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浪漫》有夜

22、Chapter 21 胡话

　　邱泓脸上笑意很浓，倚在栏杆上，一腿弯曲，脚尖虚点着地，靠在另一条腿上，露出一截脚腕来。他背后是裹着黑蓝月色的树影，树影摇晃。
　　虽然穿的也是普通的校服，却显得他整个人很是风流。
　　明明也才十七八岁的年龄，却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些世故的感觉。

　　何栖看见他，心里生出些嫉妒，他错过了温行止的那几年，温行止身边没有人陪，所以上天换了这样一个长相比他好，又格外会说话、会哄人开心的邱泓，陪在温行止身边。

　　还好温行止对邱泓没有生出别样的心思。
　　不然重逢后，发现温行止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而依赖邱泓就像之前那样依赖他一样，那他该怎么办才好。

　　“有没有发现温行止不一样了？”邱泓对朝自己走过来的何栖说。
　　“嗯？”
　　“你得谢我。”邱泓又说。

　　‘谢你什么？莫名奇妙。’何栖心想，没搭话，因为温行止跟上他走了出来。

　　“今天晚上没吃饭，有力气跑吗？”邱泓对温行止说。
　　温行止还没开口，何栖就皱着眉头问：“怎么不吃饭？”
　　温行止心虚，声音也低了下来：“不太想吃。”

　　“那你说，你想干什么？”何栖把“想”这个音咬得很重。

　　“想和你一起吃饭。”温行止面不改色地说。

　　“……”

　　何栖沉默，邱泓笑了出来。

　　何栖抬手摸了一下温行止的额头，“你没事吧。”

　　温行止这一天到晚，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呢？
　　要是每天都这样和自己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几句这种酸不拉几的话，那他还要不要活了。

　　虽然，温行止这么说，他心里也泛着甜。

　　温行止没有听出来何栖这话是陈述句，回答道：“没有。”
　　何栖佯装若有所思，“那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什么胡话，我说的都是真实想法。”

　　邱泓在旁边笑得肚子都疼了，察觉到两个人的视线都朝他看过来，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一看见两人，还是想笑。
　　他努力用正常语气说：“你们俩还跑步吗？”

　　“跑啊。”但是肯定跑不了几圈，温行止说话的时候，顺带瞪了邱泓一眼。

　　何栖没什么反应，他晚上才被人说完“话太多”，不想在除温行止以外的人面前继续展现这个特点。

　　邱泓今天很开心，温行止能感觉到邱泓眼里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而不像之前，是蒙着一层雾的。
　　不知道他今天遇见了什么开心事，温行止没有开口，只是将目光投向他，用眼神代替话语询问他。
　　邱泓轻轻耸肩，不做回答。

　　夏夜的操场虽然略带凉意，但是蚊子却也很多，何栖站在一旁等温行止和邱泓把书包放下，才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小臂上就被蚊子咬了两个大包，红红的。
　　温行止放下书包站起来后，看见何栖伸手挠小臂，走到他身边，问：“被蚊子咬了？”
　　“嗯。”何栖把胳膊伸到温行止面前，温行止看着何栖胳膊上那两个并排的大包，惊讶道：“你这么招蚊子啊！”
　　“……”何栖把手收回来，温行止这见到了宝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邱泓走过来，递了一条药膏给何栖，“防蚊止痒的。”
　　何栖接过来：“谢了。”
　　“我帮你搽吧。”温行止说。
　　‘这么点小事，也不嫌矫情。’何栖嫌弃地看了温行止一眼，说：“滚。”

　　温行止被凶了，一转身把何栖和邱泓丢在后头，自己一个人先跑了起来。

　　“不行，我跑不动了，你们继续吧。”温行止跑了两圈，觉得腿有点软，便往一旁的看台慢跑去。

　　“继续。”何栖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回来。
　　温行止一个没站稳，差点扑到何栖身上——如果温行止比何栖矮，他一定会借势扑进何栖怀里，但现在，他只能靠在何栖的手臂上。

　　温行止果断地说：“不要。”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何栖一脸严肃，一副不容抗拒的模样。

　　邱泓跑得比他俩慢一步，看到他俩停下了，于是他也停下了。邱泓擦擦汗，说：“他就能跑两圈，何况他今天晚上还没吃饭。”

　　何栖他就是气温行止晚上不吃饭，怎么一不开心就不吃饭呢？
　　现在一听到邱泓又提起这事，何栖更加生气了，但语气还是放软了点：“温温，不喜欢和我一起跑步吗？”

　　听到熟悉的称呼，温行止抬起头来，看着何栖，眼神中闪过一瞬的迷惑，然后变成了依恋，他说：“喜欢哥哥。”

　　温行止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啊，好像和前几天那种病怏怏的状态有点像。何栖还没说话，温行止就靠近了何栖，脑袋埋进何栖的肩颈窝里，说：“我以后一定吃晚饭，好好吃晚饭，还有午饭。”

