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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纪远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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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三十二年
秋
漫天飞舞的黄叶给深秋的风添上了几分萧瑟。
青宁山上的千年古刹内,钟声沉重,诵经声此起彼伏。
元纪飘浮在半空中,看着师兄弟们垂目坐在蒲团上,替自己超度。
利箭穿心之痛犹在。
大梁国君昏淫无度,手下贪官污吏不计其数。
镇守边关的将士们誓死抵抗南下的匈奴大军,怎奈军备粮草不足险些失守,短短7日,边关告急!
一道圣旨,少林寺数百武僧领命跟随烈家军前去前线支援。俗家弟子元纪偷偷混在了队伍中,与烈家军一起血战匈奴二十八天!
这期间,大军伤亡惨重。支援的数百僧人也只剩下了区区数十人。
消息传回皇城,大小官员们人人自危,合言进谏休战,朝廷无奈,只得委派使者前去谈和,最后割让西南方的三座城池给对方,才达成短暂的停战协议。
身体在阵阵诵经声中逐渐变得透明,灵魂好似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往日的种种记忆随着身体的消散而浮现眼前,最后一慕是挡在烈将军身前,替他受了这穿心一箭时,对方错愕和不可置信的眼神。
淮安高中外的一条昏暗的巷子里!
元纪躺在地上,被几个十七八岁衣着怪异的少年人围着,他们口中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
脑内一痛,原身的记忆如潮水般的涌了进来,让元纪有些难受,忍不住发出几声闷哼!
纪远,父亲嗜酒如命,长期家暴他和母亲。6岁那年的一个夜晚,母亲丢下他离家出走。自此他便成了父亲唯一的发泄对象。
隔三差五的便要挨上一顿毒打,这样的生长环境,使纪远的性格非常胆小阴暗,不受人待见!
久而久之,附近的小混混和班级里的同学都喜欢欺负他,戏弄他。
闷哼声引起几个人的注意!
其中一人满脸猥琐的走过来抬脚踢了踢纪远的肩膀,“喂!醒了就别装死了,赶紧滚起来给哥几个添,舔舒服了,今儿就放你走,否则……哼哼”
旁边的人也□□向他靠近!
纪远深吸一口气,挥出一拳,将身前的人掀翻在地。
紧接着直挺起身,单腿向下一扫,把靠近的几人一一绊倒!
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来回攥了几下拳头,纪远扫了眼躺在地上的几个人,“以后看见我,最好离远点,下次我可不敢保证下手时的分寸!”
要不是这个世界不能乱杀人,这些人早死了!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元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巷子,留下身后一片哀嚎声
贪、嗔、痴、爱、欲,他在一个人身上全犯了,并不在乎多一条恶!
循着记忆中的路回到家,醉酒的父亲如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的老旧沙发上口齿不清的咒骂,“小王八羔子,劳资……养你这么多、年,给你吃,给你穿,打你几下怎么了?”
抓住挥过来手,纪远将人推坐在沙发上,老旧沙发不堪重负的发出几声吱呀。
“你儿子已经死了!!!”撂下这句话,纪远头也不回的走回房间。
淮阳高中一年级三班,与班级同学没有任何接触。一直一个人独来独往,无朋无友,生性孤僻。
整理好脑内的信息,纪远决定替原身念四十九日往生咒,算是占用身体的补偿。
上课铃打响,班主任带着一位转学生进入教室。
“同学们好!”
“老师好!”
刘文海双手示意大家坐下后,朝站在门外的人招招手,“今天给大家介绍位新同学——烈阳”
几乎是在听见名字的一瞬间,纪远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
不在乎班级其他人投过来的奇怪目光,纪远直直的盯着走进来的人。
模样身形一丝未变,熟悉的眉眼,和嘴角总牵着的一丝笑意都与记忆一一重合。
唯一不同的是脸上未脱的稚嫩!
——是他吗?纪远问自己。
收回目光,刚坐下,就见讲台上的人做完自我介绍后,径直走到他的旁边,向他伸出右手,“同学你好,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请多多关照!”
看向那只伸向自己的手,久远的记忆仿佛被唤醒,满天绯红的晚霞中,年轻的将士身披银色盔甲翻身下马,对着坐在双亲尸体旁哭泣的孩童伸出宽大的手掌,“别哭,哥哥会护着你的!”
一如往昔,纪远将右手轻轻放进对方的手心,露出一抹艳丽的微笑,“纪远!”
这一笑好似拨云见日,万物回春!
烈阳看的呆了!
