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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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醒来的时候天光仍在。
肖时钦站在窗前，手里拿着手机，相比起记忆中那个少年已经变得更加高大的身形被透过玻璃的光描摹清楚映在杨皙的眼中。
他注意到视线侧过身来，对着手机说了声“我晚点再回你”便挂断，几步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把她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别到耳后，递过来一个水杯，“醒了？”
杨皙脑子还有点懵，“你还没走吗？”
肖时钦帮她仔细捋顺头发的手一顿，忍住把这个脑袋瓜子揉成炸毛仙人球的冲动，忍了又忍，没忍住捏了下她的脸，“我不走。”
可随即他的声音便弱下来，颇有几分可怜的味道，“你要赶我走吗？”
“……他们不是在催你回去吗？”
“他们没有你重要。”
杨皙这下是真的有些震惊了，肖时钦现在这渣男语录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一套一套，许久不曾这般劳累的腰还在隐隐酸痛提醒着她一时不察中了美男计，她语重心长地说：“肖时钦，你真是学坏了。”
身侧的床榻陷了一块，手臂贴着的躯体源源不断地传来温热的能量，她听见一声很轻的叹息，“是实话。”
世事有时候很可笑，天底下没能终成眷属的人里多的是不够为对方着想、不够互相信任的，偏偏他们两个，一直担心自己的痛苦给对方负担，也一直笃信自己在对方那里可以得到全然的理解——事实也确实如此，却恰恰是在一次次“我不说你也懂”和“我不想害你担心”中，渐行渐远了。
所以肖时钦决定，从今往后，有些话，即便是不说她也能懂的一些话，也一定要说出口。
“杨皙。”他的一只手撑在床面上，微弯下腰，缩小了身高带来的差距，使两人得以面对面，杨皙看到他的眼，跟当年他明明已经高三下学期了却说不考了要去打荣耀时一样认真，“你之前说，分开一段时间，现在‘那段时间’过了吗？”
“或者，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再追你一次？”
“等等。”杨皙瞪圆了杏眼惊讶道，“什么‘再’？不是我追的你吗？”
“……”肖时钦用平静的语气：“你什么时候追的？”
“高三那会啊。”
她当时都担心自己会不会太明显，毕竟——“谁会允许普通朋友叫自己小名啊。”
诗经有云：“扬且之晳也”，所以她父母给她取名为杨皙，且皙是她的小名，只有被认定为是亲近之人才可以叫。
十七八岁的少女心事是春日繁茂的藤萝枝叶，青涩又委婉，还有点不可理喻。
她第一次觉得两个字的名字不好，因为肖时钦叫她只能连名带姓地叫，不至于生疏，但也不亲近。
于是在图书馆看自己其实并不感兴趣的书，假装巧合地翻到那一页，拐弯抹角地让他猜到自己的小名。
“你有时候真的真的真的有点迟钝。”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不过也幸好她对这方面比较迟钝，让他有了机会先把两个人的距离悄无声息地拉近。
男人追求女人，或者说，追求。
其实方法非常千篇一律。
制造见面的机会，制造说话的机会。
“为了方便走读，家里给我买了台小电驴，骑电动车其实比搭不一定准点可能还会碰上堵车的公交车更方便。”
“但我没有骑。”
“因为这样才能跟你一起走到公交站。”
“还有杨皙，我也不看《诗经》。”
“能够猜对你的名字来源，是因为我在网上查了很久——我想让你觉得我跟别人不一样。”
“我也不会同意让别人老是盯着我吃饭——老实说，我那时候很怕我的吃相会不会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班里同学起哄说我喜欢你，我从不反驳是因为我无法反驳。”
“会给你推荐荣耀是希望我们可以多一个共同兴趣。”
“一上来就教你玩机械师更是私心。”
“同样的，我也不会随便叫普通朋友的小名。”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跟她学那两笔油画是想有共同话题，游戏技能点注意事项故意写漏一点是想让她来问；给她带牛奶并不是因为家里刚好有人送太多了喝不完而是因为他知道她喜欢；他其实并没有很讨厌冬瓜，说不喜欢是因为注意到她不吃，他想让她觉得他们有默契……
“杨皙，”他似乎被温暖的回忆包裹住了，嘴角噙了温柔的笑意，“我高一就开始追你了。”
“你、你……不早说。”高一高二她曾无数次当着肖时钦的面，跟同学辟谣说他俩绝对是干干净净的走读革命友谊，现在回想起他那时欲言又止的表情，她就有些底气不足。
“所以，我可以再追你一次吗？”他的另一只手也覆下来，身子往前倾斜，像用躯体将她圈在了一小块空间里，两个人的距离近到气息可问。
