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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二年级 ...

  •   传统的鬼怪神话中说,人死以后会被阴差带走前往地狱受苦,洗清前世的罪孽,方可重新投胎转世。而按照另一种说法,生前善良者死后会升入天堂,行恶者则坠入地狱。
      当然,这也是我以前上网搜出来的。
      人死后到重生之间的经历是不会被记住的,所以经历什么、到底是去了哪儿,没人记得。那些神话图绘中呈现出来的,不过是作家画家参考自己生活的环境臆想出来的。
      说到底地府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想象的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电影镰仓物语里就是这么说的。
      是的,地狱的面貌是没有标准的,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而你所看到的,就是你期待的那样。
      期待?应该没人会期待去地府受罪吧?
      光是看看八大地狱的简介,就吓得不轻。

      当三楼那扇充满了欧式复古的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我被眼前刺眼的光夺走了思绪。停止了纠结校服男是何人,只惊叹眼前的一切。
      这里……不就是个古镇?
      什么风格的人都有,民国时期打扮的、抗战时期打扮的、现代打扮的……一点都不严谨啊喂。
      “大家几乎都保持着生前的生活习惯,一来是自己舒服、二来是故人来这儿了可以方便认得出。”灵溪揣着手一面用微笑冲路人打招呼,一面跟我解释。
      二将在这儿的熟人也不少,路边的商贩和过客见他都纷纷恭敬地招呼。除了礼貌性微笑回应,二将几乎没说过一句话。
      拐过几条街,我们到了一处大楼前。
      与之前的风格截然不同,这栋摩天大楼的出现着实突兀。灵溪走前头,在门口处的打卡机上按下指纹,自动门立刻弹开。大厅里匆忙的脚步、嘈杂的声音、慢慢跑动的工作人员,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到了政府服务中心了呢。

      “哟,你也在这儿。”二将用轻快地声音向某人打招呼。
      这一路我还是第一次看他主动给人打招呼,还是在那人之前。
      瘦高的男人向我们走来,黑色的大衣配上黑色的短靴,白色的衬衫搭上黑色格纹领带,随性蓬松的头发,天生笑颜的脸。
      这是我对“林林”的第一印象。
      足足比我高出了一大截的他,正式走到我跟前时,我抬起头的那一刻——那张让人挪不开眼的脸,深深地迷住我。

      “这位是?”林林问二将。
      二将见我痴呆,一巴掌呼在我脑袋上,“问你话呢。”
      我立马清醒过来,90°鞠躬,“含羞!含羞草的含羞!是刚来的……”
      林林浅浅一笑,也朝我鞠躬回礼,“你好,叫我林林就行。”
      “林林?”我不禁发出问句。
      二将连忙轻咳一声,问林林:“怎么在这儿?”
      林林答道:“风口那边出了点异常,趁着换班过来汇报一下。”
      “那正好,待会你带她回去吧。”二将说着指了指身边的我。
      “你不回去吗?”我抬头问二将。
      二将点头,“回去以后好好训练,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知道啦。”
      说完,二将拍了拍林林的肩膀,交代了两句后离开了。
      一旁抱着手的灵溪得意地咂咂嘴呛我,“你呀,赶紧回去吧,免得在这儿让我看着心烦。”
      “切,”我也学她的样子,抱起手半眯着眼,“是某人怕待会被发现了什么吧?”
      “含——羞——!咱走着瞧!”灵溪咬牙切齿地放下狠话,气呼呼地跟了上去。
      瞧她那样子心底护坦多了。
      突然,身旁的头顶传来轻笑声。我望过去,林林一只手挡着嘴正在偷笑。
      我一下涨红了脸,害羞和丢脸的双重效应。
      “我我我们走吧。”
      “好。”

