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桃木》喜寿

16、第 16 章

　　脸面和活着，只能选择一个！选择脸面，也许马上就死，不选脸面，或许晚一些，也或许活着常伴青灯。

　　沉默片刻后，有孩子的率先把自家孩子扒了个干净。所幸孩子都是完好，吊上土墙后都被各自外祖家护着去了老房子。

　　孩子送完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女人揪着衣襟看着男人，想活但又丢不起这人。男人看着女人，目带威胁，脱了从此两绝。没有人敢率先打破这个沉默，一个寡妇曾想上前一步，马上有两个男子拦在她面前，将她的念头压回去。这个女人活不活不关他们的事，可是不能增长妻子想要答应的念头。

　　没人能下这个决断没人能起头，珍贵的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生机也就此了断。

　　他们是眼尖出逃的早的，确实没有染病，但接下来到来的却不是了。土墙外出现了第一个生有溃烂的人，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没有人是天生想死的，所以这些人一遍一遍冲撞土墙。他们要吃的，要喝的，要药材，他们想要活下去。

　　病人越来越多，先前来的人也绝望了，本就想进去那么难，现在更不可能了。他们分成了两派，一些人挂念着孩子在村里，极力阻拦病人。一些人因为生存无望，要拖着所有人一起下水。

　　东里湾的人在土墙上一次又一次把试图爬上来的人赶回去，外面的人也是一次次不气馁的继续上来。两天之后东里湾还是坚持不住了，他们只是一村人，而外面人数一直在增加。不得已，用上了最后的准备——火油。

　　“谁在上前，那就烧死他！”

　　墙外的人暂时性退却了，他们本就是不想死才一路奔波，才一定要进入或者是穿过这个村子。

　　忽然间，不知是谁甩了东西，砸中了土墙上的人，最后落在东里湾村内。村人定睛看去，竟然是一截人的手臂，上面布满大小不一的烂疮，手指也已经有两个烂至指根。

　　“这东西只要沾到一点，就会被传染。不让我们进，现在你们和我们还有什么区别！”

　　土墙外的原本停止的人顿时又兴奋起来，纷纷捡起地上病死的人，或是分开或是整个向里面抛。有些没抢到的就干脆用泥土混合身上的脓液捏成球向里面丢。“叫你们不开门，叫你们嫌弃，现在大家都一样了吧！哈哈哈！”

　　东里湾的人脸色刷的白了，恶毒，这个做法太恶毒了。他们只是拦着，这些人却是要所有人的命。

　　“完了，东里湾完了！”一直坐着监督的村长颤巍巍站起了，老泪纵横。短短时间内已经好几个村民被打中了。就算没人打中，这些地上的毒源也没人能清理，土墙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走吧！都走吧，趁着土墙没倒，快回家收拾东西，四散逃命去吧！快走！”

　　村长赶走了所有的村人，点亮火把，当着所有人的面点亮了土墙上的火油。大火将这里隔成两个世界。一边是惊慌逃跑的人，一遍是愤怒叫嚣火灭后要东里湾好看的人。

　　村长回到家，家中值钱的东西和儿孙都已不在，他的老妻坐在灶台后烧火，锅里咕咕冒着热气，闻着味道像是过年才有的吃的肉。

　　“你怎么还在这儿？孩子们都走了吗？”

　　“走拉，都走了。就我在这儿等你。老夫老妻一辈子了，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这儿，我想你也是一样。”

　　村长沉默了一下，伸手接过老妻手上的柴火。“去吧，这里我来！再做两个好菜。最后还有你陪着我，这辈子也值了。”

　　夕阳染红的傍晚，村长老两口吃着难得做的好菜，还配上藏了好几年的酒。吃饱喝足后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手拉着手，头靠着头，闭上了眼睛。外面是大火熄灭后涌进来四处翻查的满身溃烂的人。

　　…………

　　“唉！”茉莉一声叹息，“生老病死，凡人之苦！”

　　“如果只有前三字，那就会更苦！”初桃挥手撤去影像，她本就是为了看看是人祸还是妖祸，如果是妖祸，那仙草大概率是没有了。“走吧！去看看你说的那株仙草！”

　　“呃！好！”茉莉收回思绪，才要前面带路，忽然感觉头重了一下，琥珀簪子都差点滑落。

　　“怎么了？”初桃看向茉莉，怎么忽然停下了，还表情怪异。

　　“没什么，就是想起刚才的影像中还有个外来的男孩。我记得他是被困在悬崖石洞中，那些逃难的村人走时也未必会想起他来！”茉莉轻点了一下簪子，继续道，“这种小事我去去就回，桃祖您在这稍等一会！”