“你想…怎么追？”
肖时钦如数家珍，比起临场发挥更像经过深思熟虑：“只要不在赛程期间，每周都至少来北京一趟，给你做饭、帮你打扫卫生…发展王队变成我的眼线，一旦你休假了就跑去你的休假目的地跟你假装偶遇…给你带你最喜欢的那家杏仁瓦片酥…过两天安排的采访报道我会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是小戴不是苏队不是楚队…如果你以后决定一直留在北京，我退役后就来这里找份工作，你想回去我就留武汉…还有就是坚持运动锻炼，保持身材…”
前面还算正经，后面越说越没谱了。
杨皙脸上飞红，捶他一下。
他笑着将她拢成拳的手纳进手心，不再放开，声音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可以吗？”
他们当时分手不是不爱了，时至今日，依旧如此。
门锁的密码过去这么久都没有改，何尝不是放不下。
所以情感上杨皙无法拒绝。
可理智也告诉她，一年多以前让他们分开的东西如果依旧不变，他们还会走向相同的结局。
“且皙，这世上没有百分之百契合的两个人，能有七八成已是上上签。”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这是你擅长的，也是我擅长的。”
“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22
肖时钦曾特地请教过他们同期里真正的感情专家——不是喻文州那种至今单身的冒牌货，如何维持异地恋并成功携手走进婚姻殿堂。
方明华听完之后表示即便是对已婚人士来说，肖时钦这种“怕给对方带来负担”“不需要对方为我改变”“觉得对方值得更好的”名为苦恼写作秀恩爱的行为，也是很让他的拳头蠢蠢欲动。
——但凡换成另一个人，比如失恋的杜明，一定会指着门让他麻溜滚蛋。
方明华：“你俩吵个架吧。”
肖时钦：“……我很认真地在请教你。”
“我也很认真地在回答你。”方明华语气诚恳，“有什么问题是要说出来的，不要总想着对方能够理解就不说了。谈恋爱啊，有些话就是得说出来，她心里明白和你说明白是两回事。”
你不要怕自己在她面前变得不完美，一见钟情成功把人追到手的人生赢家方明华说如是说道，爱最神奇的地方就恰恰是它能将爱人的一切不完美变成刚刚好。
两个人就此问题深入探讨过后，“吵架”变成了他们的一个安全词，肖时钦会拿它来当做坦诚表露情绪的楔子。
不过对杨皙来说，肖时钦提这个词的时候她大多时候都默认是男朋友的撒娇，例如——
“且皙，我们来吵个架吧。”
“嗯？”杨皙刚检查完项阳用同城跑腿寄来的东西有没有破损，突然就听到他这么一句，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是态度十分端正，立即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好的，你说。”
他瞥了一眼那毫无标识的透明玻璃罐子——很明显是自家做的辣酱，慢吞吞的，还有点不好意思：“你是不是…很信任他？”
杨皙：“你说阳哥？”
肖时钦深吸一口气，“你阑尾炎的时候是给他打的电话，也是他在家属栏签的字，虽然很感谢他，可是……”可是还是会后悔当初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陪着你。
“时钦，要不我们换个话题吵吧？”
“？”肖时钦拉住她的手，“为什么？我很在意啊。”
“我一直以为你知道原来没有吗？”杨皙努力回想了一下，可能是那时候在高铁上信号不好他没听清？
“项阳是我姑的儿子，也就是我表哥，从小在北京长大的京汉混血，小时候只有逢年过节会见面，我也到北京上学后才跟他逐渐熟悉起来的。”
“我不是一直都叫他‘阳哥’吗？难道不明显？”
“我还以为那是因为他是跟你一个大学的直系师兄，现在还是同事，所以比较亲近……”
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现在事业有成、年薪不比他低——甚至比起电竞选手项阳还是长辈眼中的正经职业，跟她有共同话题，有更多相处时间，这样的一个人，在她工作压力最大的时候、在那段空白期的时候，陪了她这么久，肖时钦说毫不在意是假的——他在意到夏休期被王杰希拉去陪他们小朋友打了十场竞技场就是为了套消息。
“时钦？”
他说着说着直接低头把脸埋进她的颈窝，杨皙伸手摸了一下，这个人的耳朵和脸都烫得要命。
一个优秀的女人，要学会哄自己男人高兴，于是她十分机智地建议道：“要不我们换成……有了——时钦你这是在怀疑我吗，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呃……我要生气啦……还有什么……哦…肖时钦你是笨蛋吧……”
肖时钦把揽在她背后的手臂收紧了些，两具温热的躯体紧密地贴在一起，声音憋着笑，“不吵了，给我抱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