      街市十分热闹,林林看出了我的迫切,允许我逛上一会、赶在外面天黑前回去就行。
      我激动地立马回头跑向刚才路过的一家书店,毫不犹豫地拿起门口摆着的小王子,正要付钱……
      可我哪里有钱。
      身后伸来一只修长的手付给老板钱。
      “等我有钱了一定加倍还你!”我抱着手里的小王子感激万分。
      林林摆摆手,“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就行。”
      我裂开嘴笑着,忍不住脸颊贴上书面蹭蹭。
      这可是我一直想要的《小王子》呀。

      林林偏过头,看向我手中的书。
      “对以后,有没有什么愿望吗?”
      望着封面上的小王子,我陷入沉思。
      以后、未来。
      “我的话,可以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再带上小姐妹离开拥挤的宿舍、住上自己的房子!再养几只猫、一些花花草草什么的在院子里。没事大家可以吃火锅、烤肉、还有就是……找到一个重要的人。”
      “嗯,很美好的愿望。”
      “你呢?”
      林林将视线转向我,多出一抹笑意,视线往下又看向天边。
      “我想要的……一个,家吧。”
      一个字,我的眼前闪过了许许多多的画面,过于曾经的我的家。可是在最后一刻,脑海中的画面停留在了一个孤独消瘦的背影。
      我眨眨眼睛,顿时察觉,这个背影,就在眼前。
      走到前头去的林林,埋着头,嘴上是笑着的,眼底却是令人心疼的落寞。
      似乎是察觉到我被丢在后头,林林转过身来寻我。
      “怎么了?”
      “没事……”
      我抬起脚,跨向他。
      春日的风丝丝缕缕吹过来,霞光照得人眼神恍惚,心底的情绪翻涌倒滚。
      在他面前,我刻意停下。
      “你一定会找一个很爱你的人,然后有一个家的。”
      脱口而出的话,还显得有些矫情。
      林林没有笑我,也没有吐槽我,轻轻“嗯”后同我一道走。
      我没再开口说话,跟着他一路走。
      穿过小巷,拐过几道弯,抵达一处隐秘,他按下开关——电梯门开了。
      我记得灵溪说只有地府工作人员可以这部电梯随意出入,所以林林是……那我的那句话,岂不是,更戳他的心事了。
      要不要道个歉?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电梯里,我纠结着要不要为自己那句话道歉,可直到林林把我送到寝室门口也没能说出口。
      “下次见了。”林林跟我道别。
      我处在门口埋着头,不忍道别。
      林林笑了笑,“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对……”我磕磕绊绊好久,才正常问出话,“你是,在地府工作吗?”
      “嗯。”
      “这样啊。”我一下心情更加沉重,心头想说对不起,可脱口得出的却是——“谢谢你送我的书!将来等我能挣钱了,我一定会加倍还你的!”

      一年过去了。
      在反反复复、汗流浃背的日日夜夜,我们都成长了。
      每天狂跑的十几公里,时不时被我们拖着到处跑的树干,深夜澡堂里传来的大笑……豆子师兄也在这一年当上了爸爸,有了一个被我们六个人爱不释手的宝贝儿子。二将一如既往的在村子和地府间来回跑,只要他一出现在训练场,那一天准不好过。至于林林……那天以后,我就在也没见过他。
      结业考试结束那天,我拿出剪刀叫姐姐帮我剪掉了好不容易长到腰的头发。
      一种执念吧。长发及腰之日,便是我成亲之时。如今我才十七岁,那日子还早着呢。再说了,长发长了是真的碍事。

