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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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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就是禁不起念叨,日前,碧漪还担心老爷嫌弃少爷不向学,秦紫仪晚睡起不来,大白天补觉的消息就传到老爷耳朵里了。
简直怕什么来什么。
三老爷是个地地道道的真正君子,以前担心过于溺爱秦紫仪,导致孩子立不起来。现在,见秦紫仪能作能跳,修身养性的计划就得提上日程。
秦府一大家子风流名士,秦大人是不指望谁能教好秦紫仪了,毕竟连他这个日常被长宁县主嫌弃的严父,都无法狠下心来教养儿子,宠得现在秦紫仪性子有点左。
打小生病如饮水,秦紫仪哪怕不带任何含义地看父亲一眼,老父亲就回想起儿子幼时生病喘气都艰难,长这么大耗费了全家多少心力,病儿吃了多少苦。
这样哪下得了狠手?
古人云,玉不琢不成器。也不盼着病儿成什么大器,养养性子就好了。
秦老爷早就打算将儿子送去白鹿书院读书,正好二哥在庐州做官,长房的大姐儿又恰都在书院读书,也能照拂一二。
白鹿书院也不很远,就在金陵,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秦大人心想,病儿在杭州的玩伴知根知底,对病儿过于礼让,得让儿子多见见世面,结交结交新朋友也好。
为这,长宁县主不知和丈夫置了多少气。
秦大人哄她,“也并非是去吃苦,大姐儿也是娇惯大的,不也读得好好的么。身子骨还肉眼可见的健康了,性子也非一般的开朗。你看咱们病儿,总也这么蔫蔫的。从先总和梅君几个偷溜出家,现在,又多了小刀,可见是太拘着了。爱非其道啊。”
长宁见拧不过秦大人,便要求多带侍从,多备行李,最好能把爹娘也都带去。
开什么玩笑。
后一句自然是长宁县主同秦大人发泄不满,爹娘陪读,就是两位有暇,秦紫仪还要不要脸面了。
秦紫仪得到消息的时候,是人选也拟好了,行李也准备齐了。
碧漪虽然贴心,却不能带,书院虽然有女学生,却万万没有少爷带着丫鬟读书的道理。
此行虽不纯为了学问而去,也不能令人认为是纨绔,为享乐而来。
因此侍从就要细心筛选,梅君虽然天生神力却机变不及小刀,小刀又是无为道人的记名弟子,和秦紫仪一道去做做学问也好。
此事秦大人已经修书给无为道长,道长也首肯,并表示有空会去看望紫仪和小刀。
小刀虽勤快心细,毕竟也是去做学问,必然不能周到,故又挑了诗墨陪读。
两个人也足够了,长宁县主有心再多选几个,秦大人却说:“不能过于扎眼。若夫人不放心,挑几个府兵护送过去,若还放心不下,留下来暗中保护也使得。”长宁县主这才满意。
纷英院中,秦紫仪与秦小刀二人面色凝重,碧漪满面不舍,唯有诗墨面上充满了要去秋游一般的兴奋。
秦紫仪对读书这件事没有意见,但是非常不喜欢出远门。虽然他时常逃家,爱去街上闲逛。这仅仅是出门,大腿一迈,门槛一跨,齐活。
出远门就麻烦了,杭州与金陵相距五百里,路上怎么也要用七天。秦紫仪此时方才觉得没有拜无为道人为师有点遗憾。
秦小刀所想与秦紫仪,方向是一样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想的是少爷坐马车去金陵,走上七天还是短的,就这个事儿精不走上十天半个月对不起他娇气鬼的美名。而我,骑马三天可以来回。
二人想到一处去了,脸色不禁都有些发青。
更令秦紫仪想不到的是,秦大人已经携妻去寒山寺祈福,并准备在郊外的庄子小住。
显然是铁了心要送秦紫仪去金陵,生怕见了他会舍不得,因此竟然决心不准备为他送行,干脆躲出去了。
想到这一节,秦紫仪忽然豪气干云起来,怎么就料定了他不愿意去,他愿意得很!
“秦小刀!”秦紫仪忽然出声,将秦小刀从头打量到脚,“你是遥京人?”
秦小刀的身契一直是秦紫仪自己收容,秦紫仪向来聪颖过人,即便秦小刀不交待,他焉能猜不出秦小刀的身份。所以秦紫仪才从未过问他的身世,连名字都未曾问过,单单给他取名秦小刀。
当年从张老四手中买下秦小刀,钱货两讫,本来已经了了。不过秦紫仪见过身契之后,反而意识到问题,连夜给张老四扣了两顶大帽子,让他蹲大狱去了。
“是。”秦小刀无奈应了一声,他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秦紫仪,也不准备扯谎欺瞒。
“一路走过来的?”秦紫仪见碧漪和诗墨在书房收拾笔墨,低声发问。
秦小刀转首瞧见秦紫仪瞪圆了一双桃花眼,露出几分罕见的天真憨态来,不觉溢出笑意,“不仅徒步走来,还要披枷戴镣,合重二十斤。”
秦紫仪回想起秦小刀初来府上,不得不向自己坦诚其实是个男儿身。秦紫仪初时还有些半信半疑,毕竟,他说秦小刀没什么姿色仅仅是一种话术,相反,那时秦小刀确乎有一股飒然之美,十分有别于一般的脂粉美人。
令梅君验明正身,秦紫仪才确信面前确乎是个男儿郎,并非美娇娥。
秦小刀当时那么单薄的小身板竟能扛着二十斤镣铐行了万里路,心智之坚,体质之强,可见一斑。怪不得无为道人对他见猎心喜,收为弟子。
秦紫仪辗转目光落到了傻乐的诗墨身上,不禁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一路吃亏的怕就只有自己了。
秦大人虽然与长宁县主躲清静去了,与秦紫仪的联络却不间断。
尤其是长宁县主,她手下的侍从一天能在秦府和别府之间来回跑上百八十遍,恨不能将慈母的谆谆叮嘱与关心呵护一腔子倾注出来,连明年的春衫与冬衣都裁好了。
此前一直瞒着老太君,临行之前却如何也瞒不下去了。
秦大人躲到郊外别院,未必没有害怕母亲责骂的原因。
秦公对此事并无反对,对自己的小孙子,他总有种唯恐人间留不住之感。
病儿过于早慧出尘,万事不萦怀,如今却仍未入世,恐非久留之兆。老三安排病儿去白鹿书院向学也好,染上红尘之气,与尘世多些牵挂,或许能消解一二分脱俗。
老太君知道不可回转,是恨不能把眼珠子长在秦紫仪身上,还将身边的大丫鬟派来协助碧漪,装点行李起码有三大车。
就是大姐儿去白鹿书院时也没有这般鸡飞狗跳的阵仗。
秦紫仪面对长辈的善意与怜爱,一一笑纳。当然,要带走多少他心中有数,早命碧漪备好了单子。
出发那日,秦紫仪去郊外拜别父母,秦大人夫妻二人避而未见,却远远眺着儿子离去的背影。
长宁县主默默垂泪,“如何就这样狠心?缓个一二年也好。”
“不瞒你说,这日子是无为道长推演而来,道长为此事耗损心力之巨,恐此生无复再窥天道。”秦大人长叹道。
长宁县主悚然一惊,这话中之意,岂不是病儿正是应劫而去!哪里使得!
“子不语怪力乱神,相公也是饱学之士,如何就听信了?”长宁心神俱乱。
“此前道长不请而来,出手救命,到如今这些时光,已经算是偷来日月了。”秦大人叹息一声。
而无为道人为此耗费这如许心力,甚至再无法窥探天道,更说明此行其实颇为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