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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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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和三少奶奶貌合神离,已经是余家心照不宣的秘密,老爷夫人着急,旁敲侧击不知多少回,两位正主就是不搭理。余璟素来轻狂也就算了,连温柔听话的程玉娴也淡淡的不上心。
眼看抱不上孙子,夫人心一横,叫人张罗了一桌酒席,把所有人都请上,连搬出去的程亦舒也没落下,生怕余璟和程玉娴不肯来。
程亦舒在学校上了一阵课拿到了工资,执意自己找到了租房搬出去。余璟正为这事烦闷,不知拿什么借口找他去。家里一张罗,余璟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程玉娴白天去听戏了,到了傍晚才挽着程亦舒回来,老爷夫人招呼他们坐下,给余璟使眼色,叫他坐旁边。余璟想挨着程亦舒,可被老爷子瞪着,只能憋憋屈屈坐在程玉娴旁边。
大家吃得开心,夫人趁势叫人拿来几杯红酒,说是别的富太太送的好货,给大家开了尝鲜。哥嫂们看见下人仔细辨认酒杯分给大家,心里就有了数,只装作看不见。送到程玉娴面前时,程玉娴却有些为难。
“妈,我……我不会喝酒……”程玉娴低声道。
夫人着了急:“不就一杯酒吗,有什么不能喝的,醉了有璟哥儿照顾你啊。”
程玉娴愈发白了脸,余璟看着没劲,一把端起程玉娴的酒倒进自己的酒杯里,一气喝干了:“我喝行了吧?”
“你!”夫人气结,又怕出问题,“喝这么猛,一会儿该头疼了,早点回房歇着吧,叫玉娴照顾你。”
“不用!今天舞厅有表演,我买了票了!”余璟晃了晃身子站起来,冲程亦舒招手,“程亦舒!我们看跳舞去!”
余小少爷说走就走,谁都拦不住,夫人恼自己把事情办砸了,怕余璟在外面乱来,程亦舒已经拿起椅背上的衣服对二老说:“老爷夫人,我开车送璟哥儿去吧,省得他醉了找不到路。”
“好吧,麻烦你了啊。”夫人苦着脸说。她又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把她的算计说出口,只盼着程亦舒懂点事,等下到舞厅给余璟安排个舞女泄泄火算了。想来想去又气恼程玉娴没眼力见,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和没事人一样自己回房间。
程亦舒跌跌撞撞扶着余璟爬上车,自己坐到驾驶座把车开了出去,问余璟:“璟哥儿,舞厅在哪呢,你给指指路。”
余璟倚着前座靠背,对程亦舒说话,热烫的气息就喷在他耳后:“前面……右拐。”
程亦舒懵懵懂懂跟着余璟的指令开车,把车开到了一个黑灯瞎火的荒巷子,终于觉出不对来:“这是哪啊……你是不是指错路了,璟哥儿,璟哥儿?”
余璟靠在后座,紧闭着眼,看着不太对,程亦舒有点紧张,把车停在路边,拉开后座想看看情况:“你没事吧,璟……”
程亦舒还没说完,忽然被一股大力拉进车里,砰的一声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躺在后座上,余璟抵着他的肩,正沉沉凝视着他。
程亦舒挣脱不开,皱着眉看他:“璟哥儿,你是不是喝醉了?你先起来……”
余璟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嘘。”
余璟轻笑,俯在程亦舒脸侧,着了魔一样深呼吸,醇香的酒气混着余璟特有的气息,烘在程亦舒耳边,把他的神智都蒸得开始混沌。
程亦舒清冷的香气盈在他的鼻尖,这么多天发疯一样执着的夙愿突然实现了,余璟觉得自己在做梦,从心脏到血液都躁动不安,偏头用齿列研磨着他温热的脖颈,感受着齿下皮肤细细的颤抖。
“璟哥儿,你知道我是谁吗?”余璟听见他的声音在颤,像琴弦的余韵。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程玉娴的哥哥,我心思龌龊,不是东西,是不是?”余璟埋在他颈侧贪婪地呼吸,“可我不喜欢程玉娴,从你出现之后,我脑子里全是你,一刻也没有分给你的好妹妹,要不是你,我恐怕连她的名字也记不住。”
程亦舒推不开他,听着简直快哭了:“不是,你喝醉了,璟哥儿……”
“我没醉。”余璟抬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程亦舒,摘下他的眼镜丢到一边和他对视,像捕食者盯着到手的猎物,“程亦舒,你当真半分也没感觉到我对你的心思?你别管什么妹妹老婆的,我只问你这个人,你程亦舒,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程亦舒摘了眼镜,寡淡的情绪好像被解开了封印,突然浓了一点,洇染在软宣一般的脸上。他没有回答他,迷蒙的双眼失焦片刻,氤氲起薄薄的水汽。
程亦舒哭了。
程亦舒的眼泪比任何说辞还要振动余璟的心扉,余璟狠狠吻上他的眼睫,吮走咸涩的眼泪,一路吻到唇峰,舔着美人珠长驱直入。管他喜不喜欢,看到一次程亦舒的眼泪,叫余璟立马去死他也甘心。
