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人间》百木留香

21、漫步人间

　　“小道长，醒醒。”他感觉自己置身云端，很快又被人拉回地面。看着眼前那个红衣少年，他揉了揉眉心。“我怎么了？”那个红衣少年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小道长不是说自己很能耐吗？”然后又学着他的语气说道：“我叶临絮，怎么可能被这种小妖迷惑？”他尴尬地笑笑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竟然中招了吗？”千燚收敛笑意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其实小道长你不需要对他们手下留情的。以你的身手，何至于被他们追着打？”叶临絮捏了捏耳朵不语。
　　叶临絮坐起身，头还有些晕。“你先休息一会，我下去给你端些吃的上来，想吃什么？”叶临絮摇头，“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大病。”千燚把他按回床上，“得赶紧休息好，才能继续赶路啊。说说，想吃什么，我给你端。”叶临絮从来没有被这样照顾过，毕竟他从来没有生过大病，此时千燚的细心呵护倒是让他受宠若惊。
　　“算了，你先等着。”说完千燚便下了楼。过了一会才端了点粥和小菜上来。二人吃着菜，叶临絮想到事情还未了结便问道：“不知那媚妖可有捉住？”千燚皱眉，“让她跑了。不过媚妖这种低级小妖要对付她也简单。就是那个附身活人的女鬼不好对付。不好好处理兴许会伤到人。”叶临絮叹气，“是我拖累你了。”
　　千燚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可不关你的事。是妖族没好好管住这些小东西，竟让他们在人间胡来。”叶临絮不语，吃完饭之后千燚去追查那媚妖的下落了，叶临絮被千燚关在了屋里不让走。
　　那媚妖躲进上次的林中，那老妪也躲了起来。千燚顺着那媚妖残留的妖气追踪着进了那竹林。那媚妖见这一次只有千燚一人来倒有些怕了。原本她身为妖便比身为鬼厉害的多，如今变成鬼竟连逃都逃不了。千燚化出长链将她死死锁住，勾住她的下巴瞧了瞧，“也不是很好看嘛，哦不，是不能入眼。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伤人，你虽然长得丑了些，妖术也差些，不过胆子倒不小。”那媚妖眼里满是恐惧，被他绑住的身体丝毫无法动弹。“求你，求你，别杀我。求求你……”
　　千燚勾起嘴角，竟是嘲讽之意。“你以为我想杀啊？像你这种低级小妖，杀你都嫌脏了我的手。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做做好事，把你体内的生魂都放出来吧。至于命嘛，就看你自己了。”千燚招出苍言，将她拦腰斩断，只见她的肚子像是皮球泄了气一般冲出许多生魂来。那媚妖挣扎几下便不动了，剩了一张皮囊。千燚收起锁链，摇摇头。“真是浪费力气。”
　　千燚在林中胡乱地走着，回到玉城大街上时已经天亮了。叶临絮起了床之后发现还是走不出房门，他有些担心千燚，却无论如何也出不了他的结界。千燚沿着街一直走，终于看到了自己在某个客栈设的结界之后才找到叶临絮。此时已经午时了，叶临絮昨日就吃了些粥，现在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叫声。叶临絮摸了摸肚子，打开窗户，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眼里尽是担忧。
　　一个红衣少年在楼下望着他，给他撤去了结界。叶临絮松了口气，立刻跑下楼去。千燚此时已经进了客栈，找了个桌子坐着等他了。叶临絮神色凝重，仔细地打量他，“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怎么才回来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千燚笑着打趣他，“原来小道长在担心我啊？”叶临絮看着少年似乎有点得意，更加郁闷了。
