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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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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酒楼内,两个打扮另类的男人用蹩脚的口音吩咐店小二结账,一番周旋后,终于将银子付清,二人走后,隔桌几个江湖人打扮的大汉看着方才离去的二人,不住露出讥讽之色,其中一人道:
“这些倭人,不管怎么装扮都是一副倭寇样。”
另一个人附和道:“蛮夷之人就是蛮夷之人,早晚要把他们全部打回去。”
陆小希低头嗦着碗里的面,听着隔壁桌传来的谈话声,也顺着他们的言语看向那两人离去的方向,一时间心升好奇。
她又看了看隔壁桌那几个人,均是江湖客打扮,身着粗布衫,豪气的披在身上,每人都佩有防身的兵器,长相并不算凶神恶煞。
于是她忍不住问道:“大叔,你们怎么看出那两个人是东瀛人的?”
那人转头看了陆小希一眼,见声音来源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五官清秀,唇红齿白,一双透亮的眼睛充满神采。
少女微笑着看着他们,实在不忍拒绝,于是他回道:“倭人大多用刀做为兵器,并且从不离身,就是吃饭也别在腰间,你看他们时常都保持着含胸弯腰的样子,那是随时准备作战的意思,小姑娘,看你这样子,刚在江湖上行走吧,小心些,这些倭寇可坏的很。”
陆小希低头,不以为然的继续吃着嘴里的面,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我又没招惹他们,小心他们干嘛。”
“嘿!你这小姑娘,好心奉劝你还不听,大叔跟你说,这些蛮夷人可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家伙。”
说着,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吏部司封司主事大人,官大吧?”
陆小希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听起来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可这大官跟倭寇有什么关系?她一脸疑问,专心听那大汉讲了起来。
“这主事大人前些天刚从苏州回京,回家路上被刺杀了,伤口就一处。”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继续道:“就在这,一刀就没命了,听说伤口都没怎么流血,想我大明境内大大小小的武林高手也不少,可这大官的伤口我看可不像是我们中原武林人士的做派。”
“你是说主事大人是被东瀛人所杀?”
大汉点头“听闻倭国修炼一刀流一脉的武者很多,所以我觉着啊,就是他们做的。”
他身边的人打断了他“喝了点酒就乱说,人家官府都没查出来,你就给断案了?这是京城,说话小心些好。”
大汉不服气了“不然你说说中原武林的高手哪个有这手法?真让我说对了他官府还得谢谢我呢。”
说起来也不怪大叔们会这么讲,实在是国情如此,这事儿还要从邻国——大和国说起,由于他们常年战乱,和国被分为大大小小很多国家,那也算是个英雄辈起的时代,兜兜转转多年,一直到后来羽柴氏统一了和国,并被授予征夷大将军的称号。
然而战争并没有结束,野心勃勃的羽柴氏将目光投向了邻国,并妄图一统中亚,五年前,他们突然向高丽国发难,经过长年征战的羽柴军势头正旺,高丽军被打的节节败退,走投无路的高丽君主向大明求援,神宗皇帝派军远征。
说起来,这一仗到如今已打了五年,一个小小的东瀛,竟想踏进我大明的河山,战事又一直僵持不下,百姓们自然是打心底排斥着这些邻国蛮夷的,所以这里的人大多称他们为倭人。
一个白胡子老头自打进了酒楼起就寻着这八卦之音有滋有味的听了起来,他是个说书先生,经常在这附近一带的酒楼茶馆说书,听到这些人在讨论最近的实事,他也来了兴致,于是他撑起台子,准备唇枪舌剑一番。
“这位兄台所言非也。”
大汉见说话的是说书先生便敷衍道:“我说,这武林的事儿你一个说书的还能有我懂?”
说书先生倒也不急,和气的回道:“哎,老朽说的不是那刀伤的问题,客官刚才说官府要谢谢你,这句话有毛病,死者可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凶手又是绝顶高手,这件案子恐怕官府查不来。”
他走到了自己的说书台前,周围的人也都来了兴致,纷纷将其围住,老先生见自己的生意难得的好,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除了这主事大人一人之外,老朽还听闻最近京城也有几个相似的命案,只是我们普通老百姓不清楚而已,我看这案子啊,恐怕得落到北镇抚司头上。”
说道北镇抚司,大家纷纷倒吸一口气,陆小希不明,插口道:“北镇抚司是什么?怎么大家都很怕的样子。”
周围的人一副“这野丫头哪里来的真没见识”的表情,说书先生很有耐心,许是今天心情好,便和颜悦色的为陆小希说讲解。
“小姑娘这是刚来京城吧?不了解也是正常的,这北镇抚司啊,是皇帝亲自设立的军政机构,这在里面办事的人呢,叫锦衣卫,身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只听皇命,权利大的很,当大臣的都要退避三舍,何况老百姓呢。”
陆小希开始有了兴趣,两眼放光“这么帅……”
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更怪了,别人见到锦衣卫躲都来不及,这小姑娘居然一脸崇拜的样子。
说书先生继续道:“帅?别人见到躲都来不及,不然被抓到诏狱,能快点死都算幸运,你怕是不怕?”
