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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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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的并非家人。
「你最近过得怎样?」
「咦?」许久没有人向他提起过这种嘘寒问暖的话题了,单兆源一下晃神,便连回应亦带点迷惘的意思。
盯着母亲微微隆起的腹部,单兆源不禁有种错觉,彷佛他已回到多年以前,就要见证到自己誔生的瞬间。母亲显然是爱护这个孩子的,一头长发早已削得短短,办公桌旁亦摆满了各种营养食品,就连对话的时候,亦少不免会轻轻抚着腹部,像是无时无刻都要安抚肚子里的东西。
那不是妒忌,只是困惑。单兆源移开了视线,看着窗外明亮清爽的海岸线,就回了一句:「我很好。」
「听说你最近生病了。连自己的身体都管理不好,还说甚么要回去工作?」母亲依旧是淡淡的,每抚扫自己的肚子一下,便吐出一个字来。「那叫人怎样安心?」
「若是放着太久不管,始终……」不知为何,在母亲面前他总是底气不足。
已经是成年人,要去哪里,要做甚么,论理根本就不是父母管得着的事。然而这时单兆源却是小心的,恭顺地垂下自己的脑袋,就等候母亲的发落。母亲把他留下来,是想和谁一起分享自己的快乐吧?其实那个人也不必是他,他自己也明白,他只是幸运地当上了继承他父亲血源的孩子。在此时,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只是以后,就难说了。
「你有恋人了吗?」
突然间母亲又转到另一个话题上,蔚蓝的色丁柔和地反映着光,就像海洋一样在她身上飘荡着。
「没有。」单兆源背过手抹了抹掌心里的汗,他不明白母亲为何提起这事。是要祝福,还是要再一次谴责自己既有的缺憾?
他没有恋人这种浪费时间的东西,单兆源一直这样认为,性和爱都可以通过金钱来弥补,那是大自然间的恒常规律,通过交换彼此所需的东西,便能连结成依存关系。
便是母子,想要的也只是对方的DNA而已。
不过这些话,他都无法理直气壮地与母亲说去,只好默然。
「为甚么呢?」没料到她却是穷追不舍,像是存心要把他迫到绝路似的。
她是他的母亲,自然知道孩子的弱点。单兆源的心脏鼓动不休,用着极快的频率去把心事琢磨。他可以说甚么?难道就说,没有人愿意爱他吗?
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
「唉——」母亲以一声叹气评价了他的表现,单兆源挺直腰背,却不知还在佯装甚么。
「咳咳,不管怎样,我也是时候结束休假了。」单兆源又把视线移到他母亲的小腹上,顿了顿,才极其艰难的道。「或许到时候……明年吧,我再回来看看你和……弟弟、或、或者妹妹……」
母亲皱了皱眉。没多久以后,那张漂亮的嘴唇又发话了:「不过是几个月时间,你为何必需要走?」
「可是……」
「不用说,再说,你有好好去看你的心理医生了吗?」母亲翻了翻桌面上的文件,似是突然想到般说起,却又像是早有预谋。「你的病怎么了?」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单兆源稍为握了握拳,外边的天色还是很好,他却像个犯人一样,外间再是风和日丽,他也走不出这个囹圄。
「哦,那是谁在交易所内大打出手,几个人都压你不住?」钢笔顺着母亲的晃动闪出了刺眼的光,单兆源微微把眼睛瞇起来,却挡不住阳光放肆地刺到视网膜上。「又是谁中午就喝过烂醉,在重要客户面前失仪,还差点因此做了笔会亏损几千万的生意?」
「我……」他本想争辩下去,可才发出一个声音,却像是已承认了似的。单兆源边苦笑着边看着他的对手,这教他想起多年以前,考个糟糕的成绩便怕得甚么似的,战战兢兢地走到母亲跟前,她却是看都不看就签了名。
好像他在乎的东西,和她所期望的,永远都是不相干的。
「不用说了,你给我好好去看医生,好好吃药,很快就会好了。」母亲气定神闲地掉出一张名片,看了看他,又把视线移回文件之上。「那些鬼子医生都是不成的,连感冒了也不给药治,还是我们自己的人可靠。这个□□浩医生是我老朋友介绍的,你好好去看看,嗯?」
「知道了。」单兆源摸了摸名片上的字,妥当地收好了。他这样一个不成材的孩子,唯一可以做的事就只有听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