午夜的荒巷没有人烟,任何响动都不会引来注意,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教会学校受学生尊敬的国文教师,被一个昏了头的醉鬼按着,在一辆汽车后座哭了彻夜。
余璟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他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家里卧室的床上。
余璟捏着鼻梁坐起来,一转头看见程玉娴躺在旁边睡着,吓得咚的一声滚到了地上。
服侍的丫鬟闻声进来着急忙慌地扶余璟,程玉娴神色自若地起身,还关切地问余璟是不是做了噩梦。
余璟有点发懵,自己不是在车上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玉娴看出了他的疑惑,温声解释:“余先生昨天喝醉了,哥哥开车带你出去溜了一圈就回来了。”
余璟糊涂了,他和程亦舒到底有没有……怎么程亦舒还把他送回来了,程玉娴竟然一点疑惑都没有……程玉娴怎么会躺在旁边,昨天晚上不会是她……
余璟想得头皮发麻,不敢去问程玉娴,找了个借口就闷头离开了房间。
那日之后,程亦舒学校里的工作似乎忙起来了,整天呆在学校里,余璟想见也抓不着。大哥又拎他去公司上班,他只好跟着忙,管账签合同打文件,忙得四脚朝天,更没机会去见人了。
这天有个应酬,是和邵府的大少爷谈生意。大少爷八面玲珑,谈起生意得心应手,是个很厉害的人物。酒过三巡,大少爷招来服务生,指着餐桌上的奶糕和玉米烙叫厨房再做一份,他带回家去。
余璟的大哥打趣,大少爷这么威风八面,还喜欢吃这种甜叽叽的小玩意儿呢。大少爷哈哈一笑,随口道,家里的小猫嘴挑,他带回去喂猫的。
回府路上,喝多了酒的大哥在车上难受着,乱骂邵大少爷黑心商人还装深情。余璟听着奇怪问了一句,才知道邵大少爷说什么家里的小猫,是在家养了个戏子,就是畅春园原来的台柱子兰老板。大少爷把人硬拐回家不让他再去唱戏,锁在府里养着。
多日的烦闷和迷茫似乎有了出口,在大哥骂骂咧咧的控诉声里,余璟突然满怀恶意地想,要是能把程亦舒锁在家里,永远见不到别人,眼睛里只有自己就好了。
浑浑噩噩一个多月,程亦舒一直对余璟避而不见,余璟还没想好怎么去见他,自己家里就又出事了。
这天余璟还在办公室看文件,被家里的司机找上门,说是有要紧事要处理,踏进府门时,第一眼看见跪在中间的程玉娴,上首坐着面色铁青的老爷夫人,其他人站在旁边噤若寒蝉。
“怎么了这是?”余璟信步进来,看了程玉娴一眼,问道。
“你让她自己说!这个不守妇道的东西,干了什么好事!”夫人气得发抖,指着程玉娴骂。
“妈,妈,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有什么话好好说呀。”余璟随口劝道,反把夫人说得更生气了:“都是你这个不长心眼的惯的!你媳妇怀孕了!两个月!要不是我眼尖,就被这小贱人瞒过去了!”
余璟除了一个月前喝醉进了一次程玉娴的房门,其他再没有去过,这事余府上下都知道。那这两个月的孩子从哪冒出来的,众人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其中最冷静的大概就是余璟了。他走到老爷夫人面前说:“反正我也不喜欢她,要不就放她走吧,强扭的瓜不甜啊。”
老爷猛地一拍桌子,气得胡须倒竖:“什么混账话!余家是什么门第,出了这种败坏家风的丑事,传出去岂不遭人笑话!”
“程家还说什么江南大家,家风如此不堪,你们兄妹两个拿余家当什么?”夫人指着程玉娴的脑袋厉声斥骂。
“这又关她哥哥什么事?”余璟一阵头疼。
二嫂没忍住开口了:“三弟,你不知道吗?这小贱人的姘头就是程亦舒呀!他们根本不是正经兄妹!”
余璟想争辩的舌头突然结住了:“你说什么?”
“那个程亦舒说是送亲,其实就是没安好心!他赖在余府这么久,还找工作要在月城定居,不就是觊觎程玉娴想见缝插针嘛?程玉娴没事儿就去戏院听戏,都是程亦舒带她去的,我看他们哪是听戏,指不定在戏楼哪个包厢快活呢!”一个丫鬟嘴快地开口说。
她抱着接近三少爷的小心思,早看三少奶奶不顺眼了,趁此机会,正好一股脑地把脏水泼兄妹俩身上。她还想再说几句,余璟却忽然盯了她一眼,阴狠的神色全然不似平时随和,把她吓得闭上了嘴。
“璟哥儿你别不信,这些都是从程玉娴房里搜出来的,你看。”大嫂眼神示意,有丫鬟上前把东西往地上哗啦一倒,什么书信、钢笔、腕表,一看就是属于余璟以外的男人的东西。余璟眼尖地看出来,那支钢笔就是那天他们三个人一起去逛街,程亦舒买的。
夫人咬牙切齿地质问程玉娴:“你自己说,你的姘头是谁!”
程玉娴白着脸,看了看老爷夫人,又看了看余璟,眼一闭,恨声道:“是程亦舒!”
“你他妈胡说八道!”余璟骤然暴起,要冲向程玉娴,被家里人死死拦住。夫人抹着泪说:“璟哥儿别自己动手,我们已经叫人去抓程亦舒了,绝不叫这对狗男女好过!”
正乱着,外面来人禀报:“那姓程的今天没去学校,买了船票要跑!”
余璟听到“要跑”两个字,什么都顾不得了,冲出去拿了车钥匙,自己开着车往码头飞驰而去。
夫人呆了一瞬,急得要哭:“你们快去跟着三少爷,他看不得码头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