陆小希有些窝火,怎么京城人都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我又没犯法,有什么好怕的,你们这么怕锦衣卫,难道他们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说书先生摸摸自己的胡子“那是自然,呆在皇帝身边儿的哪有凡夫俗子,这锦衣卫啊,那可是个个都身怀绝技,武功超群,现今的大内第一高手就是锦衣卫左同知谢陵谢大人,此人身长十尺,膀大腰圆,脸上满是络腮胡,看上去宛若钟馗,不单如此,他还有三个手下,其一为医者,同时也是个用毒高手,浑身上下藏满剧毒;另一为杀手,很少露面,但只要谢大人一声令下,周围就不再有活人;最后一人善追踪,轻功绝顶,被他缠上,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无用,这四个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被人成为北镇抚司四大凶兽,虽是笑称,但足以证明四人的能力,现如今死了朝廷命官,行凶者又是高手,我看啊,这案子八成会落到这四个凶兽的手里,等着吧,最近有好戏看喽!”
一番话说完,说书先生大喘了一口气,对刚才的发言很是满意。
四周开始热闹起来,不少人都开始发表起意见。
“锦衣卫权利又没有东厂大,这种肥差到的了锦衣卫手里?”
“就是,我看这锦衣卫最多就充当个打手,等到最后功劳还不是被东厂抢走。”
“先不说这些了,有传言说凶手是倭人,这个你知道点啥吗?”
大家纷纷点头,用期待的眼光看着说书先生,说书先生得意一笑,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又打开了话匣子。
“这东瀛啊,老朽虽知道的不多,但还算有所耳闻,东瀛在大海的另一头,也有人称之为扶桑国,那里的人,平时都是和飞禽走兽生活在一起的,所以个个都能打善战。”
“噗——”
听到这里,陆小希刚喝到口里的茶全喷了出来,周围又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说书先生笑了笑。
“小姑娘没见过世面,有些震惊也是正常的,但老朽说的句句属实,不然嘉靖皇帝在位的时候,沿海闹倭患,当时可是死了数十万人啊,足以说明倭寇的凶残程度。”
讲到倭患,四周的男人们都来了兴致,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这档往事,陆小希渐渐听不懂,索性付了面钱走出了酒楼。
身长十尺,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这还有人样么?还有东瀛人跟飞禽走兽生活在一起……这种瞎话也说的出来,陆小希想起方才说书先生的话,觉得甚是好笑,这年头为了多赚银子真是什么瞎话都编的出来。
不过陆小希的心情还不错,她初到京城,对一切都充满着未知的好奇。
看着周围的闹市,有戏台子,有表演喷火的杂耍艺人,街上的人也是形色各异,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金发碧眼的人,这就是大明朝的都城吗?
也太繁华了吧!她瞥见一旁的小孩手里拿着一串用竹签串成的果子,小孩儿舔的津津有味,口中不禁开始分泌口水,她蹲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孩儿手里的东西,谄媚的笑道:“小弟弟,你手里的这个是什么啊?”
小孩儿抬头看了看陆小希,眼神十分鄙夷:“这叫糖葫芦,你没吃过么?”
“哦,那这个糖葫芦在哪卖啊?”
小孩儿指了指前面的街:“就那里,面摊旁边。”
陆小希摸了摸小孩儿的头“谢谢你啊小弟弟。”
说完还捏了捏小孩的脸,便一溜烟的没影了。
小孩儿舔了一口糖葫芦,嘴里嘟囔:“长的倒挺好看,可惜脑子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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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一三十几岁相貌的英伟男子,身披皇袍,端坐在案桌旁,专心一志的看着兵部刚刚上奏的折子,而案桌的一旁,大大小小的折子堆积如丘,放在桌上的热茶也换了一波又一波。
张径看着皇上专注的样子实在不忍打扰,可眼见着皇帝日日为国事操劳也打心眼里心疼,他上前轻道:“皇上,谢大人回来了。”
神宗帝放下了手中的笔,原本面无表情的他也浮现了喜色。
“几时入京的?”
张径笑着答道:“刚入京,回了趟府衙就直接入宫了,现在就在外面侯着呢。”
“快宣他进来!”
神宗帝目光如炬,起身走下案桌,眼瞧着谢陵自门外风尘仆仆的走来,他身上的官服还是干干净净的,仿佛不是刚经过舟车劳顿一般,但眼角却略显疲惫,的确,这一路着实是太远了。
谢陵正要下跪问君安却被神宗帝阻止。
“爱卿这一路怕是累坏了,这些礼节就免了,来人,赐座。”
谢陵恭敬回道:“谢皇上。”
神宗帝回到了案桌旁坐好,关切道:“这一趟山高水远,爱卿可还顺利?”
