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皓嫣（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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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嫣守在皓都的床前，寸步不敢离开。
皓都躺在床上，眼角、唇边都是伤口，太医每叹一口气，每摇一下头，乐嫣的心就要提起来一次。
“都是些皮肉伤，没有伤及筋骨，公主不用担心。”胡子花白的李老太医收回诊脉的手，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小公主如此在意一个人，这样毫不掩饰的在意就是对那与永安公主从小一起长大的魏家公子也不曾有过。
外面人人都说，那魏家儿郎会是永乐公主未来的夫婿，两人男才女貌，甚是相配。李太医心中暗自摇头，他倒觉得未必，这位公主心有所属不假，可照眼下看来，她属的那位却不是那魏小郎君。
“可是，皓都怎么还没有醒？”乐嫣担心，“他都躺了好久了。”
李太医笑:“无非是体力耗尽罢了，看着脉象也快醒了。”语罢，吩咐宫人随他前去抓药，便起身告退。
“阿姐，快随我回去吧！你堂堂大唐公主，这么守着一个都尉统领成何体统？”
乐嫣横了他一眼，看得李承乾讪讪得闭了嘴。
看在皓都救了阿姐的份上，孤便不和你计较了。仗着皓都还没醒，李承乾自我安慰道。又见自己实在劝不住这个倔到了极点的阿姐，李承乾只得去偷偷去找阿耶。
宫人都被屏退了去。
皓都醒过来的时候，乐嫣正坐在他的床边。他的眼睛慢慢睁开，眼神干净，和往日故作的冷漠全然不同。乐嫣忽然想起，不知道何时曾听人说起过，拥有这样眼神的人最是赤子之心。
“皓都，你醒了？”
乐嫣上前扶起他。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沉默不语。
明明不久之前一个还在台上拼命，一个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对方哭得撕心裂肺，这会儿空气中却是弥漫着令人尴尬的寂静。
皓都想要说些什么打破这份沉默，刚一开口就牵动了伤口咳了起来。
“太医。”乐嫣紧张起来，忙起身要去唤人来。
“公主不必紧张，我，我没事。”皓都起身拦住她，见乐嫣低下头，看着自己紧紧握着她的手，忙不迭地收回来。
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已经做好了要表明心迹的准备，可有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些连义父都看清了的心思，在乐嫣面前显得那么的难以启齿。
没有义父，他不过是个流离失所的野孩子，与公主天差地别。纵使今日他身为都尉统领，也不过是一介武夫，怎么能够去肖想公主呢？
可是，他赢了。
他赢了涉尔，这是比武招亲，谁赢了谁就是驸马，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自私一次，就此认下呢？
乐嫣自是不知道皓都内心的纠结。擂台之上，看着他一次次被涉尔打倒在地的时候，乐嫣忽然很害怕。
她害怕，不是因为担心皓都输了，自己要远嫁草原，而是害怕她会失去他。她怕从此之后，自己再也见不到皓都，再也没有一个人会不动声色地护着自己，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依赖，让她觉得在他面前可以很安心，不必掩饰自己。
阿耶不可以，叔玉哥哥也不可以。
那个人，只能是皓都，也只有皓都！
那一刻，乐嫣忽然就看清了自己的内心，看清了长久以来的崇拜、感激和喜欢之间的区别。
她崇拜叔玉哥哥，感激他救了自己。可是，在魏叔玉面前她束手束脚，变得越来越不像李乐嫣。
她喜欢的是皓都，所以才会紧跟着他去泾州，所以她默认了皓都跟在自己身后，所以她所有的小孩子脾气都只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她对皓都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感觉，从洛阳开始，从她被皓都抱在怀里，从他承诺要带自己回家的那一刻开始。
