元誓还给他熬了一锅迷魂鸡汤：“陈导之前就说，这部剧要采用新面孔，我就觉得陈导和其他导演是不一样的。程和玉现在演技确实不好，但我相信通过陈导的指导，一定脱胎换骨！”
　　陈方干完鸡汤，燃起斗志：“小钟少如此相信我，我肯定不负所望！”
　　程和玉就这么顺利地进了《折桂》剧组。

　　剧组开机拍摄第一天，钟元誓也跟着去片场了。
　　他在片场其实帮不上什么忙，主要是为了蹭吃蹭喝。之前剧组没开机，钟元誓都是在公司食堂吃饭的。
　　比起其他公司的食堂，比岛影视的食堂的补贴优惠并不大，再加上味道一般，所以除了个别的员工不想点外卖，去食堂吃饭的只有零星几人。
　　煮得黑乎乎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肉块，舀一口黏腻腻的米饭，钟元誓忍受了好几天，等到剧组一开机，就乘公交去了片场。

　　是的，乘公交。
　　一百元的油费开了几天就快见底，钟元誓那辆惹眼的豪车只能在车库落灰，出行方式降级。
　　避开人流高峰，这个点的公交只有零星几个乘客。
　　钟元誓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
　　这辆公交上一站在大学城，前面的座位坐着几个女大学生，叽叽喳喳谈天说地。
　　公交穿过林荫道，一个女生的座位被阳光直射到，起身换了座位，露出前面的车载电视。
　　上面是被人山人海包围的舞台，欢呼阵阵。
　　“是GJC！”几个女生的声音忽然提高好几度，“他们演唱会的票实在太难抢了，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去亲眼看看他们。”
　　“GJC宇宙第一顶流！”
　　“别说演唱会门票了，他们的周边也好难抢，我上次特意卡点都没抢到。好不容易找了黄牛，收到货一看还是假的，气死我了！”

　　几个女生抱怨了一通，最后一个长马尾的女生弱弱道：“其实……粉-BJG就没有做个烦恼了。”
　　“BJG是哪来的盗版啊，不值得不值得。”一个女生不屑道，劝说扎马尾女生粉GJC。
　　长马尾女生：“可是粉-BJG就很轻松啊，他们虽然没有演唱会，但是周边什么的都很好抢，上次他们的专辑发售我买了三十张。”
　　“一个小糊团，他们那海报周边和GJC还一个价，到时候他们flop了你都转不去砸手里。”
　　听到BJG还有粉，钟元誓这才注意到那几个女生。
　　看来白莽虎推出的这个偶像男团行情一般，粉这个团在朋友圈都低人一等。

　　“如果不是BJG硬蹭我们GJC的热度，我都不会注意那小糊团，名字和读音都那么像，还说不是蹭？！”
　　“BJG现在人憎鬼厌，特别是那个程和玉，我好讨厌他！”
　　“一说起程和玉我就觉得晦气，整个就是绿茶小白莲，连带着整个那什么男团都不喜欢……”
　　“……”
　　长马尾女生沉默，不再和同学说话。

　　“前方到站，比岛影视。”
　　钟元誓整理背包，走下公交。临行前，还听到那几个女生在说BJG的经纪公司再怎么拼命模仿，也没办法超过GJC的母公司采九歌，只能骗骗长马尾这样心软的女孩子。
　　长马尾坠在队伍最后面，盯着路边的办公大楼，沉默不语。

　　《折桂》片场。
　　副导演抓了抓头顶所剩无几的头发，神情绝望。
　　为了配合程和玉，这段戏已经来来回回拍了两天，眼看着就要到剪辑师规定的死线，可程和玉还是没有找对情绪。
　　“陈导，要不然……我们让程和玉换个角色吧。”旁边的跟组编剧也觉得惨不忍睹，向陈方提出建议，“这风度翩翩的温柔男二到他这里演得跟复健机器人似的，情绪表达也不对，不是过于夸张就是过于平静。”

　　“不行，”陈方断然拒绝，“小钟少对我们寄予厚望，我们不能就这么轻易认输。”
　　编剧小声逼逼：“……不认输的可能只有导演你。”
　　副导演：“要不然我们把程和玉这个角色写成路人甲，这样他戏份不多，演得好不好也那么重要……陈导你看行不？”
　　陈方摸摸下巴：“这确实是一条路。”