　　千燚点了许多菜，叶临絮虽然看着剩了很多有些心疼但并未说什么。
　　二人吃完饭便回了房，叶临絮一言不发。千燚猜到他生气了，在他面前做出委屈的表情，“小道长不觉得我很可怜吗？”叶临絮不理他，千燚又缠着他继续说道：“人家在外面待了一晚上呢～小道长真的忍心吗？”叶临絮被他缠得没办法，轻声笑了出来，然后又想到他一夜未眠，心疼道：“阿燚，你休息一会吧。”千燚眨了眨眼，吐出舌头，“小道长这是关心我了啊。”叶临絮拿他没办法，点头应道：“是啦，赶紧休息去吧。”千燚躺在床上，并无睡意。叶临絮拿出他的不识擦着，还招出长鸣也擦了擦。千燚转过身看着他，问道：“小道长不想知道我是什么妖吗？”
　　叶临絮回头，看着千燚，他此时的样子看着倒是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一副无害的样子。叶临絮有些好奇了，说道：“说说看呢？”千燚转过头，打了个哈欠，“唔，突然好困。”叶临絮笑着摇摇头，心想道：千燚这副样子真是像极了叶临琛。
　　叶临絮收拾好了之后便一个人出去寻找那老妪的下落了。虽然他不知道千燚为何忙了一夜才回来，但他知道那媚妖的事千燚应当是已经解决好了。果然，街上的人都在议论纷纷了。只听那些人围在路边说道：“你知道最近那女鬼的事吗？近日据说好多人突然好了。”
　　“是吗？你是说那些被杀死的公子哥？”“怎么会？是那些被抽走魂的人啊。”说完众人恍然大悟。之前上吊死去的公子哥们家里的老爷、夫人、下人都被抽去了生魂，上门的道士也被吊死在房梁上，连列玉巅都不管，如今终于有了好转。大家都在猜测到底是谁降住了那女鬼。叶临絮皱了皱眉，此事一传出，那女鬼定是已经逃离。既然如此到不好办了。
　　叶临絮在玉城打听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快要天黑时才回客栈。回去的路上路过卖桂花糕的摊子，特地打包了一份给千燚带回去。他轻轻地推开门，千燚此时睡得正熟，竟将狐狸耳朵露出来了。叶临絮放下桂花糕，坐到床边去揉了揉他的耳朵，软软的，很舒服。千燚转身，睁开眼睛看他，“唔，道长回来了。”叶临絮去打开那包桂花糕，香气在房中蔓延开来。千燚的耳朵动了动，然后似乎意识到暴露了，立刻收了耳朵。“小道长猜到了吗？”千燚穿上鞋子下了床，拿起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叶临絮也拿了一块，吃了一口又被千燚抢走了。
　　“阿燚！”叶临絮又拿了一块，说道：“不知道千燚的原型会不会也这么可爱呢？”千燚噎住了，叶临絮给他倒了茶。千燚喝了茶咽下糕点之后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说我可爱吗？我已经两千四百多岁了，头一次听见有人说我可爱的。”叶临絮想到刚刚摸他的耳朵时软软的触感，便摸了摸他的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做那第一人好啦。”千燚在他手里抢过最后一块桂花糕，叶临絮大叫：“阿燚！你这家伙！”说完二人便笑了。二人下楼吃了饭，叶临絮告诉了他今天在玉城打听的事。
　　“阿燚昨夜已经把那媚妖除掉了是吗？今日我打听到那些被抽了生魂的人已经回魂了。”阿燚做出一副得意的表情，“怎么样？我厉害吧？”叶临絮喝了一口水，说道：“那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呢？”千燚低头给他夹了块糖醋排骨，“这排骨不错，尝尝。诶对了，那女鬼的事怎么样了？找到了吗？”叶临絮摇头，“已经跑了，现在不知去了哪里。”千燚扒着饭，说道：“那女鬼杀的是那些富家公子，而抽走生魂的是媚妖。若没了媚妖的帮助，那女鬼倒也做不什么事。”叶临絮蹙眉，面色凝重道：“可她现在毕竟还附身在一位老妪身上。”
