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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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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妈妈是哪一位?”府里人不多,荣澜语基本都对得上。但这位白妈妈却让她有些茫然。
清韵机灵,此刻早已凑到荣澜语身边低声道:“夫人,这位白妈妈怕就是府里一直抱病的白管事了,也是大人的奶娘。听说她的娘亲是奶过郝玉莲郝氏的,她就被郝氏举荐到周府里头,成了大人的奶娘,很是举足轻重。”
荣澜语示意知晓,看着周寒执脸色也有些不虞,便敞开了问道:“你们谁去问过了?白妈妈好端端的,浪费粮食做什么?”
“是和厨娘吵起来了。白妈妈说,大人整日不在家,新嫁过来的夫人年纪不足十六,正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时候,所以由着几个厨娘在采买上欺瞒。她说市面上的便宜菜色那么多,两位厨娘却偏挑贵的采买,中午黑猪肉,晚膳嫩冬笋,一天怕是得赚五十文钱。”
“那也不该把菜蔬倒掉呀。”荣澜语好言好语地问。
清韵于是又解释道:“是厨娘顶撞了几句,说是宋虎采买的。白妈妈便发了火,说这样昂贵的菜色,没有客人来,不管哪一位,都不许随意采买使用。”
“哦。”荣澜语明白了。既然知道是宋虎所买,还发这么大的火气,显然这位白妈妈并不仅仅是针对两个厨娘的。
她拿眼觑向周寒执,见周寒执不动声色,一时就有些没主意了。毕竟白妈妈是人家的奶娘。这仅次于亲娘的情分,不可小觑。
可她这么一犹豫,落在周寒执眼里,反而又引得人家笑了。
“你笑什么?”荣澜语心里正有些恼火,索性嗔怪道。
周寒执唇边难掩淡淡的笑意,俊逸的眉眼清醒了些,道:“你方才不是说了,既然嫁过来,就要尽好妻子的责任。”
说完,他又道:“盐运司有些文书要写,我先回书房了。”之后,颀长威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正厅。
荣澜语在原地怔了怔。
过一会反应过来,竟莞尔一笑看向清韵道:“你听明白了吗?”
清韵连连点头。“大人想让夫人好好管管白妈妈,尽一尽女主子的责任。又因为是乳娘,不好在边上瞧着,索性躲出去。”
“哦……原来大人是心疼夫人,我还以为是怕事呢。”新荔这才反应过来,圆圆的脸蛋上笑得合不拢嘴。
荣澜语一边赧然,一边推着她道:“还不叫过来问问。既是周家姨母派过来的人,只怕不简单。”
“得嘞。”新荔高高兴兴答应下来,很快把白妈妈叫到了屋里。
定定看了白妈妈一会,荣澜语才稳稳坐下,轻轻把裙子往前抻一抻,裙裾便如荷叶散开。娇丽的面孔不急不躁,轻道:“妈妈可吃过了?”
“吃过了吃过了。方才让厨娘下了碗素面。老奴前几日感了风寒,食欲不大好。呵呵,也是因为风寒,所以耽误了向夫人请安。”那白妈妈说话伶俐,眼神一转便是主意,一瞧就是聪敏人。
“这倒不妨事。”荣澜语一笑,却又反问:“只是,那素面是给大人预备的,怕大人吃多了酒,晚上回来腹中饥饿。”
“那有什么,一份素面罢了,稍候我让两位厨娘再和些面,多擀一些出来。要是夫人想吃,也能足够。”白妈妈笑着。
“白妈妈不愧是府里的管事。”荣澜语不深不浅夸了一句,却没说剩下的话,这让白妈妈有些慌。
她脸上的笑意显得有些尴尬,弯着腰赔礼道:“夫人莫不是为了方才我倒了菜肴的事生气。您不知道,我这可不是给您添堵,只是想教训那些混账玩意罢了。”
白妈妈越说越急,两手拍着大腿道:“夫人您年纪小,不知道这管家的辛苦。您就说,那根笋子吧,吃起来倒是不错,可价值却是白菜的五倍八倍,这样的东西就是不该采买的。我这些日子病着,那金于两位厨娘就开始动采买的主意,想法子占府里的便宜。您说,这样的奴才,我怎能不管。”
她说完这番话,又一脸悲切道:“自然了,夫人没用上晚膳,也是我的罪过。可夫人要是责罚老奴,那老奴,老奴心里也属实委屈。夫人,咱们周府不富裕,除了大人一年的一百多两年俸,还有一间铺子每月的十两租钱,可就不剩什么了。您要知道,老夫人走后这几年,全仗着我一心经营才维持周府的体面。老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若是因为这一餐饭就惩罚老奴,老奴就只好找大人诉诉辛苦了。”
“再多说句不该说的,以咱们府如今的架势,若是您管着,只怕连您的嫁妆都要赔进公中呢。”
这番话有要挟有委屈,实在也是奴才里头顶尖的人物了。可言多必失,白妈妈陈情几句,却把周府的进账都说得明明白白,确实也是糊涂了。
荣澜语淡淡一笑。既然知道周府的进账,就不怕管不好这偌大的府邸了。更何况她如今自己揣着三百两的体己银子,手里又有母亲走之前给她的五亩良田和一小间绸缎铺子。若是想过上好日子,其实还是有些希望的。
