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深蓝之潮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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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好，加百利殿下，愿神庇佑您今日一切顺心。”
在行礼过后，柳予保持着平和中不失恭敬的神色，安静站立，仅通过不自觉地握住胸前的银质三叉戟这个小动作表现出在面对大人物时，本能产生的少许敬畏和紧张的情绪。
坐在硬木书桌后方，发色暗金，脸庞刚毅，气质冷硬的枢机大主教简单回应了一句：“神会庇佑每一个虔诚的信徒。”
他改变了下坐姿，单脚翘起，显得不再那么严肃，同时看向柳予，较为直接地进入正题：“裁判所已经对月光号遭袭一事做出了详细的调查，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海盗袭击神职人员此类事件在以往也多有发生，并不罕见，这如果放在平常，会按照一套固定的标准流程进行处理，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提升涉事海盗的悬赏金额和通缉力度，对殉职的教廷成员做出弥补、举办安魂仪式等等。
但考虑到当前面临的局势，教廷高层普遍认为这次袭击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或许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自由联盟的态度，面对即将来临的大灾难，他们依旧不打算妥协的态度！
作为主战派的一员，加百利在处理自由联盟相关的事务上，一直保持着较为激进的看法和行事作风，曾多次率领圣光骑士进行清剿。
因此在约克公国将这起袭击案汇报上来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是一个可供把握的机会——那就是借助主教级骑士罗再的死亡，向自由联盟发难！
但在前几天的枢机会议上，这个提案却被几名保守派的蓝衣主教所联合反对。
他们给出的理由是，随着预言之日逐渐临近，教廷必须全心全力地为应对这规模空前的“深蓝之潮”养精蓄锐，而在此时攻打自由联盟，无疑会出现人员伤亡，造成不必要的资源浪费。
飞濂对此的态度则一如往常，既不否定，也不支持……一想到那位枢机领袖，加百利半是头疼半是忌惮，不愿多做回想，转而打量起面前这名年轻过头的地区主教。
他的情绪很低落啊，暗藏悲伤，整个人的状态都比较负面，但不算消极……嗯，根据圣光骑士的汇报，他在来到海神教堂之后，除了日常功课，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并不主动结交同僚，拓展人脉……加百利回忆着那份递交上来的乏善可陈的观察总结，初步断定他虽然表现得不算明显，但实际上却有着十分坚定的复仇的念头。
片刻后，柳予略有沙哑的声音才低低响起：“我认为这或许是早有预谋。我们在雷森港躲避暴风雨期间，并未收到巨灵神号在附近海域现身的消息，它出现得非常突然，应该是利用某种方式避过了教廷和军方的追踪。”
自由联盟之所以能够在海上与教廷做出对抗，除了倚靠数名实力强大的领主，同样还是因为他们掌控着多条神秘的古代幽灵船,这些幽灵船各自具备特殊的能力，部分甚至有着完整的自我意志，属于上个时代的遗留。
利维坦的“末日号”就拥有着穿梭海域的能力，这本身属于比较隐秘的情报，知道的人并不算太多……加百利稍稍坐直，认同了他的说法：“有这个可能性。”
柳予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泰坦的实力超乎了我的想象，他应该服用过多种药剂，给人一种疯狂的感觉，对杀戮和破坏有着本能地追逐，哪怕在使用‘潮汐’的情况下，我也仅能对他做出拖延，制造不大的伤口。”
“我们当时距离雷森港不算太远，亚瑟·汉密尔顿准将很快就有所察觉，并立刻赶来，发现这一点后，他似乎一下就失去了理智，燃烧生命，试图与我们同归于尽。”
柳予适当地弱化了他在这场战斗中的表现，让自己的人设更贴近于一名不算太强的低级神职人员，这就是在海上战斗的好处，那无尽的水流，天然便足以掩盖大部分线索。
他的叙述基本与圣光骑士反馈回来的消息一致，没有撒谎的痕迹……加百利轻轻叹气，沉声说道：“愿他的英魂，在神的国度中安息。”
柳予垂下头，沉默数秒，才低声重复。
……
目送两名圣光骑士的身影完全消失于视野中后，柳予并未急着离开，而是慢下脚步，一面欣赏着走廊一侧的彩绘玻璃，一面思索起这场谈话背后隐藏的深意。
“根据我的了解，这位‘神圣裁决’是标准的鹰派，一直有着将自由联盟连根铲除的想法。在叙述过程中，他基本没有提出质疑，对‘潮汐’的来历也未作深究，对一些不算明显的疑点也轻易放过，试探的成分远大于审问啊……”