　　千燚无所谓道：“我看那老妪就算救下也活不了多久了。”叶临絮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想，恼道：“那又怎么样？就算她还剩一天寿命也要救！”千燚没想到叶临絮会是这个反应，他放下碗筷感叹道：“师傅说凡人做事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没想到还真有以天下为己任的人啊……”叶临絮不解，“什么？”千燚凝视着他，低声道：“我夸你呢，夸你心善。”叶临絮噗嗤一笑，“那是因为我有个好师傅啊。”
　　二人去了张府，此时张府的老爷和夫人正哭得不成人形了。原来那老妪根本不是什么管家，而是这府中的老太太。如今二人丧子，家中的老人又失踪了，任谁都无法承受这种打击。叶临絮像二人保证道：“放心吧，我一定将老夫人完好无损地给二位带回来。”
　　二人在张府里仔细探查了一番，奈何那女鬼竟不曾留下半点蛛丝马迹。叶临絮想起之前听路人说过的话，提议道：“之前我听说过关于这女鬼的一些事，不知那女鬼的坟在何处？”那女鬼既然是附身在人身上，那她绝对会不定期地回她的坟地去调养一番，不然沾了太久凡人的阳气她自己定会灰飞烟灭。
　　千燚对人间不熟，他沉默片刻说道：“去寻两个人问问吧。”说完二人便去街上拉了几个人问路，起初没人理会他们二人，后来千燚忍无可忍了，摸出一把金叶子，对路人们说道：“若谁能为我二人引路，我手上的金叶子便都归他。”叶临絮大惊，“阿燚，你这是干什么？这也太破费了。”千燚得意道：“没事，我钱多。”
　　千燚此话一出，不少人便争着过来带他二人去了那女鬼的墓地。那里已经是一片荒林了，阴森可怖，好些人见此便不肯走了。叶临絮不想将那些人牵扯进来，便说道：“多谢大家为我二人带路了，剩下的路就不劳烦大家了。大家只需要告诉我们怎么走就好了。”众人听他说完立刻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叶临絮一句话都没听清，让大家一个一个说，却没人听他的话。千燚一巴掌拍断了一棵树众人才在惊愕中停下来。千燚黑着脸说道：“一个一个说。”说完，众人沉默了一会，才有人出声指了路。千燚抓了一把金叶子丢给他们便拉着叶临絮进了那树林。
　　走着走着，千燚便慢下脚步来，等着叶临絮在前面带路。好在剩下的路不远，很快二人便看到了一座孤坟。份上一株草都没有，墓碑上的名字也看不清字迹了。听别人说这才十几年光景，竟然已经萧条成了这样。不过，既然是鬼住的地方，与平常的坟不同也是能理解的。
　　不过，此时那老妪并没有来，叶临絮不安道：“不会已经跑了吧？若真是这样，还不知下一次她什么时候才会来。”千燚拍了拍打量着四周，立刻设了结界将二人笼罩其中。“放心，还没来。我闻过了，这附近除了你便没有生人的气息了。”听到千燚这么说，叶临絮才放心了。千燚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树梢，突然抱住了叶临絮。叶临絮吓了一跳，挣扎道：“阿燚，你干什么？”千燚抱着他跃上了头顶的树干上，将他放下。“还能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在下面站着等啊？”
　　树林阴暗，叶临絮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千燚见他靠在树上，伸了手将他抱过来，让他靠着自己。等了几个时辰后，一抹白影缓慢飘了过来。千燚拍了拍叶临絮，在他耳边轻声道：“来了。”叶临絮睁开眼，立刻戒备起来。那女鬼披着拖着老妪的身体缓慢地飘来，并不知树梢上的二人已经准备就绪了。
　　那女鬼来了坟头便立刻离开那老妪的身体，飘进坟里。叶临絮和千燚立刻从树上飞身下来，叶临絮按照之前的计划，立刻带走了那老妪，千燚则招来铁链将那女鬼从坟里拖了出来。那女鬼被拖出来之后也不知道害怕，见着叶临絮已经带着那老妪走远了之后便笑了。千燚心不由得沉了沉，心说道：糟了，中计了。只见他的铁链缚住了女鬼突然化作泡影消失了，千燚立刻向叶临絮离开的方向奔去。