　　编剧眼睛燃起亮光，陈方倏地反问：“但是你见过程和玉这长相的路人甲吗？”
　　编剧：“……”
　　副导演：“结合实际情况，程和玉现在应该演反派才对。”

　　剧组都是比岛影视的职员，对BJG男团的困境一清二楚。
　　不远处，程和玉垂下眼睫，拧开手上的矿泉水瓶继续喝水，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讨论。

　　陈方正色道：“什么实际情况？角色是角色，现实是现实。网上说程和玉盛气凌人，抢镜头没礼貌，程和玉进组这么久，你们见过他一次？”
　　“陈导，我不是这个意思。”副导演干笑，他是白莽虎的亲信，被塞到这个剧组除了没活找点活干，另一个就是作用就是监视钟元誓在剧组的作用。
　　就目前来看，钟元誓虽然每日按时到剧组打卡，但都是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带着助理在一旁玩手机，到点就走。
　　副导演想到这里，不确定地再往钟元誓那边偷看去。他正带着王助理一起排队领盒饭，吃得津津有味。

　　“你确定？”白莽虎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吃着外卖，听到副导演的汇报，两条粗眉扭成八字，“他上次还找了公司的行政问能不能增加食堂预算吃好点，这片场盒饭这么差，他能吃得下去？”
　　副导演舀了一口饭，心道再难吃也比公司食堂好吃。

　　白莽虎很直接：“程和玉演技不好，钟元誓没要求说换人或者减戏份吗？”
　　“没有。”
　　副导演想不明白，白莽虎不希望钟元誓这部剧能好，小钟少也显然是个草包，比起剧本剧情和演员演技，更关心今天吃什么。只要白莽虎不管钟元誓，这剧他肯定是要赔本的，居然还帮着组建剧组跑各种程序，还把已经出道小有名气的程和玉塞进来演男二。
　　白莽虎教育道：“钟元誓现在这么信任我，我当然要做足姿态。反正现在公司资金周转不开，你们去他的剧组，公司还能多一份收入。”
　　副导演连连点头，后来想起白莽虎看不到，又忙应是。
　　白莽虎：“程和玉现在网络风评不好，黑粉太多，就算是这部短剧成功上映了，也不会有太好的评价。更何况他演技不好，黑粉抓到这机会，只会把他往死里黑。”
　　他想到这里，更加烦躁：男团的运营本就不顺，程和玉现在成了拖累，必须得想办法把程和玉开除出去。
　　要是这部剧扑了，就借着这个机会找程和玉谈话，告诉他公司已经给过他机会了，是他没把握住，只能请他主动自愿退团。

　　“既然钟元誓没意见，那你就按剧本拍摄，要是可以的话，尽量多给程和玉镜头，多拍一点。”白莽虎嘱咐副导演，致力于让《折桂》扑得更加惨烈，“大胆地怼脸拍！让观众看清程和玉是没有演技做不出微表情的！”
　　副导演：“是是是，我一定照做。”
　　他放下电话，冷不丁和钟元誓撞上。
　　“小、小钟少……”副导演冷汗直冒，不知道钟元誓听了多少。

　　“是白叔吗？”钟元誓表情祥和，甚至还带着笑意，“他真是太爱操心了，告诉他放一百个心，我们《折桂》剧组各部门工作人员都很专业，演员也很努力，大家相处和谐友爱，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齐心协力，这部剧必不可能扑！”
　　副导演放下心来，边擦冷汗边应和：“确实是，小钟少说的都对。”
　　就算是网上黑料满天飞的程和玉，可他进组这么久，除了演技不好没有别的黑点，待人温和到可以说是没脾气，和网络传说大相径庭。
　　整个剧组自开拍以来就没有过争吵，一切都井然有序。