      于是,一年级所有人都顺顺利利的完成了。也就意味着,我们来到了生涯重要的分水岭——升入二年级,还是分配部门。
      虽说有很多,学术部、行政部、武器部、后勤部等等,但这些部门不是想进就能进的,看名字也晓得,没点能耐关系什么的门槛都够不着。因此大多数没能升入二年级基本上都去了法术部。
      法术部——最不想去的部门排行第二。可都是普通人、人类,何来法术?
      当年人界和地府研发出鬼楼,其机关运转的能量需是人类的阳气。地府因为阴气太重,倘若用阴气运转只会让鬼楼里的恶鬼吸收到更多阴气从而变得更强。
      法术部的运转工作没有停歇一说的,每人每天四小时,轮流坐入法阵中的位置,平心静气,一面观察着鬼楼里的情况一面身体里的阳气吸入法阵。虽然才短短四个小时,确比得上辛苦劳作了一整天的人。
      人的阳气也是有限的。阳气消耗殆尽也就意味着死亡。
      每一个进入法术部的人,是没有办法调转部门的。据统计,法术部的成员平均工作年限不过二十年。
      唯一的好处是,可以提前去地府享受。
      毕竟死了,可就重生不了了。
      我们这些被出名的人,若是在这里丢失了性命,是没有机会进入轮回的。地府给了你永生的机会,你除了努力保住,要么彻底终结于此。

      既然法术部排行第二,那第一想必都能猜到吧。
      同样是拿着生命在工作,但至少法术部的工作环境是安全的,也是最简单的。
      成功升入二年级,并在三年级活下来的这一小部分人,他们不属于任何部门,不受任何人的管辖。只要接到任务,立刻出发,义不容辞。据说他们常年奔波,奔波什么、干什么,我都不知道。

      结业测试做得很简单,每人发了一张调查表,写上自己想去的部门。当然具体去哪里并不根据你写的来安排。
      姐姐没有迟疑写下了学术部,确实很适合她。
      妹妹纠结了半天,苦恼了好久,最终写下了后勤部。
      渺渺看妹妹写了后勤部自己也写了后勤部。
      “反正写了去不了。”渺渺边写边苦笑着说。
      妹妹也笑道:“有点希望嘛,万一……我们运气好呢。”
      红红也附和道:“就是嘛,要是成了,咱们三就一起啊。”
      见她们三这么客观我也舒坦了不少,最后是短发。短发本写的是升学,可沉思了片刻还是改成了法术部。
      我问她:“怎么又改了?”
      短发抱着手苦恼地说:“怎么说呢……我是很想斩妖除魔的,这样就没人敢对我指手画脚了。可是一想到恶鬼的样子,我就一点也不想了。”
      “哈哈哈,我也是。”我点头赞同她,“所以我也写的法术部。”
      “真的!”短发听我一说,整个人顿时乐了,“好姐妹,一起一起!”
      “嗯!”

      不就是二十年嘛,足够了。只要不是面对恶鬼,没事的。
      我,是这么想的。

      填完调查表后,最终结果在三天后公布,我们也终于得到三天假期。
      我本来提议说大家一起去泡泡澡什么的,可没一个人愿意,都选择了睡三天。
      辛苦了一年,是该好好睡睡了。
      于是……我也跟着睡了三天。
      三天后,就开始在法术部努力工作吧。

      “结果公布了!快去看!”
      去食堂带早餐的红红一进门就开始大喊,放下早餐,六个人一起冲去广场。
      七个大将一起带出来的一年级生有六十八人,小小的公告牌前挤满了人,我们六个人还是来晚了。
      短发一蹦一跳的也还是没看到什么名堂。
      “这些人,看了就赶紧走啊。”她还跳着抱怨前面的人。
      我个子矮小,想了个妙计,见缝插针。妹妹也同我一样瘦小,我们两打头阵,她们四个猥琐在我们身后一起挤进去。

      “诶诶,这个叫含羞的谁啊?居然和雾时一起升了二年级!”
      “雾时升入二年级没什么奇怪的,这个叫含羞的是什么情况啊?”
      “谁知道呢,姑且就是个纯粹的倒霉蛋吧。”
      “她是二将班上的,莫非是招惹了二将?”
      “不会吧。”
      “有可能哦!我还听说她就是那个第一天到这儿就活着从鬼楼出来的人!这么可怕的人,肯定不简单。”
      “这么可怕?想见本人。”
      “所以含羞到底是哪一个啊?”