　　叶临絮带着那老妪即将出了这树林，他背上的老妪动了动，叶临絮说道：“阿婆？你醒了吗？别怕，我不是坏人，我这就带你回家去。”老妪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在他后背画了一个咒，那咒融进他的身体里，可叶临絮毫无知觉。千燚在树林里迷失了方向，他从树顶上飞出，向着林外飞去。那老妪在叶临絮身上画了咒之后便又晕了过去，叶临絮背着她冲出了树林，正好遇到了急切的千燚。
　　千燚见到叶临絮之后立刻将那老妪接过，却发现她身上的阴气很弱，看来那女鬼应该是逃了。还好，是自己多心了。他背着那老妪，担忧道：“你没事吧？可有见到那女鬼追上来？”叶临絮摇摇头，“方才我背了阿婆便跑出来了，未曾见到那女鬼。”
　　千燚松了一口气，催促道：“既然如此，那就快走吧，赶紧将她带回去。”
　　二人带着那老妪回了张府之后，叶临絮对张府的老爷和夫人嘱咐道：“老夫人她被那女鬼附身，此时身体还十分虚弱，最好是找个大夫来开一副药补补身子。”说完，二人便跪了下来，“感谢道长，道长真是活菩萨啊……”叶临絮受宠若惊，扶起二人，“快快请起，在下不过是山中一个小道士罢了，受不起如此大礼。”千燚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什么也没说。
　　离开张府时，张府的老爷和夫人还想送礼给他，却被叶临絮拒绝了。他说：“为名除害乃我本分，若收了钱财，那便对不起门派对不起百姓了。”
　　列玉巅后山。
　　列玉巅后山原本是列玉巅的斗武场，如今已经荒废了。一个黑衣少年站在高台上俯瞰着底下的众位妖兽，他身后站着一只高阶妖邪，那妖邪被他捆住了手脚，用一根铁链拴在脖子上，另一头在他手中。妖兽之间一直是低阶臣服于高阶。如今高阶妖邪被缚住，那些低阶妖兽便也臣服于那黑衣少年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飞身到那黑衣少年身后，“主子。”那黑衣少年回头，问道：“事情做得怎么样？”
　　那红衣女子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事情已经办妥了，可是景殊她……”那黑衣少年打断她，“做得很好，下去吧。”红衣女子睁大眼盯着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似乎不相信眼前那个温和的少年居然如此冷漠无情。那高阶妖邪冲着她呲牙，她咬咬牙退了下去。那黑衣少年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笑了，问他身边的妖邪说道：“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很坏？”那妖邪摇摇头，像是一条狗一般。“不坏吗？那，把她除掉的话，也不算坏吧？”说着，他放开了那高阶妖邪的锁链……
　　玉城。
　　二人退了客栈之后叶临絮想起了千燚还要找人，便问道：“不知阿燚要找的人在何处？”千燚想了想，他之前问过山林里的小狐狸，它们说在六映湖见到过一条大黑龙，不过千燚根本不知那六映湖在何处。他想了想对叶临絮说道：“在六映湖，不过也不急。”叶临絮笑道：“是吗？真巧，我也要去六映湖。”千燚笑靥如花，回复道：“瞧我们多有缘。”
　　叶临絮不语，二人沿着玉城向垣城走去，路过一个小村庄，那村庄后面种着一大片梨树，此时正开着花。叶临絮摸了摸那梨花，千燚给他摘了下来拿给叶临絮，叶临絮不接反倒怒了，“阿燚你干什么？好好地为什么要摘下来？”阿燚拿着花疑惑道：“我看小道长喜欢，便摘下来送你了。”
　　叶临絮气鼓鼓地走了。千燚悄悄地丢了那梨花，跑过去问道：“小道长这是生气了啊？为什么呢？就几朵花而已嘛。”叶临絮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有些堵，但是一想到他不过是个小妖精而已，定是不懂人间疾苦了。他作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若是粘上胡子倒是像极了凡间教书的夫子。“这花若你不采它，那它将来是会生果子的，你这样做只是图的一时的欢愉，却是因小失大了。”千燚不解，小声地嘀咕：“不就几个果子嘛……”叶临絮摇摇头，“算了，以后别随便采人家的花了。既然真心喜欢就不该伤害它。”千燚似乎这才懂了什么，点点头不语。
