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九上》上邪无衣

3、太子中箭1

　　永安皇城。
　　先头太子的马车刚进宫，赤马便紧随其后地到了朱雀门底下，当值的一个小侍卫见来人面生，本想把人拦下，询问他为何进宫、有无腰牌之类的，但他还没开口就被一旁眼尖的侍卫长给扽到了身后，那侍卫长一面向来人行礼一面乐呵地笑道：“虞副将军！久仰久仰！您也知道这宫中禁马，所以您这马，还是先交由属下代为照料吧，属下也是职责所在，还望副将军不要为难属下才是。”
　　虞上卿心道，他多年不曾回京，居然还有人能认出他？不应该啊，难道……是因为赤月？我还不如一匹马吗？一想到这，虞上卿便出言问道：“这位大人认得我？”
　　侍卫长笑道：“虞副将军的战马赤月名震天下，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马，属下自然也是知道一二的。”
　　虞上卿看着侍卫长那副对马比对他很尊敬的样子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算了算了，正事要紧，还是太子殿下的伤情更为重要，想到这虞上卿颇为不舍得顺了顺赤月背上的毛，将马缰交到侍卫长手里，道：“那就有劳大人了，麻烦顺便再喂我的小赤月吃点好的补补，黍米，黍米就行，它爱吃这个。还有……敢问大人知道刚才的马车是奔哪里去了吗？”
　　侍卫长接过马缰，拱手道：“不麻烦不麻烦，这些都是属下应该做的；依卑职之见，方才太子殿下的马车应当是回东宫去了。”
　　虞上卿冲侍卫长点头致了谢就转身往宫里走去，可谁知他还没往前走两步，身后竟传来了一声马嘶，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赤月见他丢下自己，又有人想将它牵走，便显得有些不安，不停地在原地徘徊不肯离去，这才出声提醒虞上卿忘了带自己一起走。虞上卿明白它的意思，可他不能带赤月进宫，于是便冲它挥了挥手，喊道：“赤月乖，等我把正事忙完就去接你！放心，很快的！”
　　赤月像是听懂了虞上卿的话一样，不再抗拒别人牵它，而是顺从地跟着那个侍卫下去了。
　　侍卫长心道，好马就是好马，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仅认主，还这么有灵性，长见识了！见虞上卿已经走远，侍卫长突然想到好像忘了点什么，一回头，瞅见刚才欲阻拦虞上卿进宫的小侍卫站在他身后，登时想起来了，冲他嚷道：“没看见来人骑的马是赤月吗？啊？！整个南启，只有这么一匹额间点雪的赤马！这可是已故的虞老将军的坐骑，这马极通人性，全天下能骑它的，也只有镇国大将军的亲弟弟、虞家明光军的右副将军，虞华！这次虞副将军又带兵大败北狄，得胜回朝，想必是要升将军了！你还敢阻拦？不要命了？”
　　那小侍卫显然是被侍卫长吼声吓到了，忙道：“是是是，属下再也不敢了！就算是借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拦咱们将军啊！”
　　孺子可教也，侍卫长拍了拍小侍卫的肩头，十分满意他的回答，示意他接着回去站岗。
　　“还有你们！都听见了吗？下次都机灵点！长点脑子！别给我到处惹事！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教育了一下新来的小侍卫，侍卫长又冲手底下的一众侍卫喊了两句，听到了他们整齐的回答，心中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侍卫长也是在宫里当值久了见过世面，一眼就看出来了能骑这马的并非一般人，幸好没有多加阻拦，不然又要再生事端，他虽然是训斥了属下，但也是为了他们好，在这皇宫里做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有钱有势的大人物，谁也不能惹，谁也不能得罪。
　　那蓝翎卫驾着马车一进皇城便直入东宫，还没等马车在宫门口停稳，便惊动了原本在长乐宫内小憩的昭华元后，往日极讲究穿着的昭华元后更是来不及整理衣衫便跑出了殿门，身后的一众宫人也跟着一同往东宫来了。
　　好在长乐宫离东宫并不算远，没走几步就到了，待昭华元后赶到东宫时，正巧撞见那蓝翎卫扶太子下马车，身边的宫女扶着她迎了上去，昭华元后一见太子腿上有血便冲身后的一众宫女内侍们喊道：“还愣着干嘛？都瞎啊？没看见太子受了伤吗？还不快去请御医过来？”
　　闻言，昭华元后身边的两个宫女向她一俯身便跑了出去。
　　“母后，儿臣并无大碍，母后不必担心儿臣。”尽管腿上受伤的地方鲜血直冒，面色苍白，额上也布满了细汗，韶光嗣依旧强装无事，嘴角用力扯出一丝微笑，朝昭华元后温声安慰道。