班级里同学们也小声议论起来。
——以前他总阴着个脸,还挺可怕的,每想到笑起来这么暖!
——我还挺担心新同学会被他给吓走,没想到他居然会笑!!!
——我突然发现两个人站在一起配一脸是怎么回事?
……
班主任中气十足的喊了声安静后,大家才纷纷停止议论。
一堂课的时间,纪远安静的做着笔记,旁边坐着的人偶尔拿笔戳戳他,将画在笔记上的卡通版班主任拿给他看。
纪远撇了一眼,便不再理会,无聊!
下了课,烈阳跟班级里的同学们打成一片,嘻嘻哈哈的讨论着班里哪个女生好看,哪个身材好之内的。
纪远没兴趣,就这么看着,思绪不由自主的又飘回以前。
“哥哥,你会教我武功吗?我要给爹娘报仇”7岁的孩童仰着头泪眼朦胧的问,
他回答:“我会送你去少林寺习武,长大以后的路你要自己选!”
在少林寺练武诵经的日子虽然辛苦,但好在那个人每月都会抽空过来看望他,即使不来也会托人给他带一些外面新奇的小玩意儿!
倒也不寂寞!
班级里几个以前欺负过纪远的男生,前段时间挨过他的揍,都不太敢靠近他。
女生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纪远有些昏昏欲睡,这具身体从小就营养不良,身高也比同龄人矮上许多,偏偏又男生女相,所以特别容易招人欺负!
放学后,纪远如往常一样收拾好书本,斜背起包起身回家,刚走出教室就看到烈阳靠在走廊上,满脸痞笑的跟自己打招呼!
从来没想过,那人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记忆中那人温和但也严肃,或许是常年带兵打仗的缘故,身上肃杀之气很浓,即使是笑,也克制几分!
——不是他!
愣神间,烈阳已经将手搭在他的肩膀,忍住将人甩出去的冲动,纪远错身半步走开,好意提醒:“以后未经允许,不要随便触碰我的身体,很危险!”
岔岔的将手臂收回,烈阳很好奇面前的这个人。
听同学们说,这个人以前很阴郁,经常被班里的人欺负排挤,隔三差五会带着一身伤来上课。
差不多一个多月前,忽然性情大变,把班级的几个刺头打的服服帖帖,大家现在都很怕他!
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化这么大呢?烈阳很有兴趣!所以他决定了解一下同桌,先从放学送他回家开始。
“纪远是吧?你看我反正也没什么事,以后放学就送你回家吧?”
纪远撇了他一眼,撂下“随你”两个字就率先走远。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以后每天放学我都送你回家!”
身后的人边喊边小跑着追上来,纪远听着由远而近的声音,心中多了一丝暖意——傻啦吧唧的还挺可爱!
站在拥挤的公交车上,纪远还是不太习惯。
车内混浊的空气刺激着纪远的嗅觉,各种味道充斥在车厢的每一个角落。
烈阳被人群挤的有些烦躁,一低头就看见纪远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靠在栏杆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下去。
这一幕与记忆里的一幕重叠,没由来的心中一痛。反应过来时,已经把人紧紧的揽进了怀里!
好在车上人多,没人注意。
双手环住他的腰身,把整颗脑袋埋进对方的怀里,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纪远缓和了不少!
一直到下车烈阳的身体还是僵直的,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一个男生抱在怀里?
柳荫路28号,纪远站在自家的大门前,看着神游天外的某人,“我到家了,谢谢你!”
“哦,哦!那我走了!”
看着对方的背影渐行渐远,纪远收回目光,打开家门。
打开门一股难闻的酒馊味扑面而来,熏的他差点儿猝死过去!
纪远三两步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吐了个彻底。吐完按下冲水开关。
缓了片刻后起身去洗脸。
洗完脸,出门就见纪父手上拎着已经喝了一大半酒的酒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口齿不清的骂着什么。
见纪远从卫生间出来,伸手就将酒瓶扔了过去,“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
接过扔过来的酒瓶,纪远走到沙发前,低头看着这个颓废的中年男人,“回不来了,你儿子已经死了!”
这话纪远这个月第多少次说,他也已经记不清了。
俗话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个男人若不是发现一心想和自己结婚的女人,在婚前就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也不会整日戒酒消愁,性格大变!
更不会在妻子离家后,将怨气全部发泄在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身上!
丢下这句话,纪远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
客厅里不时传来男人痛苦的哀嚎!
因果循环,一切自有报应!
洗完澡,纪远照例盘桓在床上,为已经死去的纪远念经超度!
希望他可以寻一户好人家投胎转世,不在受苦!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