乐嫣不说话，皓都内心便不安起来。他明明知道公主喜欢的是魏叔玉，又何必让她为难？
皓都咽下内心的苦涩:“公主放心，我明日便会向陛下说明，这，这场擂台不做数……”
“你说什么？”
“我知道公主喜欢的人是谁，所以，公主不必担心。”
“等一下，”乐嫣一挑眉，脸上似是有些气呼呼的，“你倒是说说看，我喜欢谁？”
还能有谁，不就是魏叔玉吗？然而，皓都敏感地察觉了某些危险的信号，斟酌着没有开口。
“你觉得我喜欢的是叔玉哥哥？”乐嫣恍然，怕是不止皓都这么认为，连长歌，甚至自己都曾经这么想过。叔玉哥哥不愿意上擂台，自己那伤心的模样定是让人误会了去。
可是……
“自打洛阳回来，我和叔玉哥哥便极少见面，我若是心宜于他，怎么会不时时召他入宫？”
皓都噎住，这话似乎没毛病。
“不过，这心上人吗，倒确实有一个。”
“是谁？”话一出口，皓都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偏过头去。
“回宫这些时日，谁陪着我的时日最长，皓郎君不清楚吗？”
皓都心中困惑。乐嫣打从洛阳回来，除了见陛下，便整日埋头于农桑之中，哪里有什么和男子相处的时日，除了……除了自己！
皓都猛地抬起头，对上乐嫣带着笑意的双眸，生怕是自己误会了她的意思。
“你还要去找阿耶说清楚吗？”
“不，不去了，我……”
“那你到底想不想娶我啊？”
“想！”他做梦都想，只是，“公主真的想好了吗？那魏叔玉……”
“从洛阳你说要带我回家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唯一信赖的那个人了。”
“我开始慢慢了解你，渐渐发现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皓都，我记得小时候，我、长歌、叔玉哥哥总在一起玩，而你却总是默默地一个人在一旁练剑，从来都不搭理我们，那时候我总是怕你，觉得你冷冰冰的。后来，我才明白，有的人只是面冷心善。”
“在你面前，我总是可以很放松，很安心，我渐渐依赖起这种感觉。直到……你和涉尔比武的时候，我忽然很害怕，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皓都，我喜欢你！”
直到侍卫传来召唤，皓都换好官服，随乐嫣一并前往参见的陛下的时候，他仍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了云端一般。
大殿之中，李世民禀退了侍从，只留下乐嫣与皓都两个人。
他双手背于身后，看了乐嫣很久，仿佛这样就能把那条横亘在他们父女之间的隔阂看没了去。
“嫣儿，你可还怨阿耶？”
乐嫣闻言愣了愣，然后低下头，避开了李世民的目光。
说不怨，很难。她曾经以为阿耶是无所不能的，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可最后他还是要以大唐为重，将自己这个所谓的“最为疼爱”的女儿推出去。
被放弃的那一刻，她是怨恨的。
即使内心深处，乐嫣明白，这不过是一个无可奈何的举动，明白阿耶的舍不得和不得不舍，明白自己身为大唐的公主，接受了万民的供养所必须要承担的责任与使命。
可是，被当作棋子一样放弃的结局，还是伤人至深。
何况，奕承公主的前车之鉴尚在眼前。
“乐嫣明白。”
李世民叹了口气，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是阿耶对不起你，所幸，这场比武还是我大唐胜了。”
提及比武，他看见了乐嫣眼里一闪而过的紧张。方才这二人入殿的模样，他看得一清二楚，终究是女大不中留了。杜如晦养了个好儿子，以后的日子，有皓都护着乐嫣，他也算是可以放心了。
只是，心中始终是有些不是滋味。
“皓都。”
“臣在。”
“既然，你赢了阿诗勒部的小可汗，害得永安公主没了夫婿，那孤就赐你为驸马，罚你把自己赔给永安公主，你可有异议？”
皓都微微侧头，望着身旁的乐嫣，这个素来表情寡淡的七尺男儿终于抿唇一笑。
“臣，领旨，谢恩！”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皓嫣（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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