      耳边的议论声越发嘈杂,让我越发不安,走我前面的妹妹也突然不走了。沉浸在耳边杂音的我没注意,一头撞上前面的妹妹。
      “妹妹,怎么突然……”
      我刚抬起头,要去看公告牌,身后的短发按着我的肩膀就把我转过去,把我抱得紧紧的。
      “喂短发你干嘛呀!”我拍着她的背问她。
      短发却变得结结巴巴,“答、答应我,不管看到什么,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诶?你在说什么啊?”我笑着推开她。
      以为是在跟我开玩笑,可我看到她的表情那一刻,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慢慢转过身,打算从最后的法术部名单找我的名字。
      法术部六十人……没有含羞。
      妹妹、短发、红红和渺渺都在其中。
      还有八个人。
      姐姐顺利进入了学术部。一起的还有两个人。
      还有六个人、
      一人进入了武器部,听说来之前就是某武器学院的高材生。
      还有五个人。
      一人进入了行政部,两人进入了后勤部。
      还有两个……
      “升入二年级人员名单——一班,雾时。二班,含羞。”

      周围嘈杂的喧闹声在脑海中顿时戛然而止。
      妹妹传来担心的目光,以及身后同样表情沉重的短发她们,所有人都没想到,全一年级,只有一个人升入二年级,而那个人居然是我。居然使出了名胆小、害怕恶鬼的我。
      “我们去找二将!找他不行我就去找指挥官!”妹妹突然说道。
      “可是……”姐姐欲言又止,“这个安排,不是指挥官就是二将,能行吗?”
      妹妹沉默了。
      这件事,找不到人可以去理论。
      “没事,”我拍拍妹妹的肩膀,“我没事的。”

      大概是我表现的太过于松散,大家果真以为我真没事。
      从看完公告回宿舍以后我就一直在被窝里装睡,尽管中途是睡着了,可总是被榜上的内容给吓醒。
      利用心理战术不断安慰自己,换着法子的给自己洗脑。
      最后实在没办法,我掏出枕头底下的小王子开始读起来。慢慢的,一股香甜迷住我,美好的梦也缓缓袭来。

      豆子师兄送来升学函的时候我还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做梦。
      短发一脚踹醒我,把升学函砸在我脸上。
      “赶紧起床!”
      我迷迷糊糊醒过来,坐起身揉着沉重的双眼。
      短发她们已经穿着整齐准备出门了。
      我含糊不清地问:“你们去哪儿啊?”
      姐姐嗤笑,说:“当然是去上班了,你也赶紧起来了。”
      姐姐因为去的是学术部,所以制服是偏西式的棕色的西装衬衫和百褶长裙。短发她们四个一起进的法术部,制服是中国风的白色交领短上袄、缝有朱红色的盘扣点缀,以及红色的百褶长裙。
      说来,因为没见过二年级的学生,所以都不知道二年级的制服什么样呢。
      据说,我和那个叫雾时的,是时隔三年才新出的二年级生。上一次产出的就是豆子师兄他们那一批,不过,也就几个人。

      二年级的训练场异常的冷清。不知道是因为此处是荒野的缘故还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缘故,一切植物被风卷起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从远处吹来的山风,掀起地上的黄沙,给嗅觉和胃里带来一丝恶心。
      一起升入二年级的还有一个叫雾时的。但由于二年级的第一阶段训练是相应的师傅教,意思就是,他现在在跟着大将继续训练,而我就继续跟着二将了。

