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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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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静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持刀而立的富冈义勇身上。
只见他面沉如水,坚冰一样毫无波动的眼瞳直直地注视着于他形成对峙之势的蝴蝶忍,黑发下露出的脸看起来分外不近人情。
连风声都好像迫于压抑的气氛停滞住了似的。
炭治郎咬紧了牙关,昏睡的祢豆子被他血痕累累的胳膊用力抱在怀里,深红色的眼睛圆睁着,瞳孔紧缩,明显精神紧绷到了极致。
——蝴蝶忍小姐笑容下的盛怒气味在刺激着他的嗅觉。
而打破这静谧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水柱大人的一句话。
于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
黑发蓝眸的青年终于屈尊降贵般张开了嘴。
“我……”
[他还想说什么?还是说终于想起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了?]
[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情都必须好好说明的吧?]
蝴蝶忍胸腔灼烧着的怒火暂时被压制住了一点,虽然庇护鬼是不可原谅的立场错误,但出于对同伴的信任,她还是想听一听富冈义勇的解释。
鬼杀队的队员们无不与鬼有着血海深仇——否则怎么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去猎杀恶鬼呢?大家又不是不清楚,那可是一不小心就会被吃掉的事情啊!人比起鬼来说太弱小了,就算拼命地训练,拼命地修习剑术,每天从日升到日落花掉数不清的时间,就算是这样,手中的刀也不一定能砍断恶鬼的脖子。
所以身为鬼杀队的一员,甚至是最为强大的支柱之一,富冈义勇会这么做肯定是有什么理由的。
于是蝴蝶忍只是弯了弯眼睛,冰冷的刀锋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寒芒,终究没有继续向前。
[所以,快告诉我为什么吧,义……]
“——我才没有被讨厌。”
说出这句话的人用的是平淡且笃定的语气。
蝴蝶忍的笑容凝固,黑暗的森林里瞬间再次陷入了寂静。
……等等你的反射弧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不,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是何等令人惊叹的自信啊!
“啊……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蝴蝶忍发出一声叹气似的低吟,画在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缺,眉梢下撇显露出几分无奈的意味。
就好像刚刚一瞬间的卡顿不存在一样,她重新展开了微笑,声音轻飘飘的很是可爱。
……如果忽视掉她握住刀柄的手上暴起的青筋的话。
“原来你连被人讨厌的自觉都没有啊……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抱歉抱歉。”
纤细的眉是难过的弧度,一副真的因为说错了话而很抱歉的样子。
……话是这么说,可炭治郎是坚决不信的。
凡是嗅觉灵敏一些的人就可以知道,不远处的那位带着蝴蝶头饰的剑士,在义勇说出这句话后,那猛然膨胀起来的怒火若是可以化作实体,那整片森林现在差不多已经化为灰烬了。
就是这种可怕的程度。
我看看蝴蝶忍。
她的表情很好形容。
蝴蝶忍:【微笑(送你归西).jpg】
我接着又偏头看看富冈义勇,惊奇地发现他在群聊中紧接着蝴蝶忍,发出了一个完全不在状态、且十分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包。
富冈义勇:【困惑.jpg】
……哦。
水柱大人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样子。
不管怎样,这时候都不该说这种话吧?
就算是我这种对人际交往不擅长的人(?),都觉得这句话说的时机糟透了。
算了算了,我在心里给自己找到了解释,水柱大人傻愣愣的,活着就已经很努力了。
不远处的蝴蝶小姐沉默了两秒,大概也觉得和富冈义勇继续谈论这个话题,除了导致自己心律不齐、脑部血管堵塞以外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结果,所以将目光快速地越过富冈义勇,落在了我们身上:
“哦诶——那边带着面具的小姑娘?”
炭治郎抖了一下,像是突然被捕食者盯上的啮齿动物,战战兢兢的样子活像被点到名的是他自己。
我握住他带着细小伤口的的手,抬起头看着蝴蝶忍,表示我有在听她讲话。
“你怀里的那个女孩子,可是鬼哦?”蝴蝶小姐把另一只手平展开举到嘴边,笑语盈盈的模样与其说是在进行危险的警告,不如说像是在讲什么悄悄话:“很危险的,请离她远一点。”
她微微眯起了眼。
“无论是你,还是另一个男孩子。”
我听到了怀里的弟弟突然加快的心跳声。
“砰咚、砰咚”,心跳的间隔变短了。蝴蝶小姐说的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吗?我疑惑地低头,发现弟弟正睁大眼睛看着我。
他这些年一定过的不大好,因为他下意识攥住我衣角的动作太过小心翼翼,眼睛里的忐忑和期盼又如此明显,如同胆怯的红眼睛兔子,想要抓住却又不敢用力,只敢在原地可怜巴巴地看着,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冷冷地掀开,不在意地丢掉了。
被喜爱着、被纵容着的孩子,是不会有这样不自信的、害怕被放弃的时候的。
我看着弟弟想,就是这样,他也依旧想要拼命留下些什么。
为什么呢?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上来了,我摸了摸他的头,“不。是弟弟和妹妹。”
我说:“只是妹妹变成鬼了而已。”
我话音落下,场面又陷入了一片安静里。
炭治郎愣愣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说实话,不是很好看,因为他的那个表情实在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笑容,喜悦开心的情绪氤氲在眼睛里,嘴角却是往下弯的,既像是哭又像是在笑,被泪水晕染开的灰尘和血粘在脸上,狼狈又可怜。
和他以前不一样。
“啊,是这样……”蝴蝶忍捂住了嘴,表情就像是看到了蜷缩在墙角受了伤的猫猫:“真是可怜。”
但这样的表情仅仅在她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很快她又笑了起来:“那……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个医生哦?”