谢陵轻笑道:“回皇上,还算顺利,内应的尸体保存的还算完好,臣回京后便将其抬回了卫所,经过一番寻找终于有所发现。”
神宗帝大喜“哦?什么发现?”
谢陵起身,自衣袖中掏出一张手掌大小的油纸,油纸四周血迹斑斑,已有些发黑。
“回皇上,臣在那位内应左手的手臂内侧皮下找到这个,想来这位内应应该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便将其搜集到的讯息画在这油纸上,再缝进自己的皮肉内,免于被发现。”
谢陵将油纸交给张径,盛到皇帝面前,神宗帝接过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这是一张大阪城部分粮草库的地图,没有绘制完全,只有一半,不过对他来说已是相当重要。
本想着皇上应该很高兴,可半晌后,神宗帝并没有出现过多的欣喜之色,反而略显悲痛。
“我大明的男儿各个都是真正的英杰,就算身死也要将最后一口气献与江山社稷,朕做为帝王却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朕着实心痛难安。”说到此处,神宗帝已然双眼泛红。
张径下跪连连磕头“陛下爱民如子,实乃大明之福啊!”
神宗帝将油纸交给张径“吩咐下去,将此图放大绘制,务必认真仔细,这可是人命换来的,不可有一点差错。”
张径接过油纸,如获珍宝般的护在手中“奴才这就去办,保证找个最心细的人,皇上您就放心吧。”说完他转头看了谢陵一眼,眼珠子滴流一转,慢慢退出了养心殿。
殿内只剩二人,神宗帝见张径已走远便起身走至谢陵身边,仔细的打量他一番,关切的问道:“此去东瀛真的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谢陵脸上没什么表情“碰到点小事,不值一提。”
神宗帝轻轻叹息“朕总是把最危险的事情派给你,你可会怪朕?”
谢陵微微低头道:“能为皇上分忧是做臣子的荣幸,臣定当万死不辞。”
他拍了拍谢陵的肩膀“行了,这又没外人,场面话朕都听够了,说些实际的吧。”
见他没什么反应,神宗帝目光一闪,继续道:“其实你本可以一生无忧,过自在的生活,可却被朕……”
“为国尽忠本就是臣的心之所向,如若只能安稳的活一世,还不如不活。”
神宗帝凑近谢陵,压低声音道:“可你的身份不同,你的安危自是与他人不同。”
谢陵眼波微转,看了看四周“皇上万万不要轻易提起这个,万一被有心人听到……”
“好好好,朕知道了。”
神宗帝坐回案前,喝了口茶,方才查觉到茶早已凉透。
谢陵也察觉刚才的语气的确略有不妥“过去的事情臣早已经忘记了,如今这世上只有谢陵,臣也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臣定会将这一生奉献给大明,为皇上分忧。”
神宗帝又拿起了案桌上的奏折,对谢陵道:“行了,朕明白,你也累了,回去歇气吧。”
谢陵深深的看了神宗帝一眼,欲言又止。
“臣告退。”
谢陵走后,张径归来,见皇上仍在看奏折,但案桌上的茶水已然变少了几分,他忙吩咐宫人上了新茶来。
“皇上,夜深了,是否去哪位娘娘那歇着?”
神宗帝眼神未动,依然看着奏折“不去了,朕还有几个折子没看。”
张径笑道“是,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圣上今日宿在养心殿。”
“嗯。”
张径站在原地,并未动,神宗帝抬眼看了看“还有什么事吗?”
张径嘿嘿笑了两声“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闻司封司主事大人被刺,近日来京城流言颇多,很多人说是东瀛杀手所为,衙门查了多日也毫无头绪。”
神宗帝合上手中的奏折,将之往案桌上一扔,语气微怒“这事儿朕也听说了,敢在天子头上动土,朕倒是要看看凶手能逍遥多久。”
“那这案子是不是给东……”
“这件事你不用费心了,最近东厂差事繁多,朕已经吩咐刘守左去办了。”
话头被堵死,张径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能笑着告退,一路恭恭敬敬的退出殿外,当殿门合上那一刻,张径的笑容尽失,阴狠之色浮上他那异常苍白的脸颊,他转身,一个年轻的宦官出现在他面前。
“义父,刘守左是今日接到的密旨,估计明日便会着手安排,我们是不是……”
张径摆摆手道:“还不知是福是祸,让他们先去探探路也好,你啊,性子太急。”
年轻宦官弓着腰,道:“义父教诲的是,孩儿这就去盯紧他们。”
“下去吧。”
“是。”
张径站在夜色中,仿佛化身修罗,周身散发着诡异阴狠的气息。
锦衣卫,真是太讨厌了。
他回头看看养心殿紧关着的大门,转身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