眼门前,白妈妈瞧着荣澜语,见她不吭声,就知道是没主意了。眼底难免有些得意洋洋,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夫人,您是千娇百贵的人儿,可别掺和进这些糊涂账里。到时候不说奴才们心里信不着您,大人也不喜欢精明会算计的人呢。”
荣澜语听到这,已经把白妈妈的心意看得明明白白。教训厨娘是一回事,想借机揽住管家之权,就是另一回事。
自然,白妈妈胆大又贪权,或许也是背后有郝玉莲的缘故。
瞧着荣澜语又不吭声,白妈妈心里就愈发高兴了。她就知道,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主意。今日能把新夫人制服,改日到郝夫人跟前,就又是自己得下的一桩大功劳。
自然白妈妈也不是轻敌的人,心里早已准备了一肚子的辩白之言,不管荣澜语说什么,她自认都能应得天衣无缝。
□□澜语压根没有跟白妈妈较劲的意思,相反竟还夸了几句,又要清韵等人向白妈妈好生学着。
白妈妈怔了怔,咯咯一笑道:“哎呀,新夫人真是客气。您带来的人,就是咱们周府的人,我肯定好好教着呢,您就一百个放心吧。”
“是。”荣澜语笑得也谦和极了,但很快说出几句石破天惊的话来。“听说白妈妈的女儿秋浓也在府里做事,又是个爽朗贴心的人。清韵与新荔和她年纪相仿,正好可以学着点。清韵,你让宋虎把秋浓请来。”
清韵头一个聪明,毫不犹豫答道:“是,听说秋浓姑娘刺绣的手艺最好。我和新荔刚好接了给夫人绣软垫的活计,今晚便让秋浓姑娘好好教教我们。”
“这事也不急吧。”白妈妈心里一慌,又听说宋虎去请,赶紧道:“秋浓,她,她还没用晚膳。等一会,一会吃了再去吧。”
“咱们两个也没吃呢。”新荔笑着道。说完,她又故意停了片刻,看向白妈妈道:“更何况,夫人和大人不是也没吃呢?对不对,啊,白妈妈?”
白妈妈心里咯噔一声,方才还堆着笑的脸色顿时坍塌下来。“这……可是……”
她怎么也想不到,荣澜语从来都是打蛇打七寸,不喜欢那些挠痒痒似的收拾人。
这一请,似乎要了白妈妈的命根子。她的态度顿时软下来,哀求道:“新夫人,要不咱们都用了膳再说吧。”
□□澜语怎肯答话,淡淡拎了裙子,早已起身往后院小厨房去了。
这冷冷淡淡的模样让白妈妈反倒更不安心,肥硕的身子软得像泥似的,黏上新荔道:“姑娘,好姑娘,你说说,夫人这是打得什么主意?她要把秋浓怎么样?”
“呀,妈妈说什么呢。夫人都说了,是教咱们刺绣罢了。”新荔侧身躲过白妈妈,又冷笑道:“说句实在话,夫人其实是好伺候的,要的不过是忠心一条罢了。白妈妈且想想吧,往后的路该怎么走,现下不是没有转圜的机会。”
说完,正好宋虎带着秋浓来了,新荔便携了这位姑娘的手,拉着她进了夫人所住的正房。秋浓是个单纯的,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娘亲为何一脸衰败,只当是风寒未愈,安慰几句便扭头跟人家走了,留下白妈妈的脸跟白纸似的。
另一头,荣澜语亲自到了小厨房,正好瞧见金氏厨娘正用袖口擦着汗。顺着往下瞧去,果然人家又擀了几份面条出来。
瞧见荣澜语过来,金氏厨娘一脸愧疚道:“夫人,咱们几个谁也没想到那老婆子直接把菜倒了,竟是连拦都没拦。现下,现下只来得及做些面条,您若是饿了就先用,要是不饿,咱们这就重新起灶做饭。”
荣澜语心里感念,果然老夫人真正留下的这些人都是心地善良的可用之人。瞧着金氏厨娘一脸的汗意,就知道方才根本没停过手。
她心里一热,一边卷了袖管一边柔柔笑道:“大人吃醉了酒,正好再吃菜也没意思,倒不如用些面条。你们两个生火就成了,旁的我来便是。”
金厨娘眼泪窝子浅,听到这话已经有泪花了,笑着说老夫人没福气,这样好的儿媳妇竟没赶上,又叹周大人也不知心里怎么想的,竟不把人放在心窝里疼。
这话虽然有些僭越,但若非知根知底的好家仆,哪个能说出这样实心肠的话来。荣澜语并不见怪,静静听了就是了。
另一边,周寒执进了书房不久,便转身吩咐道:“周平,听着前头的动静,别吵起来。”
周平笑着答应,随后却又舔着脸道:“大人,奴才斗胆问一句,您是心疼白妈妈呀,还是心疼咱们新夫人呀?”
周寒执拿狼毫敲了他的脑袋,却未曾答话。
可做下人的,往往最会看颜色。周平腻歪一笑,便道:“大人不说我也知道。夫人说的话,您都很往心里去。那日吃醉了酒,您还念叨,往后要担起责任来。”
旋即,周平却又劝道:“可您这么终日吃酒应酬也不是事。要不,就把事情说出来,让夫人跟您分说分说。奴才瞧着夫人狡黠聪慧,没准有好的主意不是?”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提起这事,周寒执眼神一冷道。但话音未落,外头已经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