蝴蝶忍举起了刀。
“用医生的身份保证,我会用温柔毒药杀死她,不会让她痛苦的。”
她的意思很明确,说的话也很通俗直白,我却感觉到有些困惑。
蝴蝶小姐是没听清楚吗?
这是我妹妹。
自说自话什么呢。
你想杀掉她,问过我了吗?
林间刮起了一阵凉风,空气好像一下子冷了许多。
被白色羽织覆盖住的土地上,细长的草叶上凝结出了白霜。
就算对同伴动手、包庇鬼违反了队规,这么做会失去鬼杀队的工作。
但那又怎么样呢?
是人都有远近亲疏,事情也分轻重缓急。如果是陌生人,活着我无所谓,死了我也无所谓。敌人是必须要杀死的,亲人是必须要保护的。工作丢了可以再找,弟弟妹妹没有了就真的没有了。
和弟弟妹妹相比,工作就变得无关紧要起来了。
任谁来看都是这样的吧。
虫柱?
想动手吗?
虽然我擅长团战,但这不代表我单打独斗不行啊!
来吧。
就在这时,水柱大人忽然抬起了手,挡在我们身前。
……咦?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他是想保护我们?
“你体力应该不错。”他盯着蝴蝶忍,警惕着她的攻击,声音低沉听不出波澜:“——带着他们逃吧。”
缭绕的白色的寒气缩回了头。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况且这劳动力不仅免费,他还很能打。
我瞬间把planA换成了planB,一手抱起弟弟一手抱起妹妹,脚尖点地,瞬息间消失在原地。
一下子,寂静的山林中只剩下了蓄势待发的蝴蝶忍和沉默的富冈义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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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田蜘蛛山说大也不是很大,但要是说小也不小。正常来说从山的中心跑到山下,需要的时间足够蝴蝶忍追上来了(是的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我觉得富冈义勇大概是拦不住她),但我一点都不担心。
——我,雪女,可以飞的!
冰花在我身边环绕,隐约可见一层淡蓝色的光圈,挡去了扑面的寒风。
“……诶?”发现自己没有下落趋势的炭治郎四处看了看,祢豆子还在睡,垂下的头发晃晃悠悠,夜晚黑色的森林在脚下飞速掠过,皎洁的明月于无云的天空高悬。
或许是四周十分空旷的缘故,炭治郎感觉此时的月亮分外的近。
这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
但炭治郎并不打算问。
“……诗。”他说:“这样……没关系吗?”
[我会被鬼杀队开除吗]
[就算是妹妹,但我还是带着鬼行动了]
[不可能被认可]
[而且诗她……完全没有犹豫地站在我这一边了]
[我的事情已经一团糟了]
[会被我连累的]
我没有看他,说:“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弟弟知道担心姐姐了,可爱。
这时候,我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子动了动,低头一看,祢豆子睁开了眼睛。
好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祢豆子看起来倦怠又安静,眼睛在黑色的天空上停驻了几秒,慢慢移动到我的脸上,定住了。
她歪着头看我,好像正在从混沌的大脑里费力地翻找着什么东西,所有反应都慢了半拍。
直到她下意识攥住了我飘起的一缕头发,才终于找到了打开记忆的钥匙。
“……姐姐!”
祢豆子开心地这么喊。
“嗯。”我应道。
哎呀女孩子更可爱了!
从今往后我也是有妹人士了!
骄傲。
“咦?”炭治郎迟疑地说,“诗,那只鸟……好像在追我们?”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只很眼熟的鸟正奋力拍动着翅膀超我们这边飞。
……这好像是我的鸟。
我除了任务一般不怎么带它,这次也是,我是四处乱逛正巧逛到那田蜘蛛山的,它自然不在我身边。
现在过来,大概是有什么急事。
反正这会儿蝴蝶忍是追不上我了,我稍稍放慢了速度,等着它飞过来。
“信!信!”乌鸦声嘶力竭,扯着嗓子喊。
炭治郎伸手帮我拿下了信筒,把卷巴的信纸展开,举到我面前。
信不长,字迹也有些凌乱。
/冬月小姐:
展信佳。
剑士的乌鸦来了消息,说是鬼杀队的剑士带着鬼一起行动。其实,这位剑士的培育师早已给我与耀哉递了信,陈述了这位剑士的经历,并且用生命做下了担保。
我信任鬼杀队的剑士,也信任培育师的判断。我已经知晓了这位剑士是冬月小姐的亲人,虽然这么说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但我希望冬月小姐可以对我们多一点信任,将这位剑士带回鬼杀队,鬼杀队一定会做出一个公平的判断。
当然,这是我私人的请求,如果冬月小姐并不想这么做,我也会对你报以诚挚的祝愿,因为我相信冬月小姐不会纵容吃人的恶鬼。
伊佐那天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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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铁脆鸣,火星乱溅,相击的刀刃互弹开,富冈义勇后退了一小步,蝴蝶忍调整姿势轻盈落地。
明显是富冈义勇占了上风。
蝴蝶忍先天的弱势,使她擅长快攻和集中一点的突刺,而富冈义勇的防守沉稳又坚固,几乎完美无缺。
这样下去,蝴蝶忍迟早会失去攻击的力气。
后退的两人进入了短暂的相持。
“富冈,你是认真的啊。”
让蝴蝶忍收回微笑很难,让她表现出冷峻的态度也很难,但富冈义勇做到了这件事情:“没想到柱居然会护着鬼。”
富冈义勇没说话。
而在蝴蝶忍眼中,这沉默的样子无疑是默认了。
“既然你真心想护着她,那我也没必要在这帮你争取时间了。”
“告辞,请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