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初》多年前的余音

1、雪须逊梅一段香

　　“外面雪堆得这么厚，这丫头，急急火火的上哪儿去啊？”
　　“黄妈，这你就不懂了，回廊外面的梅花，下午花苞就悄悄地绽放了，十成今晚就开了。小姐说，倚在窗边看，就叫做明月梅花。”
　　这一年是民国26年，后来人们都说从天气上看就有兵戈之象。冬天特别冷，夏日又极热。这时候梅花迟迟不开，说明春天还在远处徘徊。虞家是北平的大户人家，祖上出过进士。到虞景轩这一辈，修成了名士。虞景轩在北平城里的几所大学教钟点书，闲暇时就逛琉璃厂，带些骨董生僻书回来细细钻研。虞夫人也是大家闺秀，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但她为人朴实，穿着简淡，不摆架子。两人相亲相爱，但膝下略虚，只生一女儿梅初，自然尽心教养。
　　母亲是有名的美人，女儿大多不漂亮。虞梅初也没有逃过这个定律。但她从小就聪明可人，又继承了母亲的平等观和父亲的嗜好读书，为人谦诚，手不释卷，小小年纪就戴上了眼镜。左右邻里，佣人仆妇，还有学校的老师同学，都夸她是个好人。
　　下午丫鬟冬梅就自作主张，揣摩小姐的心意，把糊窗纸换成了浅绿色的珍珠罗，这样从里面看过去，一轮明月照着院子里初绽的梅花，美得不可方物。
　　梅初在窗边坐下，用她那深度近视的眼睛打量着窗外的梅花。冬梅脆生生的叫声打破了平静：“小姐哎，太太来了！”冬梅掀开丝绒帘子，虞太太走了进来。
　　“梅初，在看什么？”
　　“梅花。”
　　“冬梅，”虞太太和蔼地吩咐，“你出去吧。”
　　冬梅退出后，虞太太打量着女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我说过，在家不要穿好衣服，这件呢子外衣是出门穿的，脱下脱下。”
　　梅初嗯了一声，脱下衣服，拣了一件旧棉袄穿上。
　　“你昨天出门围的头巾太显眼，不合你的皮肤。艳红色得我们这些太太围。”
　　虞太太把那条围巾找出来，自己围上，走到梳妆台前左右看着。
　　“妈，我就这一条围巾。”梅初低下头。
　　“你怎么最近喜欢打扮了？”虞太太的眼睛在梳妆台上的镜子前带笑不笑地看着梅初，“告诉妈，是不是谈恋爱了？”
　　虞梅初的嘴唇紧紧抿着，不说话。
　　“你爸爸的小同乡崔事实，昨天来的时候我看你们挺有话说的。”
　　梅初还是不说话。
　　“女孩子家，不要太早谈恋爱，也不要打扮自己，显得往男人那边靠，轻贱了身份。”
　　“哪有那么多话和他说。”梅初的手绞在一起。
　　“小崔这个人嘛，我看还是挺好的。”
　　虞太太嘴角泛起笑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他对我多亲。”
　　梅初什么也没答，反身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