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蛋机》撕纸条

2、浮游生物

　　按道理来说我从那个脾气很烂的黑脸女校医那里拿来止头痛的药片，应该回家里睡觉，再不济也应该充了热水把它吃掉然后回教室里面说老师我能行。
　　而不是抓了一大把零钱混着那片白色药片被放在柜台上。

　　又是那本又白又烂的清宫剧，屏幕上的男女一个拍巴掌一个吐血。
　　“咳咳。”
　　“包夜30块，随便玩玩5块。”那个柜台后面的阿姨似乎非常不满意我这样突如其来的客人，思绪完全从清宫剧里扯不回来了，把我当做了那个恶毒女皇后的奸臣倾泄火气。

　　我终于坐在了那个烟味萦绕的座位上了，说实话，二手烟难闻及了，好像千百只扼住我喉咙的手，要把我打赌一定发炎了的扁桃体抠出来油炸。
　　但是我还挺喜欢闻的，让我觉得，有那么点人气，普通人气息。

　　打开网页，我发现我的机号是503，这个数字好像镌刻在我脑海里一般熟悉。
　　打游戏应该是我周围人的正题，我碍于头痛，兴致缺缺地打了一把便关掉了，居然打开了world文档。

　　最近老想起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歪过头去想试试哪一只胳膊枕起来比较舒服，却看见了斜前方那个戴着耳机头发有点长的男孩子。

　　重点不是什么冷漠烟火气，那个戴着耳机的小王八蛋笑容真是让我百般发愣。
　　我回过神来，头好像更痛了一点，我好像认识他。
　　2
　　隔壁班班长看到我简直就是大惊失色，但跟我想象中好学生被抓到泡吧的表情大相径庭，但又多了许许多多恐慌，引得我都深吸一口气，被看怪物一样看。

　　“你怎么在这里？”

　　“不应该问问你吗？传说中的隔壁班班长”
　　“按道理来说……我昨天输错程序了？糟糕……”
　　他的眼睛只闪烁了一下便隐入了有点长的刘海里。

　　“什么？”那个在红旗下发言的小伙子说话今天怎么乱七八糟的。
　　“你生病了，回去睡觉吧。别……别和老师说我在网吧。”

　　“哈哈放心吧乖孩子，说你在网吧谁都不相信好吗，下次我们班课代表记名字在册子上的时候，你举手之劳帮我擦掉呗，谢谢谢谢。”

　　我简直笑得乐不思蜀，我猜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应该都没有笑得把早饭吐出来的经历吧，但他好像有把类似我早上吞的那个鸡的卵细胞立了起来的经历。

　　刚想再打趣或者再捞点便宜，脑袋又是一阵镇痛，我要回宿舍睡觉。
　　3
　　又做梦
　　我真是太讨厌这个阴暗的实验室了，似乎每一天都要梦到，那双口罩上方的眼睛，没有光彩，巨大的悲痛都在眼睛里，有点像隔壁班班长的眼睛。我狐疑我怎么做梦都还惦记那个双面乖学生。

　　我头顶好像有一扇窗，因为只有我脚下有光。我低头看见我的胸膛里的电线，叽里呱啦地呲呲地响，我感觉到我的五腹六脏都冷得紧。

　　那双眼睛缓缓渡过来，带着白色手套，几乎是带着愤恨地从我的胸膛里拽出来一堆零件和电线。

　　我的零件上镌刻着

　　503

　　我看见他的头发是看起来软软的，有一个蓝色亮晶晶的纸片。

　　4
　　我几乎是挣扎着醒来的，无比感谢每一口干涩的呼吸，谢天谢地，昨天没做完的事今天还有机会做完。

　　我摸着我热腾腾的胸口，贪婪地摸着我的肋骨。

　　“教学楼啥时候翻修啊，再整一个红色滤镜，鬼片横店啊这是。”不远处有学妹对着教学楼那个掉了偏旁的“教”字感慨。

　　我想起来当时那个大牌匾还是渡了金的嘞，那个白胡子乡长亲自掀掉红布的。

　　“小武中午打球不？”
　　就要从后面溜进教室，听见走廊上我们班与隔壁班的课间联谊正在如火如荼进行。

　　隔壁班班长他似乎很受欢迎。

　　“喂，武和昨天发烧请假回家好吗？别再吹冷风了！”有女生瞪眼。
　　“武，你发烧？”说着那个卷毛哈哈大笑，被隔壁班班长揪了耳朵。“哈哈，我才不信呢！”

　　“什么？”

　　“吃好午饭运动伤胃，会得胃下垂的。你生物背完了吗，今天殷老师要抽背诶。”
　　小武不愧是隔壁班班长，轻描淡写躲过了追问还能腾出一张嘴反击我们班的可怜记性极差女学生和隔墙有耳的男同学我。

　　我好像每天都可以看到一出出一幕幕舞台剧情景剧，我是观众，享受上帝视角吃瓜。

　　5
　　“张渝，回答这个问题。”

　　我木讷地站起来，吐出几个不成音节的词语，引得全班人哈哈大笑，再木讷地看那个脸上皱纹多达36条的女老师嘴巴一张一合训我一通，最后木讷地坐下，课桌下对着一本向同桌借的《转笔大全》要死要活地学习转笔。