“根据我这几天的表现，他应该不难判断出我心中有着为罗再复仇的想法，这次谈话更多地是为了试探我是否坚定，是否愿意为此做出牺牲，嗯，我应该会在两天后的枢机会议上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监视我的‘眼睛’撤走，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在对着空气演戏，时刻不敢放松……”
想到这里，柳予不禁哀叹一声。
天空中洒下的阳光穿过一扇扇彩绘玻璃，充盈了整个大厅，所有的事物都浸淫在这美妙的色彩中。他干净无尘的神官长袍染上深浅不一的蓝色光斑，伴随着轻微的动作上下起伏，如同身披着一片静谧安宁的海洋。
他正准备伸个懒腰，离开这里，按照原定计划前往图书馆，投射在眼前玻璃窗上的目光忽然有所凝固，他的身后，出现了另一道人影。
长发微卷，头戴黑色冠冕，身穿朴素长袍的枢机主教领袖朝他轻轻点头，露出柔和的微笑：“中午好，柳予主教。”
“中午好，飞濂殿下。”柳予心中警惕，短暂迟疑了一下，才做出回应，紧跟着便解释道，“我刚从加百利殿下那里出来，并非有意在此停留，”
飞濂走到他身侧，目光落向中厅外的庭院，那一块块白石构筑而成的广场上，零散分布着数十名神职人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谈笑，进行交流。
他转过头，脸庞被光晕所笼罩，难以看清，仅有温和带笑的嗓音传出：“你应该学着向他们一样，适当地敞开心灵，做出放松，以免被累积的负面情绪所影响。”
为了维持住自己低沉消极，难掩悲伤的状态，不被多双眼睛看出破绽，柳予一半靠演，一半靠回忆那些痛苦、压抑、沉郁的往事，整个人的精神和心理确实称不上好，又是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一点点地朝着深渊滑落。
但他也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勉强控制，不至于真正陷入其中。
柳予闭了闭眼睛，一幕幕熟悉的画面在眼前闪过，过了许久，才梦呓般开口：“……我无法忘怀她的死亡。每当我闭上眼睛，就会不自觉地回想起那天的场景，这都是因为我的无力，我的软弱，才最终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他就势做起了告解，认为这或许是一个合理的缓解当前困境的展开。
在此过程中，那顶色泽纯黑，如同夜空凝聚般的冠冕表面流动着微弱的光线，他们周围的环境顿时褪色，飞速远离，旋即进入了一片安静、无垠、昏沉的虚空之中。
飞濂轻柔的声音随之响起：“这并不是你的过错，你已经尽力。”
这声音仿佛回响于柳予的心底，令他产生了瞬间的恍惚，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力量，正柔和洒落，抚平他内心深处经年日久的沉疴和疮痍，他不自觉地双手交握，埋低脑袋，吐露出真实的心声。
“不，我真正要忏悔的是，我曾为此产生了憎恨的情绪，这是我卑劣内心的真实写照……”
他尽量避开了可能令对方有所察觉的字句，未透露出真实情况，着重描述了一番自己的心境，然后敏锐地感觉到了周身的虚空更加黯淡了几分，已接近夜色，一颗颗不太明亮的繁星浮现而出，仿佛在极为遥远的地方被静谧点亮。
“每个人都有不好的一面，都会出现阴暗的想法，这同样是人性多变的一部分。只要你并未付诸实践，神都会做出宽恕。”
嗯，很有心灵鸡汤的味道……但不同的是，他主要依靠这冠冕自带的超凡力量，而非言语，就算对着我随便说两句可能也能起到不错的效果……心灵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许多的柳予默默地吐槽起了这位“业务不熟，外挂来凑”的枢机领袖，脸上紧绷的神色跟着放缓，恭敬地低头：“感谢您的开导，飞濂殿下，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好转，正在摆脱那些沉重负面的情绪。”
一缕浅淡冰冷的香气钻入鼻尖，柳予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身前。
一张眼眸狭长，嘴唇削薄，很有混血感的脸庞不期然映入眼帘，那长而浓密的睫毛眨动了一下，掩住了一双有如深渊般的瞳孔。
数秒之后，他轻轻退开，周围黯沉的虚空开始片片碎裂，有明亮刺目的光线照耀进来。
“罗再主教的安魂仪式将在今晚举行，我会亲自为他开启通往神国的道路。”飞濂神色平静地说了一句，便如同来时那样，无声离开。
过了许久，柳予才有所动作，脚步虚浮地向着长廊另一头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深蓝之潮0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