　　过了一会，千燚想到他如此喜爱梨花便问他：“为何会如此喜爱这梨花？”叶临絮摸了摸垂下的树枝上开出的洁白小花，回答道：“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你不觉得很美吗？”说完，千燚一脸茫然，“什么意思？”叶临絮叹气，“没什么，你记着就行了，下次别问啦！”
　　夜里二人寻了个人家寄宿，那人家一看叶临絮身上的道袍便立刻将二人迎了进去。屋子不大，却是干净整洁。那户人家家里有四人，一对夫妇，一个女儿，还有一个老母。他们曾经是逃难的流民，因得云池山的道长救助因此得以寻得此地生存。为了答谢云池山的救助，他们特地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叶临絮受宠若惊，说道：“多谢款待了。”千燚倒是没有客气，该吃吃该喝喝。那户人家给他二人准备了一个房间，不过叶临絮觉得已经很麻烦他们了。千燚倒觉得无所谓，不过他离开的时候悄悄在枕头底下放了一片金叶子。叶临絮本来还在想千燚大概是随性惯了，后来才知道这家伙竟留了这么一手。他摸了摸千燚的头，想到千燚毛茸茸的耳朵，问道：“什么时候能再把耳朵露出来呢？”千燚拍开叶临絮的手，去摸他的头，“小道长比我矮些呢～”叶临絮学着千燚的样子拍开他的头。
　　二人离开了这个村落，进入殷城。殷城比玉城繁华得多，却又比垣城小些。不过殷城的人特别喜欢关注斗武盛典，因此叶临絮穿着道袍在殷城时，竟被好些人认了出来。千燚在街上最好的客栈定了个房间，拉着叶临絮去街上闲逛。千燚给叶临絮买桂花糕时，那一旁的人总是不停地转过头看他，千燚盯着那人的眼睛问道：“这位公子在看什么？”那人尴尬地别过头离开了。叶临絮接过千燚给他买的桂花糕说道：“大概是被认出来了。”
　　千燚一脸疑惑地抢过他手上的桂花糕，拿出一个吃了起来。“什么？你干了什么事吗？”叶临絮拿了一块出来吃，说道：“人间有八大门派，每隔三年便会在垣城断垣山举行斗武盛典，之前我有幸拿过第一。这殷城的人大多爱去断垣山看斗武盛典，我想他应该是认出我来了。不过也说不准，毕竟上一次人间受到众多妖邪入侵，这一次的斗武盛典已经推迟了一年，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举办。”千燚来了兴趣，“是吗？真想去看看。你今年会去吗？”叶临絮摇头，“得从云池山挑出最好的十名去参加。今年的话我应当是没机会了，不过我很期待师兄师弟们夺冠。”
　　叶临絮同千燚在街上逛着，看到一群乞丐在街上乞讨，他直接把手上的桂花糕分给了他们，还去给他们买了吃的，带他们去治了病。千燚在一旁跟他一起扶那些乞丐去医馆，然后又带他们去一个小客栈里要了几间房安顿他们。忙完之后二人回到自己的那个客栈，千燚累坏了，找小二要了个木桶，打了水在房间沐浴。尽管隔了一个屏风，不过叶临絮脸上仍然有些发烫。千燚洗完之后让人换了水，然后等叶临絮也沐浴完之后二人才躺到床上聊天。
　　千燚说道：“小道长总是这样，不觉得累吗？”叶临絮叹气道：“之前那些妖邪入侵导致许多人妻离子散，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像他们这样颠沛流离。虽然我无法救得了所有的人，但能救一个就是一个吧。”千燚看着他，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之前族长说人都是为了自己活着而活着，看来族长失算了。”叶临絮看着他，“你们族长又是怎么说凡人的呢？能同我讲讲吗？”千燚陷入沉思，“族长总说凡人是卑鄙无耻，贪得无厌之徒。凡人做的事永远都是为了自己，名利也好，美貌也好，反正不可能像我们狐狸一样重情重义。”叶临絮笑道：“那就多去了解一下凡人吧。凡人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千燚看着他，“我现在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不过我知道至少有一人跟我想象的人不一样了。”叶临絮没有答话，他知道千燚他们妖族一向不屑于伤人，但并不知在妖族看来凡人有多么丑恶。