　　“恐怕你要白跑一趟！”这里早已经没有半点人气，那男孩若无逃离必定已经气绝。

　　“走一遭也不花多少时间，且看一眼，也算一条命！”

　　初桃不语，只望着东方轻点了一下头，再过一会那里就要翻鱼肚白了。

　　茉莉笑着告退，火急火燎冲到悬崖边。才停下就见一道身影出现在面前，凝视着他们过来的方向。那里，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名唤初桃的姑娘。

　　茉莉才要出口的抱怨被压回去，刚刚可是差点就要被发现了。心头涌上一点同情，有情人不得相会，自己就像是一个可以隔开他们的人。

　　这种情绪只维持了一瞬间，茉莉马上清醒过来。眼前的可是山君，荒林的首领，强大无比的山君，自己居然想抱怨，甚至还想同情。最近是不是快疯了。

　　“山君！”茉莉深吸一口气，收敛好情绪，弯腰行礼。

　　“以后觉察我醒来不必这么急的离开，晚一些也无妨！”山君依旧看着过来的方向。

　　“是！”茉莉低头，恭敬神色又裂开一点点。得，她明白了，山君这是想多看几眼，下次一定会主意的。

　　“说说这几日的近况吧！”

　　“是！”茉莉将这几日事无巨细说了。前两日安静的很，也就今夜这东里湾算是一件不小的事。

　　“人间虽常有时疫，但这般溃烂的倒也少见。你确定在村中没有感应到妖物或是鬼物的气息？”山君本是静静听着，听到东里湾境况的时候转而面向茉莉，面色凝重。

　　“桃祖先感应到的，那时小妖都还没觉察出不对来。也是她亲施的法术，应该错不了。”

　　“那便有些奇怪了！”山君沉思。但这会他并无实体，魂魄也有损伤，能做的事情极其有限。看来得赶紧恢复原来得样子才行。“黑熊那你问了没有！”

　　“已经问了，但还没有回话！”茉莉又把头低下了，其实不是她问得，只是托了露君。这一来二去就拖了些时间。

　　“那便再等几日，先去寻了那几株灵草！”

　　“是！”

　　山君重回琥珀，茉莉将悬崖上得石洞转了一圈，没有那个男孩的踪迹，也许顺利脱身了吧！

　　回到东里湾村，茉莉慌了。原来分开得地点没有人，村子里里外外也没有人。她沉下心用灵力去感应，居然也没有人。好好得一个人能去哪儿？

　　“刚才那山崖的西面有一株古树，枝繁叶茂，你去哪儿寻寻！”琥珀里的山君发话了。

　　山崖的西面？茉莉回忆了一下，实在是没有注意到。看来山君对这一带还真是熟悉的很。

　　茉莉依言寻到地方，果然见一苍天大树，树干得需十人合抱，树冠遮云蔽日。奇怪得是这样一颗古树居然没有修炼成精，只是一颗凡树。

　　树冠顶上，一个纤细的身影迎风而立。她背着手，遥望前方蔚蓝无际的大海，一动不动。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裙边，水鸟在身边徘徊觅食，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怎么看怎么都该是一副新生朝阳，美人如画。

　　可茉莉偏偏看着眼前的桃祖，心中无端涌起孤单和落寞的感觉。这不合常理，现在的她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难道是桃祖，她的心绪影响到了周边？

　　“是因为东里湾的那些人！”山君不知何时又出来了，站在一旁看着树冠上的初桃。

　　“东里湾？”茉莉诧异桃祖并不认识这些人啊，之前她可是连东里湾在那里都不知道。

　　“不是因为那些人，而是因为那些人的死！她不喜欢看见人死，却不得不天天看见。她就是死亡路上的一块界碑，看尽一切，不伸一手。大多时候她都只是静静的看着，偶尔遇上几个挑动心弦的，有人陪着还好，没人陪定会找个登高望远处，对着茫茫沧海发呆。”

　　桃祖？山君口中的和那个衣袂飘飘的是一个人？茉莉看一眼山君又把目光重新转回古树之巅，明明那天的男人死状那么惨，明明东里湾的抉择那么痛苦，她从来都是眉头不皱半下。

　　但这里确实是附近最高的地方，山君知道这儿，也料定了桃祖会来这儿。从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茉莉忍不住好奇，尤其是在感觉这个山君距离从前慵懒又威武的形象越来越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