      “这里是?”我问二将。
      “第一次来,要不要先走走?”他说。
      我迟疑片刻,点头答应。
      二将领着我踏着黄沙一路朝前走,明明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没有一点方向可言,他却不顾一切、只管朝前走。
      “我们是去哪儿?”我忍不住问他。
      “那里,”他指了指正前方,“就去那里吧。”
      我歪起脑袋一脸疑惑。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周围的景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除了难得出现一棵枯树,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我实在走不动了。
      二年级的女生制服又是水手服,短袖短裙的,脚上配的还是棕色小皮鞋,这打扮哪里是来训练的!这鞋怎么走路嘛!
      “二将,我有个问题。”
      “你说。”
      “二年级的制服为什么是水手服?裙子刚到膝盖也就算了,还得穿皮鞋?这副样子怎么上阵杀敌啊?靠卖萌吗?”
      二将没想到我问的居然是这个,捧腹大笑以后才告诉我,“迄今为止,你是升入二年级的第二个女生。起初没想过会有女生通过的,所以并没有设计女生的制服。后来出现了第一个,因为她从头到尾一直穿的水手服,所以临走之前交代,下一个出现的就穿你身上这套。”
      我沉默了,深深的沉默了。
      二次元?中二病患者?还是……制服狂魔?
      “那她的裙子什么颜色?”我看着自己蓝色为主的格纹小裙子问他。
      二将被我问的一脸懵逼,“啊?”
      我依旧是淡淡的语气:“这套水手服的衣服是白色的,那她的肯定也是啊。小裙子的颜色肯定不和我一样吧?”
      二将若有所思,姑且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我记得好像是粉色的……时间太久了,谁还记得这些。”
      “哦?你们很熟啊?”
      “嗯,她是白刃的第一个主人。”

      黑白双刀,打造于现今地府知名铁匠之手,而这名铁匠生前是日本一流的武士刀锻造者。黑刀属于二将,我早该猜到白刃之前也是有主人的,而不是一直尘放在鬼楼图书室里。
      想到这里,我不禁看了看手里握着的白刃,一股莫名的酸意涌上心头。
      “呐,你们是搭档吗?”我站住脚跟问他。
      他也停下来回过头来看盯着地面的我。
      大概也是勾起了他的回忆,他抬起头看着我们要去方向的天边,“她是我曾经发誓要好好保护的人。”
      我手指突然一颤……发誓要保护的人,意思就是,他们曾经……
      “那她怎么了?”
      本不想问的,万一触碰了不该触碰的事情怎么办。
      二将没有犹豫,“死了。”

      这一刻,我很想看看他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可我没敢。
      他说:“再一次任务中,就在鬼楼里……她被恶鬼挖掉了双眼,浑身重伤,最终失血过多,牺牲了。”
      发誓要保护的人,牺牲了……失血过多,是没有人去救她吗?挖掉了双眼,其实我也是差一点、就死在鬼楼了吗?
      “你会捡到白刃,应该是、你就是她等待的接班人。”他说。
      “可你不是说,是你需要我……”
      二将看着神情复杂的我,深邃的眼眸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到这儿以后,我的名字正式从阎王的命簿删除。本该是会忘记所有,忘记一切。可当我醒来以后,我竟然还清晰的记得一个人……那就是你。”
      “啊?”
      他笑了笑接着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可你偏偏在我记忆里,让我不得不想知道你是谁。后来,我不断提升自己,在地府也闯出了些名堂。就找了阴间使者带着我,在火车站的月台上遇到了你……”
      月台!
      我心头一动,想起四年前的月台上,那个一把拉住想要跳下月台轻生的我的男人,还有他身后站着的女人。那个女人……是灵溪!
      “十二岁的你。一头短发、穿着蓝白色的运动校服。”他说。

      我慢慢垂下头,又抬起,郑重地看向他的眼睛。

      “你是那个、救了我的大哥哥?”我小心问他。
      “是我。”
      二将的回答让我瞬间愣住,全身僵住。
      良久,缓缓开口,“你是、知道了,故意来救我的?”
      我看到二将眼底扬起的一丝笑意和无奈。二将试探性伸出手,见我没有躲才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忍不住微微低下头,闭上眼享受他抚摸我的温柔。
      “还想知道什么?”
      我扬起嘴角摇摇头,“不问了。”
      我扑进二将的怀里,脸深深陷进他的身子里。
      “谢谢你当年救了我,也谢谢你……第二次救了我。”
      “所以你不生气了?”
      “生什么气?”
      他笑笑,反问我,“带你来这里、让你经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还不让你去其他部门工作。都不生气了?”
      我在他怀里蹭着摇摇头,“其实,也早就没生气了。在看过妈妈现在的生活后,我早就把一切看开了。虽然我的离开确实给她带来了痛苦,但是,她现在能过得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妈妈都振作起来了,我又为何要白白浪费这第二次的人生呢。”