　　温行止知道何栖是因为这件事生气，知道何栖在关心自己，虽然关心的方式有点奇怪，但他心里还是乐着，可又不敢把开心表露出来再惹何栖生气，只能软绵绵地讨饶。

　　“要不你送他回家？”邱泓笑着说。
　　何栖扶住温行止，说：“你还是什么都不跟我说吗？”
　　邱泓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你自己不是可以看见吗？”说完这句他又笑了，“晚上查寝的时候需不需要我帮你打个掩护？”

　　何栖说：“不用。”

　　邱泓一笑，继续跑他的步。

　　温行止脑袋晕晕的，他的视线里只有何栖，再没有旁人。
　　他攀在何栖的胳膊上，何栖想推开他，但温行止不知怎么力气大得很，糖糕似的黏在他身上一样。
　　谁说的晚上没吃饭跑不动了？
　　周围跑步的人看到他们俩这样靠在一起，还是两个男孩子，都忍不住朝这边多看几眼。
　　何栖感受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里臊得慌，再看看温行止，根本注意不到别人的目光，不禁更加生气。
　　凭什么明明是温行止做的事，最后却只有他一个人丢这个脸。

　　何栖皱着眉说了句：“你站好。”

　　“不要。”温行止声音沙哑，像是在忍着些什么，他在何栖肩膀上蹭了蹭。
　　温行止的头发毛燥燥的，弄得何栖脖子很不舒服。
　　这么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黏人，何栖可没把握能把他抱回去，或者让他这么靠着自己，两人这样走回去。
　　何栖想了会，说：“站好，我会牵着你，不然我就把你扔这了。”

　　“不要扔下我。”温行止抬起头，听何栖的话站直了，然后牵住何栖的手，乖乖地看着他。

　　何栖牵着温行止，走到看台上想拿起温行止的书包。
　　温行止抢先一步，拎起书包背到自己背上。
　　“你是清醒的吗？”何栖纳闷。
　　“是啊。”温行止解释道，“不想让哥哥累着，温温很懂事的。”

　　‘是个屁啊！你瞧瞧你自己……算了，你现在也瞧不清楚。’何栖烦躁地想。

　　何栖走得很快，温行止腿长，自然是跟得上的。

　　一路上何栖都没开口说话，温行止也安静地一言不发。
　　一直把温行止送到门口，何栖才松开温行止的手，说：“我走了。”

　　“你说了不扔下我的。”温行止说。

　　“都送到家了，你不能自己进去啊。”何栖语气很不好。

　　温行止眼珠转了转，最后妥协了：“好吧。”

　　他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依依不舍看了何栖一眼，才走进屋内把门关上。

　　何栖见他进了门也就放心了。
　　回寝室的路上，他思来想去，一想到温行止偶尔脑子不清醒，像是变成了小孩子，黏着他缠着他，他就觉得这样不是个事。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何栖也不知道。问了几次，邱泓都不肯告诉他。
　　何栖一度怀疑，是他们俩再次重逢导致温行止想起了一些事情，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也不过刚满十八啊，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啊，要让他照顾温行止这样个时不时就神志不清的小孩子啊。
　　何栖觉得头疼，可又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

　　走到校门口时，何栖突然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他扭头看了一眼。
　　学校所在的地方荒凉得很，二十一点快二十二点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萧瑟得都显得冷。

　　是错觉吗？

　　再往前走，这种感觉又消失了，何栖把这点念头抛到脑后，回了教室一趟，拿了本资料，这才往寝室走去。

　　邱泓坐在位置上看书，听到何栖进门了，没有反应，何栖也没主动和他说话。

　　何栖到寝室后，过了两分钟，收到一条信息，是温行止的：“哥哥，到学校了吗？”

　　“嗯。”何栖回复了温行止，然后从资料书里拿出那张写了温行止□□的纸。

　　温行止的昵称，只有一个“止”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在“备注信息”一栏里填上“你哥”，何栖把“好友申请”发送了过去，然后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回来，温行止已经通过了何栖的好友申请，发了两条消息给何栖，依次是——
　　“哥哥哥。”
　　“明天我好好吃饭，晚上一起跑步好不好？”
　　然后一直没有消息了。

　　何栖看完，这时温行止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理我一下好不好？”

　　何栖笑了，单手在输入框里打下一行字：“方便打电话吗？”
　　输完之后他的手停在“发送”二字上面，犹豫了片刻又删掉了，关掉手机，没有回复温行止的消息。

　　没过一会儿，邱泓收到了温行止的消息，“何栖在寝室吗？”
　　“在。”
　　“他睡了吗？”
　　邱泓抬头看了一眼何栖，何栖正坐在书桌前，拿着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邱泓回复温行止：“还没，怎么？”
　　“没事。”

　　邱泓无声叹了口气，他不太想掺和进两人的事情，可是又心疼温行止。
　　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