　　二人一大早便去看望那些人了。那些人的伤都没什么大碍，只是众人长得并不健全。想必招工的人应该也看不上他们。叶临絮和千燚带着他们去做了身新的衣服，奈何无论走到哪里都没人愿意收留他们。叶临絮有些为难了，千燚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开个店铺让他们学着照看。”叶临絮迟疑了，他掂了掂口袋里的银两，千燚摸出几片金叶子拿给叶临絮，“这是借你的。以后要还给我。”叶临絮无奈地接下了，又问道：“不知阿燚想开个什么店？”千燚挨个问道：“你们以前都做过什么？都会干什么？”问完所有人之后千燚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吧，办一个学堂。我看他们大多数人都是识字的，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这应该难不倒他们吧？”
　　在场大多数都是些学过些诗书的落魄公子，因此什么事都做不了的他们只得心心相惜地躲在街头流浪。毕竟如今这个世道，谁还愿意在街上找个乞丐过来当夫子呢？叶临絮和千燚在殷城买了个旧宅子，请了人来修理了一番之后倒是像个正经学堂的样子。叶临絮在殷城待了几天，越来越多的人将他认出来，起初那些人会问他的师傅如今怎么样了，有的人会问他今年会参加斗武盛典吗？他才知道今年竟是要举办斗武盛典。叶临絮一一回答之后众人才散去，千燚在一旁问道：“小道长，咱们现在都这么熟了，你还没告诉过我你的师傅，你的师兄师弟们的事呢。”
　　千燚替他帮忙搬东西时蹭了一鼻子的灰，叶临絮替他擦了擦鼻子说道：“今晚回去就告诉你。”千燚立刻来了精神，“这可是你说的。”叶临絮看着千燚的模样又想起了叶临轩。不知道今年叶临轩能不能参加斗武盛典呢？夜里叶临絮写了信寄回云池山，千燚在一旁敲了敲桌，“小道长，快与我说说吧。”叶临絮躺在床上，千燚熄了灯也躺进被窝里。
　　“我五岁那年在一座破庙里遇到了师傅。他那时候才十五岁，不顾掌门和众位长老的反对收我为徒。那时候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俩……很照顾我，后来师傅在我八岁时捡了阿轩回来，就是我的小师弟。之前的斗武盛典他一直很想去，可惜就差一点，这一次又推迟了这么久，不知今年能不能在斗武盛典的高台上看到他。不过我想他肯定可以的。”
　　叶临絮把叶临琛和叶临扬以前欺负他照顾他的事、叶微玄照顾他、教他写字，教他练剑，送他不识和长鸣、叶临轩缠着他、叶临轩被叶临琛和叶临扬欺负……不知道说了多久，千燚已经慢慢的睡着了。叶临絮给他掖好被角，自己也渐渐进入梦乡。梦里有叶微玄、叶临琛、叶临扬、叶临轩还有一个红衣少年。那红衣少年张着一双桃花眼，嘴角总是若有若无地勾着，露出犬齿。
　　等学堂建好之后，各位公子哥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便是那些公子哥自己看着办的了。不过，众人感激叶临絮，让他为学堂提名，叶临絮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千燚，在那牌匾上写下三个字：如意阁。众人直夸这名字妙极了，千燚确实不解问道：“为何叫如意？”叶临絮笑而不语。二人离开了那学堂，千燚还是缠着他问，“什么要叫如意啊？”叶临絮被他缠得没法，只好说道：“你自己猜吧。”
　　千燚想了一会便放弃了。二人买了些东西离开殷城。不过殷城到垣城路途遥远，中途很大一片都是荒郊野外，叶临絮想御剑，却被千燚阻止了。叶临絮疑惑，“千燚找人真的不急吗？”千燚啃着不知道哪儿摘的果子说道：“不急不急，没事的。多在人间走走也好，省的以后没时间来玩了。”