      第二次的人生也好,恐惧也罢,我只祈求自己能活下去,靠着自己的双手活下去。

      “所以我们到底是要去哪儿?我的脚真的好疼啊。”
      我远远的跟在二将后面抱怨。
      二将也故意放慢了脚步好让我别离的太远。
      “快了,在忍耐一会。”
      “诶?还没到吗?我们都走了两个小时了,一会回去还找得到路吗?荒郊野岭的,这到底什么鬼地方?村子不是很小吗?为什么早上晨跑可以跑到这种鬼地方?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我们不会是……不会是莫名其妙穿越了吧?”
      “……”
      估摸着是嫌我话太多,二将突然加快了脚步走得飞快。
      “喂,别丢下我啊!”

      升入二年级后,事情开始变的奇怪。
      先不说教学内容的古怪,每天在这个辽阔的荒漠走过来走过去就很奇怪啊!尽管有二将陪在身边,有个人说话解闷,可每天这么走过来走过去到底是为什么?巡逻?视察?这里有什么吗?巡视了一个月能碰面的活物都是些蜥蜴啊老鼠啊之类的,恶鬼和人类这种物体休想碰见。
      然后来说奇怪的教学内容。
      二将还算体谅人,每走两个小时就会说原地休息,吃点干粮喝点水什么的。完事后就开始原地上课。上什么呢,内容也是很丰富——体操(广播体操,好几个章节呢,二将会边做边教细心指导),原地蹲下起跳(十分耗体力的一项,尤其是走了两小时后做,还是穿着皮鞋跳),憋气(……)
      憋气,真的是一样很奇怪的教学内容。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干瞪眼,看谁憋气憋的久。二将明显是经常不呼吸的人,我的脸涨得通红他都可以面不改色。
      “这个,必须会吗?”我大口的呼吸着氧气问眼前这个神仙一般的人。
      二将如佛一般闭着眼点头,“这是基本功,必须会。”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斩妖除魔要学会憋气的。

      学术部掌管着各种高科技,以及监视着所有地府连接人界的出入口。
      “冰窟风口那边好像又出问题了。”
      学术部副部长盯着面前漆黑的屏幕,郁闷地一句话也不想说。
      冰窟风口无法正常打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就意味着距离风口几十公里处的驻守人员无法换班、无法接受村里送去的物资。
      冰天雪地,一旦断粮只能受寒挨饿等死。
      副部长越想越奇怪、越郁闷,一拳砸在桌面上。学术部顿时安静,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
      姐姐正好送来资料,快要靠近就被副部长的举动吓得动不得。
      深知干着急也不是办法。副部长深深吸进一口气望向身后的姐姐。
      “是指挥官那边送来的指示吗?”
      “是。”姐姐递上文件夹,“此次事件,学术部不参与,只需做好本职工作……指挥官是这么说的。”
      副部长上下仔细看着单只一页纸指示,不甘心地合上文件夹重新交还给姐姐。
      “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含羞的人?”
      姐姐
      副部长张了张嘴唇,正准备说什么,桌面上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那头似乎来谈重要事情的,他便随手一挥示意姐姐可以离开。
      “我绝对不会同意指挥官这个做法的。”
      副部长的态度毅然决然。对面的人似乎很冷静,语气不紧不慢,副部长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
      姐姐偷偷瞥了一眼身后的副部长。想不明白方才为什么突然问起含羞。
      莫非这件事,与含羞有关?

