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可否重来?》江路

8、谜样眼睛

　　赵佶今天心情很好，下朝后竟然不想去看画了，想批批奏折，所以他便前往御书房准备批阅奏折，在前往御书房的途中他不禁回想起了昨晚与神侯的谈话，明天就是九月初九了，一切应该都已准备妥当，就等傅宗书落网，他本来也是不相信傅宗书会做出这样叛逆的事，可是当他逼问刘总管时，才发现这是真的，不过刘总管说他其实是遵从蔡京的吩咐打算将计就计一举捉拿傅宗书所以才会对皇上有所隐瞒，赵佶一问之下蔡京也是这样子说，还很惶恐地请他恕罪，其实他心里面是知道蔡京打的什么算盘，只是......在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之前，他总是抱有一丝希望来欺骗自己，因为蔡京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烦闷的心得到舒解的人，他懂他的心，更懂得该怎样让他快乐，所以他没有怪罪于他，只是让他将功补过，让傅宗书现出原形捉拿他，他相信蔡京为了洗脱嫌疑自是会好好地配合的。

　　看着眼前成堆的奏折赵佶叹了一口气，突然又觉得什么兴致都没有了，不过......不知道神侯说的戚少商是怎样的，昨晚他听说戚少商要来宫里“勘察勘察”时简直没笑出声来，这个理由也就他说的出口，尤其是再配合神侯当时怪异的表情，他不禁开始幻想这戚少商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可以因为一把逆水寒搅得整个中原动荡不安，李龄当初又是看中了他的什么才会把如此重要的逆水寒交给他，他又是凭什么一次次地逃过朝廷的追杀，这样子的一个人说他不感兴趣那绝对是假的，对了，待会见到他时故意冷落冷落他给他个下马威看看，呵呵！就这么决定了。

　　所以在他听到戚少商已经来了之后，自然也知道他为了掩人耳目化名为厉南星，好象还易了容，赵佶让自己尽量严肃起来后就让他进来了，只是却在他有些局促地踏进殿门行了礼后扫了他一眼，便故作冷淡地让他自己翻书去，而他又埋头于奏折中去奋斗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的是个亲政爱民的好皇帝咧。

　　仿佛能感觉到那个人在看他，很好奇的目光，也很忧伤，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莫名的心就一颤，似乎那人早就认识他一样，不然为何会用如此难过却又如此哀叹的眼神看他，就像隔绝了重重的迷雾终于看到现实一样，残忍的令人连哭也哭不出来，那种沉重的悲哀竟似堆积了几百年，令赵佶无法再专心于奏折，忽视眼前这个眼神如此复杂的人。

　　他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那人竟仿佛知道他的动作般，提前一秒把眼神转移开来看向了那一排排的书架，那专注的神情差一点就让赵佶以为刚才是他自己神经过敏了，这个人，还真是让人好奇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刚才他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他？他......真的在以前就已经认识他了吗？

　　赵佶索性不看奏折了，也偏过头来仔细地审视眼前这人儿，一身合体的淡绿色窄身长袍，将他的身形突显地越发英挺，外罩一件白色长衫又多了几分的儒雅之气，只是腰间却没有悬挂任何的配饰，显得太过于简单，但是却又自然地在腰间别着一支玉箫，一时间又让人觉得这样子随意的他才是真的他。而这时只见他似乎已经从最开始的局促中缓过来了，悠闲的从书架上随意地抽出一本书很自然地斜身靠在架子上，翻开了手中的书页微侧头地看了起来，只是他的表情......赵佶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一时簇眉一时翘嘴的，好象一个调皮的少女一样在为了什么难题而不高兴但却又不愿轻易放弃，所以只能绞尽脑汁地苦苦思索着。这样子的他在不很明亮的柔和光线中全身都散发出了一种很温馨的感觉，恬淡而幽静，就连赵佶都忍不住放松了下来，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好久没有享受到这种感觉了，自从坐上这龙椅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子无忧无滤，只做个“风流才子”，只做个画家诗人。