　　夜里，二人在林中生了火，千燚去打了几只野鸡和两只小兔子。叶临絮见那两只兔子太小没舍得吃，抱着喂了些草。千燚在一旁撇撇嘴说道：“现在说舍不得杀，等我扒了皮烤出来之后可别吃。”叶临絮抱紧那两只小兔子不语，当夜就悄悄把它俩放了。千燚将他臭骂了一顿，“有没有搞错？我好不容易发现的兔子。你这么放掉了以后万一找不到吃的怎么办？”叶临絮杀了只野鸡烤好拿去哄千燚，千燚别过头不说话。不过他还是趁夜里叶临絮睡着之后吃光了，连骨头都烧掉了。第二日叶临絮起来发现千燚嘴角的油便说道：“哎呀，我昨晚辛辛苦苦烤的鸡被哪只狐狸叼走了呢！”
　　千燚别开眼假装不知道。“我可不知道，指不定是某人自己吃了呢。”叶临絮拿出手帕递给他，“至少把嘴巴擦干净了再说吧。”千燚接过手帕擦了嘴之后就不还给他了。二人在林中走了好几天，千燚每次出去打猎都要拉着叶临絮一起，然后二人一人打猎，一人采野果，倒也过得惬意。不过这几日叶临絮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附近，并且数量还不少。千燚虽然也察觉到异样，不过也并没有当一回事。
　　一连好些天之后，千燚又带着叶临絮打猎去了。不过这一次千燚跑的太快，叶临絮竟没跟得上。他独自回了前一日夜里的那个火堆旁。等了一会之后他听到了脚步声，他以为是千燚，随后又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了。叶临絮皱眉，向四周打量，他招出长鸣，静静地等在原处。突然，一只妖兽劈开他附近的一棵树，那树砸在他方才所站的地方，他猛地跃起同时甩出长鸣向那妖兽袭去。那妖兽被他抽断手臂，怒吼一声，随后无数双眼睛在林中各处亮起。叶临絮御剑飞到空中，那些妖兽纷纷向他扑来。
　　一大片的树木被那些妖兽劈倒，叶临絮挥动长鸣将那些妖兽绞杀。奈何数量太多，叶临絮只好舍去御剑，让不识去刺杀那些妖兽，自己则在树上躲避妖兽攻击的同时绞杀它们。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阳西去，叶临絮也有些乏了。那些妖兽倒是更猛了，不断地劈倒他所站的那棵树。就在他喘息时，一只妖兽在他身后欲把他劈成两半，就在这时，千燚招出锁链穿透那妖兽，怒道：“找死。”
　　叶临絮听到千燚的声音心里倒是安心许多。千燚一来众妖兽竟开始回撤，想四面八方逃离。千燚并没有给它们机会，而是用一个结界将它们关住，然后用锁链将它们串起来，拉到叶临絮面前。叶临絮被千燚发怒的模样吓到了，千燚回头对叶临絮笑道：“没事了。”然后众妖兽的头纷纷被铁链穿透。叶临絮不知道妖族的力量到底有多强，但是他知道为何妖族不屑于伤人了。
　　那些妖兽死后千燚便收了锁链，叶临絮还未回过神来。千燚慢慢地靠近叶临絮，见他似乎被吓到了，放轻声音问道：“怎么了小道长？吓到了吗？没事，我不会伤害你。”叶临絮回神看着千燚，少年的模样无害又单纯。“阿燚在妖界，也是这样的吗？还是，更残忍一点？”千燚此时毫无笑意，看来果然是吓到他了。“小道长，我可以叫你阿絮吗？”叶临絮从震惊变成疑惑，“啊？什么？当然可以。只是，我想知道阿燚在妖界……”千燚此时确定了，叶临絮是在关心他，而不是被他吓到，他松了口气说道：“我在妖界好得很呢。妖族虽然善斗也好斗，斗起来比这残忍的场面多了去了，不过阿絮放心，我在妖界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千燚说完便去捡起刚才打猎回来的猎物，“是我不小心跑远了，你好好休息吧。”叶临絮没有说话，与他一起烤了那只野猪。千燚一边帮忙一边问道：“不知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妖兽？看样子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不过，又是谁呢？据我所知妖兽是不可能臣服于凡人的，但若不是凡人……”叶临絮也不解，接着他的话说道：“但若不是凡人根本用不着这些妖兽就能杀掉我。”二人面色凝重，千燚特地设了结界之后二人才睡去。这次千燚并没有睡得很熟，但下半夜时还是睡着了。
　　一夜相安无事，二人又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