      副部长在通话中仅潦草回答几些语气词,最后无奈中挂断电话。
      姐姐又瞥了一眼副部长。
      “我出去一趟。”副部长站起身,拿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离开了学术部。
      安静的氛围顿时打破。
      “我听到了。”
      说话者是位置距离副部长最近的中分。
      “是跟大将通话的。”
      “大将?”姐姐邻桌的眼睛妹不解问道,“难道是指挥官把这次任务交给了大将去处理?”
      “NO !恰好相反。”中分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因为这次任务只能派一个人去,从风口旁边的一个小洞进去。所以指挥官那边,似乎是要派一个又瘦又矮的去送物资。”
      “又瘦又矮?”眼镜妹干笑两声,“那物资几十公斤重,能背得动吗?”
      “没办法,救人要紧啊。冰窟风口那边可是被关了好久了。”
      姐姐始终没发言。紧抿着唇瓣,停下手里的活。
      她知道为什么刚才副部长问起含羞。
      又矮又瘦,不就是含羞吗。
      他们是要让含羞、一个才深入二年级不久、连怎么对付恶鬼都还不知道的人去风口送物资。
      冰天雪地、还有怪物出没……
      “含羞……”
      想到这些,姐姐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酸楚。
      一种无能为力的辛酸。

      十七点五十九分……还有一分钟!
      姐姐早已按耐不住心,恨不得赶紧冲回宿舍把知晓的一切告诉大家。至少在被迫上路前多一次反抗的机会,哪怕可能性为零。
      十八点!
      姐姐迅速关闭眼前的电脑,起身准备冲刺……
      “你要去哪儿?”
      副部长难看的脸直直看着姐姐。
      姐姐微微低头,“六点了,我打算……”
      “今晚谁都不许离开。”
      副部长抱着手臂,冲所有人下命令。姐姐忍下一口气,伸手打开电脑电源,烦躁地坐下。
      “明天开始轮休,每人有三天时间。所有到明天中午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
      明天中午之前吗?
      是怕有人走漏了风声,还是泄露了什么秘密?
      不过已经可推断出,含羞是要在明天一早出发。中午之前到达再也没人追得上的地步。
      一向都是强迫形式,就连到这儿来都是无理由的,这一次却要所有人沉默,到底是因为什么?
      姐姐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眼里没有东西。时钟滴答滴答地转动,蓝光的屏幕刺着眼,手指尖不安分地敲敲点点。
      似乎都没有在认真工作,安静的空间里穿出细碎的声音和激烈的键盘声。追剧的和肝游戏的。
      原本以为当真是一点也不能出去,旁边的人一阵尿意上来,姐姐顿时醒悟,可以靠这溜出去呀!
      可含羞在哪儿呢?
      既然所有人都被禁足,那她应该也是被强留在什么地方。
      “到底还是没办法。”

      因为清早四点跑到训练场,在寒风中等了二将半个小时,而后被告知二将今日有事训练取消。
      这是,喜得休假一日?
      可回宿舍就我一个人呀。
      望着空荡荡的宿舍,角落堆满的脏衣服脏袜子……其中最脏的就是我的了,全是泥灰。
      这大概就是你坐办公室的和工地上工作的最明显的区别吧。
      褪下折磨人的上衣和格裙,换上后勤部送给我的二年级礼物——纯棉居家服一套。开始愉快的清洁工作。
      大家平时都忙,每周就休息一天,没人想干家务。脏衣服通常是堆满了塞不下了,统一拿去洗衣房洗净烘干,再带回来,在小小的宿舍的仅有的小小的阳台上晒着,二天一早就能穿了。
      为此,我们专程去后勤部靠劳动换了两个藤编的筐,藏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女生都是爱干净的?非也,就算是姐姐这样知书达理的累了照样懒。