　　头还是很痛，同桌过来问我有没有事，我跟他说我想吃火锅了，再不吃我退化成原始生物还要被提问怎么分离血红蛋白了。

　　迷糊之间
　　“我跟你们说，隔壁班班长，我的生物课代表……次次竞赛进前三，厉害的不得不得了，昨天发烧请假回家，今天就精神饱满回来了，这就是生物的力量……”

　　回忆殷老师的学科学的目的是使自己获得更久这一促进科研发展的名言，我觉得科学院应该规定全体科研人员朗读并背诵。

　　6
　　被安排两两互帮互助时，我又落了单，我把这个原因归结到我们班人数是单数上。

　　于是我便心安理得地串班，捎上了隔壁班同样落单的班长做搭档。

　　鬼知道为什么没人愿意跟他组队，我也没功夫想，反正捡了便宜还卖乖这种事我屡试不爽，到嘴的肥肉和好心情才不高兴被像狐狸那样骗乌鸦唱歌而得到肉的龌龊行为所搅混了。

　　“为什么我的函数没有形状。”我太喜欢咬笔的屁股了，好像重金属会让我中毒，但是没关系。

　　“我们重新读一下题……”他好像也不问我名字，我怀疑那个网吧偶遇他忘得已经跑到九霄云外或者那个是他亲哥哥弟弟，想到当时求他划掉我的名字感觉更加好笑。

　　人可能这会儿加了你扣扣，可能备注是：那个抓到我打游戏的隔壁班的。

　　武和从我的手里夺过我的那只屁股很难吃的笔，敲了敲我的头“张渝，专心一点，否则你会受到函数的诅咒的。”

　　“你认识我？”
　　“互帮互助表格里有写。”

　　我今天拥有姓名了哈哈
　　7
　　熟络起来，是情理之中但在我意料之外的，我几乎是围着他团团转，亲近他的念头一打消头就开始钝痛，我怀疑我的心跳到了一百八十码。

　　食堂后院逗猫算偶遇对吧，一起打了电动也是偶遇对吧，互相交流了翻墙秘诀也是偶然对吧，两个大老爷们吃了一大盒泡泡糖还比赛谁吹得泡泡大也是互帮互助间隙的小游戏对吧。

　　明明知道我图谋不轨还放任我，把胸膛挺过来的是他自愿的对吧。

　　“我是在失望中成长起来的小孩。”武和说
　　“越多期望希望或者另外什么以望组词的词语我都害怕。”

　　他突然哭起来

　　“我以前……有个特别喜欢的人，我……他再也回不来了。我用我的自负，自私找到他……”

　　“重生他”

　　8
　　我觉得他脑子好像有病，我简直想要介绍我有名的精神病医生亲戚给他。

　　他说我是
　　9
　　他制造的人工智能
　　10
　　他可以控制

　　我的成长，我的父母，我的喜怒哀乐，我的……行为思想。

　　我的恐慌不知道是不是他所制造。他说

　　我开始有自己的思想了，不再是张渝了。

　　我是503
　　他称：强扭出来但是很甜的瓜

　　11
　　我简直是疯了
　　按照以往要是我同桌那么说，我已经揪着他的猪耳朵听听我的三百七十码的心跳或者放血给他看，但武和，他的眼睛。

　　他说什么我都相信，梦里的实验室，那双带手套的手。

　　我怀疑我马上就要当机了，要是他真有一台输入我行动程序的机器，那么现在屏幕上一定一堆乱码。

　　我大吼来，扯开我的衬衫，像个原始人一样，但我不配，我不配称原始人北京人为祖先，我是人类肮脏思想的产物，人工智能，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

　　我的视线里武和消失了。
　　12
　　我失踪了
　　13
　　屏幕上某手机公司大肆宣传可以问答的手机助手软件精灵。我狠狠抽了一口烟

　　已经好多个年头了，我好像是恍恍惚惚地做梦。我最想干的事情还没干成呢，朋友一直不相信我举办奇怪博物馆的提议。

　　“你有啥好展览的？”
　　“把我的胸膛抛开来给大家看呀。”
　　“神经病！要死别死我们屋。”

　　我要死还死不掉呢。

　　“武令叁，你的小番茄结果子了！”门外小姑娘欣喜地喊，“我揪一个啊！”
　　“成！”我喊回去，我是武令叁没错，张渝真的不是我没错，我还喜欢武和也没错。我在日记里写这是小狗对主人的病态依赖。

　　“劣质产品！”我拿剪刀裁掉多余胶带，这个包裹里有一公斤西红柿。地址是A市。

　　14
　　他的心是炽热的跳动的，鲜活的。我想我在靠近他的时候也是。没有真正的血肉之心又如何，他给予我借给我过，最热气腾腾的鲜活的真心。

　　我写了一张纸条，内容矫情到不堪入目，几个世纪后的人工智能们一定会十分看不起我这位老祖宗，我又一删再改：

　　听说西红柿已经荣登你的自我介绍“最讨厌的食物”一栏，有点愧疚，我觉得给你寄小番茄比较妥当。

　　15

　　我还是学不来算数

　　有一次他说我的函数图像可以去庙里拜拜佛求求它有点形状。

　　我们还真的去了
　　他说：“他说跟星星许愿要说真心话，往乌龟池里投币呢，要说反话，因为人们以为人嘴里说出来的鬼话只有王八才当真。王八偏不。”

　　我好像往乌龟池里的只丢了五毛钱，但是臭王八好像没嫌少，真的是，愚蠢地自负地反向地实现了我的愿望

　　我许愿：

　　武和

　　我永远得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