　　“我的烨儿受苦了，快别说话了，来，母后扶你先进去休息，烨儿别怕，有母后在，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御医马上就到。”昭华元后掏出了自己贴身的手帕轻轻拭去韶光嗣额上的汗，同蓝翎卫一起扶着他进了寝殿。
　　等了约摸着快一盏茶的时间，御医还未到，韶光嗣腿上还淌着血，昭华元后本就面色不善，现在更是阴沉着脸、目光凌厉地瞪着那送太子回宫的蓝翎卫道：“阮秋！我让你好好保护太子殿下，你是怎么保护他的？啊？我的烨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万死都难辞其咎！你知道吗？”
　　名叫阮秋的蓝翎卫原本蹲在太子跟前帮他按着腿上的伤口止血，听到了昭华元后的话，便将手中的布交给了一旁的内侍按着，然后侧过身来冲着昭华元后单膝跪了下来，低着头抱拳回话道：“回元后娘娘的话，是阮秋失职，阮秋愿接受任何惩罚。”
　　韶光嗣声音因为疼痛已然有些发颤：“母后……不关阮秋的事……都，都是儿臣的错，还请母后……千万不要怪罪于他。”
　　“烨儿，你莫要为他开脱！母后这次定要……”昭华元后本想直接命人将阮秋拉出去问责，不料却被来声打断了。
　　只听门外一内侍提嗓一声：“张院判到——”
　　一宫女领着身着素雅朝服、蓄着花白胡子的御医进了屋来。
　　见御医到了，昭华元后算是暂且放了阮秋一马，不再搭理他，对御医道：“张院判！快，快给太子殿下医伤！”
　　张院判向昭华元后拱手行了礼道了句：“是。”然后将背着的医箱搁置在了案上，近身去查看韶光嗣腿上的伤。
　　从伤口的形状来看像是弩箭所致，箭的走势自东而下，力道虽然不小，好在只是划开了肉，并没有伤到筋骨，见太子殿下的伤并不碍事，张院判也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按元后娘娘的脾气和她对太子殿下的宠爱程度来说，若是太子伤重，他这个御医免不了也要一并受到责罚。
　　昭华元后问道：“如何？”
　　张院判道：“元后娘娘、太子殿下请放心，依臣下之见，殿下腿上的伤并未伤及要害，只要待臣为殿下将血止住，上些金疮药，再开个方子好生调养，不出两三个月就能恢复如初了。”
　　韶光嗣朝张院判点了点头，并未作声。
　　昭华元后听了张院判的话，也算是踏实了。张院判是宫中的老人了，又是太医院的院判，他的医术她还是信得过的，可她心中还是十分不悦，略有些不满地对张院判道：“那你还不快些为太子医伤？”
　　张院判拱手道：“老臣为太子殿下缝合伤口肯定会见血，元后娘娘见了免不了心疼，还是先请元后娘娘到正殿休息，臣才好给太子殿下医伤。”
　　昭华元后自知她在这里是有些不妥，但又十分担心韶光嗣的伤，正犹豫之下，韶光嗣出了声：“母后莫要担心儿臣了，张院判的医术您也是清楚的，母后还是先出去歇着吧，儿臣无碍。”
　　见韶光嗣出了声，昭华元后只得一挥衣袖朝张院判客气了一句：“也罢，那就请张院判多费心了。”
　　张院判再拱手道：“元后娘娘请放心，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您慢走。”
　　昭华元后语罢，便转身往屋外走去，身后的一众宫人也都随着昭华元后一同出了寝殿，去了主殿侍候。
　　这时，一路追赶太子马车的虞上卿才赶到东宫。
　　他虽是号称过目不忘，可也已经十一年未回京了，宫里的路又七拐八绕的，谅他再记性再如何好，也难免找不对地方，这还是一路上问了好几个宫女才找到的。
　　“来者何人？这是太子寝宫，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东宫门口的羽林侍卫冲虞上卿一喝。
　　虞上卿笑呵呵地朝两人拱手道：“侍卫大哥，我姓虞名华表字上卿，是陛下命我前来察看太子殿下伤情的，还请两位大哥行个方便，放我进去看看太子殿下是否无碍，我也好回围场向陛下复命。”
　　“可有陛下手谕？”
　　“陛下的手谕我是没有，不过我有个令牌，不知道可不可以。”虞上卿说着，把腰间的明光军令牌递了上去。
　　那侍卫接过令牌一看，愣住了。虞家明光令，自先镇国大将军故去后，多年不曾问世，虽然他从未见过这块令牌，但它背后的图案确属皇家编制，无可作假，据说凭此令亦可调遣明光军百万将士，其威力堪比兵符。将令牌拿在手里之后，他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原本他印象里姓虞的将领只有镇国大将军虞楚旌，竟险些忘记了虞楚旌还有个胞弟也在明光军中任职，现在已经位居右副将军了，便赶紧将手中的令牌奉还了给了虞上卿：“原来是虞副将军啊，失敬失敬，还请虞副将军恕末将眼拙，一时间竟没认出您来，还望虞副将军不要怪罪属下才好；张院判已经去太子寝殿为太子殿下诊治了，副将军不必担心。”
　　虞上卿将令牌收了回来，挂在了腰间道：“多谢。”然后向太子的寝殿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