      稀里糊涂地一通家务,时间也快接近他们下班的时间,心想着睡一会等人来叫醒自己……

      奇怪的基本功只练才五个月不到。大清早四点,太阳还没初升,二将一来就丢给我一个任务。
      一个军绿色、又大又沉的军用背包。我试着提了一下,差点没把我整个人跌过去。
      “这,要我背?”
      我委屈地望着二将,眼神里一直重复着不愿意、不想去。
      二将坚定地摇摇头,“一定要送到、交给那边的人啊。还有,保护好自己。”

      从村子里出发,往西一直走。只一条路,五天以后会到达一处山洞。穿过山洞以后会经历一场暴风雪。雪地里有插着的木桩指路,沿着一直走,大概走上一天一夜,方可抵达目的地。
      据说那里是地府的“风口”之一。运转鬼楼的元素之一“冰”就是从我要去的这个地方带回来的。可抵达取冰点,除了要走我刚才说的这一大段路以外,还是继续深入在漫天无影的雪地里走上几天,找到取冰点。不仅要面临迷路的危险,还有“雪怪”的出没。
      雪地里的怪物不同于恶鬼,他们行动敏捷可以再雪地里四处穿梭隐藏自己。
      运气好的时候,取冰意外的简单。一般都是很出色的杀手才会来,报酬很高。
      而我这次的任务仅仅是运送物资,十分简单——除了这个巨大无比的背包。

      临走前二将说进入危险区处设有侦查屋,确保那边的安全。但那边近日出了些问题,信号一直联系不上。
      侦查屋的人是半月轮值一次,物资也是自己带过去。
      可不晓得为什么,这个侦查屋的这位,据说已经独自在那里呆了两个月,估摸着储备粮都快断尽了。
      当我问到为什么叫我去的时候。二将毫不客气地跟我说——“这只是开始,以后这种事会常有,你得习惯。”
      好吧,我习惯……我可以的。
      唉,可惜在出发前,没能问到她们昨晚去了哪儿。

      一年级的时候,长途跋涉不会负重,托运木桩也只是能看到终点的一条路。
      第二个黑夜过去,当我穿梭在遥遥无期的大山时,我的内心的绝望的。
      我看不到另一头,说话会回答我的、是我的回音。因为背包里的食物不能碰,我的胸前还挂了一个包是我的干粮。
      龟壳,我现在的样子就是一个老龟,千年老乌龟。
      身前是浅绿的小斜挂包,身后是巨大的军绿色大背包,宽松的棉质白色短袖被勒紧,棕黄色系的短裙和过膝的长袜显得不伦不类。
      还好只有我,要是被人看到我这个样子,不晓得被笑成什么样。
      再说了,为什么都出门执行任务了这身衣服还是得穿着?不是应该再发一条裤子什么的好走路吗?
      不明白。

      “等你回来了,我就开始教你斩杀恶鬼的技巧。”
      我兴奋得两眼放光,却不敢表现得过于失态、闹了笑话,只含蓄的颔首说好。
      二将摇头而笑,可转瞬间,脸上的笑容凝固变成一个无奈与自责。

      村子不分四季,可这山中是有的。仅一季而已。
      黄橙的枫叶满山满谷,树影婆娑、凉意袭人。几百里的山路、几十道弯。脚下走的像是天然开出的路,要么紧贴峭壁、两人并排走恰好,要么树林间整齐的两排树中间开出一条道。
      万籁俱寂,深夜时的冷寂直戳心脏,难受到快要窒息一般。
      那些每半月就要经历一次的人,开始、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个孤身一人被困在冰窟的人这些日子又是怎么熬得?
      本想着在夜里也赶路,快些抵达。奈何一到夜里眼神就不好,脚下的路是平是坑都不晓得。
      还是先考虑自身安全吧。

      “人生苦短,前进吧少女!趁朱唇未褪,趁热血青春。珍惜明日再没有的朝朝暮暮……”
      深山林,秋叶泛黄。孤身一人,唯有吟诗、让回音与我说说话。
      这么一想,怎么更觉得自己可怜了。
      距离我出发,已经过去了快五天。按照二将跟我说的路线和时间,再走不远,就该到风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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