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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婕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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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江水,船,萧岐月。
呛水的强烈窒息感,生生死死的那根线像突然崩断,依昉一瞬间惊醒。
“呀!依婕妤醒啦,依婕妤醒啦!”
依昉睁着眼看,她在船中自己的房间里,记忆浑浑噩噩,不多时,听见匆匆的脚步声赶来。
依昉看着萧岐月,他眼里布满红血丝,整个人说不出的颓废,还有那么点悲怆,强颜欢笑着坐在她床边,问一句,“身体可有不适。”
依昉没答,侧过身背对他,半响才道,“是不是我每死一次,你就要加封我的名号,来安慰我一下。”
“你不喜欢吗。”
“我不是你后宫里那群女人,也不是为了博个什么名号才想死。”
“朕知道……不过,你入宫了朕的宫,你不以朕为大,你难道还想,你……”萧岐月说到这里便停下,沉默,再无言。
没一会儿,太医来请脉。
太医临走前嘱咐道,“依捷妤千万小心,莫再动了胎气。”
依昉以为自己听错了般,问句,“什么?”难以置信的口气。
“臣是说,婕妤有孕了,当小心身子。”
依昉望向萧岐月,他朝她含笑点点头,问,“你不开心吗?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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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谁的孩子,还说不定呢。
依昉躺在床上,睁大了眼,夜色如网,她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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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太医又来请脉,依昉似是不经意地问,“胎儿还好吗。”
太医答,“落水动了胎气,但臣开了安胎药。”
依昉又问,“胎儿几个月了。”
太医又答,“大概一两个月吧。”
依昉再问,“我想知道具体点时间。”
太医错锷了下,这话好熟悉?
是了。昨天皇上将依婕妤救上来,自己给依婕妤把完脉,告诉皇上有喜了,皇上也问了句,“告诉朕具体的时间。”
下午,萧岐月又来探望,坐在她床边,问,“都说酸儿辣女,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朕命人给你做。”
依昉望着他,摇摇头。
上午太医说的时间,依昉仔细算了算,她与萧岐月,也就一次,腹中孩子,怎么算都不会是他的。
她不清楚萧岐月会不会猜到,出宫那夜她在尚府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他会不会怀疑这孩子的来历。
可他一切关怀,仿佛这孩子就是他的,她记得他那一句,“我们的孩子,”这些都叫依昉惭愧,她无法给他一颗心,也无法,给他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依昉又转过身,背对他,有泪在阴影里安静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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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萧岐月再来找她时,她正在船顶喝酒,露天而坐。一杯接一杯,是桂花的香气。
他挤在她旁边坐下。
他看着她便笑出声,“你怎么这副样子?身子没好,不如回房吧。”
此刻,依昉身上正裹着一层厚厚的棉被,整个人缩在里面只露出脑袋,显得有些狼狈和搞笑。
依昉闻言又扯紧了些被子,道,“不想回房。”又一口酒喝下。
他拿过她的杯子,有些责备,“你有孕,不能喝酒。”
她望他一眼,又望向江面,“你以前告诉我,酒可以消愁,可我觉得,喝醉了只是忘了愁,醒来,愁还是在。只有死了,就真的不会忧愁了。”
“你又胡说,”他摸摸她的头,“答应朕,以后别说这样的话了,也别寻死。”
她转过头看他,头一次,她乖巧的点了点头。
他笑。吹了会儿风,他欲喝桌上那盏酒,刚拿起,却被她按下,“臣妾的酒,还是留给臣妾吧,”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臣妾。
他总觉,她今晚有些什么不同,可或许,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吧。
萧岐月跟她说,“如此好的夜,有风有月,不来些酒,岂不可惜了。”
依昉便脱了被,往他怀里钻了钻,仰头看他,“臣妾最擅舞,却从未为皇上舞过,不如今夜,臣妾为皇上舞一支。”
“那……朕为你抚琴。”
没一会儿,依昉已换好舞衣,萧岐月也支好琴。
依昉一袭红衣,站在最中间,世人常说,鲜艳的红最配年轻女子,此刻她比以往更显美,萧岐月看她的瞬间,眼里闪了闪喜悦的光。
他弹前奏,拔了第一个音,一串串下来连成流水的乐章。
依昉自问,这是第一次听他抚琴,音色却莫名熟悉,似乎以前听过般,弹到一个高音时,她开始挥袖起舞。
广袖如蝶,洒在空中一声响动,风愈大,衣袖愈飘飘扬扬,衣带和裙摆皆化成彼岸的花,转身之间,如仙子欲归去云里月下。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曲倾人城,一舞倾人国。她一舞,那八百里风云和夜皆失了色。
月光缓缓照下,她越舞越靠近他,最后一个旋身,她扑进他怀里,乐声嘎然而止,桌上酒也被她一手扫落在地,桂花香弥漫。
他背后是地板,身上是她贴着他。难得的主动。她略施粉黛,眉是月一样的弯,眼是秋水漾漾,唇比二月的花更红。她是早春料峭里的那一抹风霜与叶。
周遭安静,只有江水声,心跳声,呼吸声,她手抚上他的眉峰,忽然笑了。
她终于笑了,他第一次见她笑。他心里打鼓,果然她笑时最美,许是有些醉,她七分美里,夹着三分媚,他心都要化了。
只是倾刻间,她嘴角淌出血,殷红的血。
他惊异的目光中,她缓缓贴近他耳边,轻轻说,“那酒里面我下了毒,你不要再救我了。这世上,没有我留恋的,你放过我吧……”
他错锷着去望一眼那地上倾倒的酒壶,桂花香依旧浓重。
最后,她失力枕在他肩头,轻轻阖上了眼。
他抱着她,用力抱,又是泪,失声嘶吼,“依依,依依!依昉!”
依昉!我放不过你!我不要你死!你对我总是这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