　　钟元誓摆摆手，谦虚道：“不敢说大爆，我第一次投资拍剧，能收回本就算是成功。”
　　副导演越说越顺口，恭维道：“小钟少眼光卓绝，在小钟少的带领下，我们《折桂》剧组一定能大爆！”
　　眼看钟元誓走远，副导演才发现自己的电话还没挂。
　　“白、白总……”副导演心惊胆颤拿起电话，“我刚才只是顺着那个草包少爷说话，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没关系，我理解的。”白莽虎大笑，表示理解，“你不用解释，我知道。这小子真是盲目自信，还以为投资影视剧那么容易吗？这一百万丢水里水花都比他投资这部短剧大。”

　　钟元誓带着王助理剧组晃了一圈，然后就找个阴凉地坐下，掏出手机启动游戏。
　　剧组除了管饭，还有点心饮料，比在公司办公室舒服多了。
　　趁游戏还在准备阶段，钟元誓拿起手边的可乐打算拉开。
　　王助理走过来，拿走钟元誓手上的可乐，换上一罐冰过的。
　　“谢谢王助理。”钟元誓越发觉得这个助理真是找对了，太贴心了。

　　可乐当然还是冰的好喝，钟元誓喝了一口，抬眼看到程和玉走到旁边拿起保温杯，一边喝水一边低头看翻到卷页的剧本。
　　刚才拍的那一段又没过，陈方说戏说得口干舌燥，决定停下来休息，让他自己去看看剧本再琢磨琢磨。

　　钟元誓的目光太明显，程和玉的脊背僵直一瞬，还是转过身来和钟元誓打招呼。
　　这位公司的少东家，老爹在的时候沉迷享乐当甩手掌柜，老爹没法依靠了，一来公司就说自己要投资，还像模像样组了个剧组出来。虽然只是小短剧，但也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投入。
　　没有把钱当钱的意思。
　　剧情烂俗，人设粗暴。要程和玉说，这部短剧是一眼就能看出问题很多来，可就是这样，他还是演得一塌糊涂，为这部烂剧雪上加霜。

　　“演戏很辛苦吧，”钟元誓笑眯眯道，“听说你是第一次演戏？”
　　程和玉视线下移到钟元誓光洁的下巴上：“对，对。”
　　现在他的其他队友应该在白莽虎的安排下上综艺，虽然只是个镶边的背景板，但也好过他剧组里拖后腿。
　　程和玉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让小钟少失望了。”

　　“没事，谁都有第一次。”钟元誓语气和缓，他也感觉自己有点不厚道，为了自己的暴富把程和玉推到悬崖边。
　　“我觉得吧，没有经验不要紧。这部剧的主要演员都是新人，没有谁说是很有经验的，甚至比起他们好多都还没正式毕业的，你还算是有舞台经验的……”钟元誓叨叨絮絮鼓励，“失败了也没有关系，总结经验下次说不定就成功了。”

　　程和玉垂下眼，想起自己的经历。
　　其实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当偶像出道的，第一次上台也很拘谨。到现在，虽然整个团体依旧发展不顺，但他不会再一上舞台就出错。那些网络上流传的他在舞台上动作出错跑调的视频，都是他早期的舞台视频。

　　见程和玉迟迟不回话，钟元誓还以为他陷入：“剧组也是有一些年纪大的配角演员的，他们虽然没演过什么重要角色，但是这么多年一直屹立不倒，在各个剧组流转。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去请教他们，相信他们不会吝啬的。”
　　这些配角演员演技一般，但演这种小短剧够用了，而且片酬还便宜。

　　人总不会一成不变没进步的。
　　钟元誓人走了，话犹如在耳边。
　　程和玉合上剧本，上面的台词他已经滚瓜烂俗。
　　“和玉！”陈方带着编剧走过来，递给他一本全新的本子，“我和编剧商量过了，决定改你的戏份。我们结合了你的实际情况，修改了人设，更加贴合你的现实。循环渐进慢慢来，相信你能进入状态，演好这个角色。”
　　陈方：“我看了你的资料简介，上面写你的大学是全国第一大学，拿过全国高中数学联赛一等奖、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满分金牌，数学建模大赛大赛一等奖……这真是太好了！我们剧组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新剧本刚打印出来，还带着余温。
　　程和玉翻开剧本，不过十分钟就快速翻阅完，背下台词。
　　“导演，我准备好了。”
　　他站起来，走到镜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