　　突然那人松了一口气的说道：“我总算知道这是什么字了，真是麻烦啊！还是简体字比较方便，呵呵！”他笑了，这一笑又让赵佶感到自己的心跳似乎有加快的的迹象，脑海一片空白，只看到眼前的人儿用右手将垂下来的几缕挡住视线的发丝轻轻地圈到了耳后，然后笑的更开心了，连那双眼睛都微眯了起来，闪过一片流光异彩，就像他这一笑连天地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如此的醉人，如此的动人心魄，即使他的脸是那么的普通也一下子就变得不普通了，如果说无情的眼睛就像月华一样清冷而宁静的话，那戚少商的眼睛就像阳光一样明媚而灿烂，虽然阳光的背面总是阴影，但他的眼睛即使是沉静下来的时候也一样的闪烁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华彩，那已经不是一双人类该有的眼睛，因为它包含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也太复杂了，让人在渴望去探究的同时又害怕会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最后和它一起沦陷。

　　这是要经历多少才能拥有的眼睛，只要一想到他曾经经历的劫难和伤痛，赵佶就不禁呆了，他竟然还能微笑，还能有阳光般的温度去感染他周围的人，他究竟是怎样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令他似看破世事般的神一样平静地看待一切？我想了解，但又怕去了解。

　　“啪”突然那人手中的书掉落了下来，也同时让赵佶回过了神，我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会有那样子的想法，还一直盯着一个男子看，还真是的，不会是我这几天都没有去哪一个嫔妃那里去过夜，所以有点精力过于旺盛了，才会对一个男子也如此的......

　　“皇上，你怎么了？”那人儿丝毫不知道他自己的魅力早已超脱了容貌的范围，仍然含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他，淡的仿佛有又好象没有，那已经是一种习惯了，一种仿佛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在面对逆境时担心而时刻让自己带着这样子的笑容的习惯，而现在带着那种笑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时并不是面无表情，而是在笑，一种优雅到极点又悲伤到极点的笑，没有太多的笑意，可却还在笑，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心，好痛！

　　“没什么，朕只是有点累了”赵佶收起了一脸的心疼，笑着转移这种尴尬，并假装揉揉肩膀，好象批阅奏折才半个时辰真的有多累似的。

　　那人儿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仿佛一刹那所有的忧伤都从他的身上离开了一样，只剩下阳光般的灿烂和激扬，没有了阴影，没有了一切负面的情绪，干净的令人不敢相信。“那我帮你揉揉？我可还是个大夫来的”他说着便放下书走向他。

　　“那好吧，麻烦你了”赵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这样子应道。感觉到他站在身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可以这么放心的把后背露在他面前，明明才第一次见面，明明他是不安分的武林中人，明明他还曾经是被逮捕的朝廷钦犯，可是就是很安心，仿佛只要是他就什么也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他是他，只是因为他是戚少商，只是因为他是带着那种微笑的人。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赵佶奇迹般的竟感觉到刚才还有点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这比和蔡京在一起还要舒服的感觉是什么？一切都放松了下来，好象不管面对什么都觉得是很美好的。一下子，他又有心情处理这些堆积如山的奏折了，这速度还是前所未有的迅速，照这看来，在午时御膳前应该能处理完大半，这样子下午的时候就可以放轻松一点了。

　　时间就这样子缓慢地流逝着，在那一双手离开赵佶的肩膀的时候他也停下了手中的笔，怎么了？他回头，发现那人儿似乎没发现他在看他，径自摇晃揉捏着那一双已经有点僵硬的手，怎么了？已经很久了吗？

　　赵佶不自觉地握住他的右手，慢慢地替他揉着，看着他一下子变得僵硬的脸，突然就觉得他真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人，即使李师师色艺双全，貌若天仙，又兼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也未曾给过他这种感觉，这是一种他曾经羡慕过的属于家的温馨宁静的感觉，戚少商，你让朕拿你怎么办才好，朕与皇后相处七、八年，她没有给过朕这种感觉，朕与李师师谈笑缠绵，她也没有给过朕这种感觉，只有你，戚少商，只有你，才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你就给了朕这种感觉，你让朕怎么放的了手啊！朕若要留你的话，你是否会为朕留下？朕若要困你这条龙的话，你又是否愿为朕安心地停留在这笼子里？

　　“皇，皇上，我已经好了，你，你继续，继续批阅奏折”那人儿似乎也终于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忙收回了手，干笑道。还刻意的去躲避他的视线装作对殿里的桌椅很感兴趣的样子，死命盯着它们看，好象它们会长出花儿来似的。

　　“厉公子若喜欢这些桌椅的话，可以将它们带走，回去再慢慢看，不用现在就这么急吧，你再看那桌椅也不会多长一条腿不是”赵佶突然对着他的侧脸打趣道。一瞬间，看着那人儿羞红的脸颊，赵佶笑的更欢了，从未笑的这么的肆无忌惮，那笑声一直传到殿外，传的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