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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郎朗云天(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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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已经到了秋季中旬,天气却丝毫没有凉快下来,甚至还愈发的燥热。
这天,李兆年忙完了手中的事情,想起了还有一件事没有办呢,他叫来了李辉,这是一直为他办事的小厮,是府中管事的儿子,为人颇是利落干脆,办事也是矜矜业业。
“你去新平郡公府中传个话,就说我得了一卷古籍,有些许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丁郎君,请他下午过府一叙”。
“是,主公”李辉领命而去。
到了中午,李兆年去陪丁夫人用饭。
“母亲,下午我请来了平章,想跟他好好谈一谈”。
丁夫人虽然深居简出,但对这件事还是有所耳闻,甚至魏巍与丁平章为此而生了嫌隙。
“甚好,你下午好好劝一劝他,他最近真是太失礼了”,丁夫人说道。
李兆年答应了下来,“知道了,母亲,儿子会与他讲明白的”。
到了下午,丁平章应约而来,李兆年吩咐李辉将他带到了云湖边的流亭中。
李兆年坐在亭中,远远就看到了丁平章过来,他身姿挺拔,气质出众,就是家族羁绊太深,无法自主,他想到此,暗暗叹了口气。
“你今日不忙了吗,往日来府中,来五回才能得见你一次”,丁平章取笑李兆年。
“前几日得了一卷西汉古卷,里面有些不解的地方,知道你在此颇有研究,想来请教于你”他说道。
“还有什么学问能难倒你,真是稀奇”,丁平章没有虚言,李兆年在学问方面他确实难以企及。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李兆年不说别的,只是催促他。
丁平章打量着石桌上的一卷纸,心里却在琢磨,看着也不像是什么朝代久远的古卷啊,倒像是时间不久的卷帛。
他暗自琢磨着,抬头看了看李兆年毫无波澜的面色,狐疑着打开书卷。
李兆年看着丁平章打开卷帛的同时,脸上的表情变换莫测,起先是震惊,后来则是一种了然于胸的表情。
丁平章盯着卷帛里的女子画像,慢慢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李兆年反问丁平章。
“你想劝我放弃吗?”
“我难道不该劝你放弃吗?”
“你这些日子的所言所行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平章了,你既没风度又很失礼,你知道吗?”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你应该知道你的父亲,我的好舅舅是什么意思吧”他接着发问。
丁平章的脸色陡然间变白,“但我是真心的,我会对她好的”,他辩解。
“雍州勋旧贵族,关陇门阀在父亲过世后蠢蠢欲动,他们不满自己的利益被魏巍这个新贵所触碰,从先前的敌对变成了之后的笼络”。
“简而言之,你和魏宜不过是舅舅的棋子而已,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丁平章默不作声,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李兆年。
“如果你的父亲今日另有图谋,让你娶另一个与他有益的女郎呢,我就问你一句,你的真心能不能促使你大胆的反抗你的父亲,哪怕因此付出逐出家门的代价呢”,李兆年掷地有声地诘问丁平章。
丁平章眼神变得晦暗不明,李兆年大声的问话,让他刚说出口的承诺变得苍白无力。
他盯着画卷里这个明眸皓齿的年轻女郎,眼前浮现了她一颦一笑地模样。
从他见到魏宜的第一眼,他就很喜欢魏宜。
她身上有一股生生不息的蓬勃精神气吸引自己,她与别的高门女郎不一样,她看似柔弱,实则坚强,他相信,即使她走出雍州侯府,她也能凭借自己,顽强坚韧地活下去。
但是离了家门的自己呢,他自嘲一笑。
“即使有朝一日她真的嫁进了你们家,你确定她会真的快乐幸福吗”李兆年接着问道。
丁平章不是没想过这些问题,但是他一直心存侥幸,后来他甚至欺骗自己,只要自己不想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现在李兆年彻底扯开了他的这一层遮羞布,他的所有辩解显得滑稽可笑。
李兆年没有再说下去,他看着丁平章垂头丧气的样子,不忍心再讲下去了,他知道平章并非是个坏人,只是他享受家族余荫,一意孤行只能让他付出巨大的代价,他只是有点懦弱而已。
丁平章动作缓慢地合上了画卷,站起身来,看着李兆年,轻声说道“我懂了,以后不会了”。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李兆年看着他失落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李兆年看着卷帛上的魏宜,这还是魏宜及笄时,他和魏巍专门寻来的画师所绘,他轻轻合上画卷,然后坐在原地闭目沉思。
李辉目送着丁平章失魂落魄地走了,又看着他的主公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正准备上前呼喊,却看见了一抹淡紫色的身影在湖岸边一闪而过。
魏宜回到了她的院子里,想到刚才的情形,她虽然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但也猜测到了李兆年已经搞定了丁平章。
她当时看着丁平章离去时,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地感觉,心里像卸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她没有惊动李兆年,悄悄地走了。
李兆年在亭子里坐了半晌,他觉得自己对平章说话是有点残忍,但他不后悔,因为他觉得此刻残忍总比他一直执迷不悟,终究害人害己来的好一点,看平章当时的样子,他其实都明白,只是不愿意想而已。
现在他把话说开后,对丁平章和魏宜都是一件好事。
傍晚的时候,李兆年处理完公务,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陪丁夫人用饭,他今天中午过去的时候,发现丁夫人略微有点咳嗽,可能是感受了风寒,他牵挂着母亲的病情,想再过去看一看母亲。
李兆年做好决定后,喊来小厮,吩咐他去丁夫人院中通报一声。
夕阳西下,映红了天边的云彩,李兆年感受着落日的余晖,气温早已失去了中午时的灼热的威慑力,他盯着天空火红火红的云彩,照射红了他的一双茶色眸子。
他好久没有如此平静的心境,体会过大自然的变换的美景了,他注目四望,往丁夫人院中走去。
周宪这几日听到丁夫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她看着丁夫人憔悴的面庞,仿佛一生病后,脸颊上陡增了几条皱纹,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下午的时候,她嘱咐龄儿去配制从荆州带来的止嗽药膏,她伤寒咳嗽时喝过,效果奇佳,又嘱咐年儿去厨下熬了一锅酸酸甜甜的梨浆,既能润肺又能止咳,准备好一切后,她带着年儿去丁夫人院中。
刚进到院门口,就看到了传膳婢女多了几个,丁夫人平时生活简朴,吃的也简洁清淡,她一猜想,就知道是李兆年过来了。
说实话,自从那晚后,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李兆年,她略一迟疑,就抬脚往里走去。
门口的婢女禀报过之后,丁夫人看了看李兆年平静无波的眼神,示意婢女赶紧迎进来。
周宪进来后,没看李兆年,她向丁夫人行了礼,丁夫人赶紧招呼她坐下来。
“夫君,今天有空来陪母亲用饭了”她问道。
“嗯”李兆年惜字如金地回答。
丁夫人看着他们陌生的互动,心里长叹了一声。
“母亲,您最近肺上不舒服,妾找了止嗽的药浆,熬了梨水,您尝一尝吧,服用后可能会舒服点”。
李兆年听着周宪轻柔的话语,感觉心里的担忧终于少了点。
“母亲,尝尝吧,万一有效果呢”他也开始帮腔。
丁夫人看着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开口,“你有心了”她答应道。
吃完饭后,李兆年正要告辞离开,丁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他道“我房间里那一块屏风,有一块地方有点脱色,我想是既然是你画的,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帮我补一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