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玲珑》沉栖洛渊

4、（四）

　　（四）
　　往事如走马灯，从我眼前闪过。

　　初见，是十三岁那年的盛夏。

　　师父牵着一名身着白衣、面带怯色的少年回了眠洛谷，并且宣布不再收徒。

　　少年叫洛飏。
　　是师父的第十一个弟子。

　　众人都疑惑，却都没有问师父为什么——师父可能有他的理由吧……
　　我被那个如受惊的小兔子般的惴惴不安的少年吸去了注意力。

　　他长得真好看啊……我还以为没有人比师父好看了呢，洛飏居然比师父还要好看！
　　我盯着洛飏出了神，以至于手中的药材掉了一地还不自知。
　　耳边忽然响起师父的笑骂声：“阿瑾！回神了！又在想什么呢，药材弄得一地都是！”
　　我朝师父做了个鬼脸，嘻嘻一笑，丝毫没有窘迫之感，快速捡起药材放回篮中，笑着向洛飏介绍自己：“我叫洛瑾，师父的第三个弟子，你可要叫我三师兄啊！走，师兄带你去熟悉熟悉这里！”
　　师父无奈的看着我，捡起被我丢至一旁的篮子，重新整理起了药草。我似乎在师父眼中看到一丝忧愁，但好像也没有，很快就被我抛之脑后。
　　眠洛谷坐落于群山深处，清幽静谧，风景无限好。
　　我拉着洛飏满山转悠，不停向他讲述着谷中趣事。什么五师弟去爬树结果招惹了蜂窝吓得哭爹喊娘，什么二师兄偷喝师父的酒结果喝醉了抱着山脚的一颗老榕树大喊大叫死活不肯撒手……我边讲边笑，洛飏却是微微一笑，很敷衍，似是满腹心事。
　　我以为他是还没能从丧亲之痛中缓过来，没有多问。
　　因为我才不会去揭人伤疤。师兄弟们都是如此，无依无靠，被师父收留，带回眠洛谷收为徒弟，吃得饱穿得暖住得好睡的香。平时除了日常工作，空闲时就叫上师兄弟几个上山捉鸟下河摸鱼，生活惬意，再刻骨铭心的痛都会被时光带走。

　　洛飏是个很安静的人，话少，眼底总是带着些我哦不明白的愁绪，在空闲时，会坐在小院门口的花树下，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静，我动。师父让我带着他，我便不要脸的把我的活计都交给他——整理药草捣成粉末。
　　很长一段时日，我就找棵果树，坐在树上吃果，眺望着远处景色。洛飏不发一言地坐在树下处理药草。在树上只能看到他的发顶，心思一动我摘个果子就跳下树，递给他：“阿飏，给你吃，可甜了！”
　　洛飏微微一怔，伸手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吃了一口。
　　我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下一秒眉头皱了起来，眼睛由于刺激而充满了生理性泪水，忍不住笑了出来。
　　洛飏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可我却莫名看出了他的意思，微微有些愧疚，连忙又递了一个果子过去：“好嘛，这个真的是甜的了！”洛飏不应，用他那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摇头。
　　我索性坐在他旁边，把果子递到他眼前：“不吃么，真的好吃的！”洛飏还是摇头：“师兄吃吧。”说完又低下头捣药。
　　我讪讪收回手，自己“咔嚓咔嚓”咬了几口，看了看远处，又转头看着神情专注的洛飏，没话找话：“你几岁了啊？”
　　“十一。”洛飏抬头看了一下我，又低下头，眼底仍然是惘然。
　　我也不知道应该在说些什么，只好啃着果，注视着少年。

　　洛飏的侧脸很好看。月亮已经爬上了天空，月色柔和地打在全神贯注的少年身上，眼睫毛很长，是不是咬住自己下唇，皮肤白皙，隐隐可以瞧见上面的那层绒毛。我看的有些呆，渐渐地凑得近了些，直到嗅到他身上的清香，以及洛飏突然的转头，我连忙坐好，定了定心，看了看那遥不可及的月亮，又看了看一脸疑惑安静看着我的少年，突然感慨：“你好像一只兔子啊……恩，像月宫里的玉兔，很可爱。”
　　洛飏微滞，眼神飘向了别处，扭头又继续捣药。我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以后我就叫你飏兔子了！”
　　洛飏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迅速收拾好，站起身淡淡的朝我伸手：“不早了，师兄，回去吧。”
　　笼罩在月光下的洛飏犹如一只精灵般好看，我愣了愣，牵住他的手起身，不忘感慨一句：“你真的好好看呢！”
　　少年的手有些微凉，闻言微不可查的指尖一蜷。我的注意力没在这上面，很快被月下的眠洛谷的景色吸引，放开他的手，信步向前，顺手拔了根草叼在嘴里：“飏兔子，快点啊。”

　　是也，我没有看见洛飏在我放手时眼中的复杂，闻言后脸上一闪而过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