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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夏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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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到了。
烈日灼灼,一丝风也没有,只有空气里升腾着蠢蠢欲动的热气流。
这样的天气,睡着的话,连梦也不会做吧。
夏微把自己横在课桌上,半睁着眼睛打瞌睡,左脸贴着桌面,手抓着语文书欲盖弥彰的立在面前。
头顶的电扇坏了好久,满教室的热气像是凝固了,夏天啊,总觉得露在空气里的胳膊腿都是粘腻的。
好热。夏微用右手撑着脖子,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舒服的“唔”了一声。
一截粉笔狠狠打在额头,夏微手一抖,清醒过来,揉着额头上的红印茫然四顾。
“夏微。”李颜之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妾幸得执巾栉以侍王,非不欲专贵擅爱也,你来翻译一下这句话。”
“唔....”男生拖沓,摇摇晃晃着站起来,脑子尚未清醒,编不出搪塞的答案:“嗯——”
“放学后来我的办公室。”李颜之说。
夏微在满教室的沉默里坐了下来。
李颜之,二十七岁,三年一班接替病假中的刘老头临时代课的老师,校长令堂的朋友的儿子,留洋博士,特级教师资格证,这个那个一堆头衔,总之据说,很有来头。
这是他上任第一天,满教室都在想,夏微这笨蛋,被人拿来开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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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的时候,夏微去了教师办公室。
校长大人专门腾了三楼转角的独立小办公间给李颜之,可见其惜材程度。
出乎夏微意料,李颜之只是叫他来整理资料:“那边那一堆教案,按科目归类后放好。”
“哦。”夏微没睡醒,昏昏欲睡的,拖沓着动作蹲下去,堆在墙边的一大堆自己以为是废纸的东西,是批注详尽的教案,上面用颜色不同的笔圈圈点点,一个知识点列了五六道例题,详细到恐怖的地步。
夏微愣了愣。
“是你做的?”他问李颜之。
“嗯。”李颜之说。
“我可以拿去复印吧?”有这些做复习资料就够了。
“不行。这些是教师用资料。”李颜之说。
“哦。”夏微有点失望,站起来的时候一阵晕眩:“那你....”
他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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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时候是接近黄昏的傍晚,夏微一睁眼就看见白亮的天花板。李颜之坐在他床前,见他醒来便合拢了报纸,倾身过来。
男人没有戴眼镜,眉目清晰,意外的英俊,但线条冷硬,显得有点无情。
“你是白痴吗?完全不会照料自己吗?不知道该怎么生存吗?或者连根本的生存本能都没有?”李颜之声线平稳吐词清晰,不像是发怒,也听不出吐槽的揶揄口气,他端来一杯水:“你多久没吃饭了?”
“三,三天?”夏微接过水杯,被他没戴眼镜的冷洌眼神刺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因为胃痛的时候,实在什么也吃不下。
男人似乎是叹了口气,在这种光线里近看的话,李颜之的眼珠是接近黑色的深灰:“低血糖,还有胃溃疡,以后要好好吃饭。”
“哦....”夏微呐呐的,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噗咳!”
李颜之居高临下看着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杀气。夏微有些手足无措的拉起袖子替他擦一头一脸的水:“那个……我不习惯喝甜的……”
李颜之似乎有些僵硬,水珠顺着他的下巴线条滑下来,滴滴答答打在他的灰色西装上,过半晌他挥开夏微的手,淡淡的说:“你低血糖,要补充蔗糖。”
说完起身离开。
剩下夏微的手还略显尴尬的僵在那里。他转过头,看见李颜之的金边眼镜被遗忘在床边的立柜上。
一如记忆中那个人,温和斯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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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颜之第二天戴了黑框眼镜去上课。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他让人感觉深沉又狡猾,换上这一幅竟然生出一点点温和亲切的…假象来。
拿粉笔砸不敢和他对视的学生,抽背语文书边角上的小字注释,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学校周边暴力集团的老大给他跑腿买早餐,他在一个上午之内丢完了一盒粉笔没收了两本色情小说三个任天堂之后,创下全校新纪录,成为继黑山老姚之后的校园的传说学生的噩梦。
“八百字以上一千五百字以下的论述文,至少包含三个论点七个论据,明天早上八点上交,另外前天发下来的模拟试题也同时收上来吧,包括附带的作文。”李颜之把最后一个粉笔放回空盒子里,心平气和的宣布。
教室里立刻喧哗一片。
“什么啊!”
“开玩笑吗!”
“宇宙怎么还不灭亡啊!”
之类之类。
李颜之面不变色道:“不够多?那么再交一篇古文翻译上来好了,从自选课本里任选一篇,还有意见吗?”
教室里鸦雀无声。
李颜之仿佛牵了牵嘴角,指尖轻敲桌面:“那么,下课。”
有反抗就再镇压。
学生们在和李颜之相处的第二天就摸透了这个精英教师的性格特征——
强势。软硬不吃。手段利落。面瘫。
背景厚实,更甚至,有□□背景也说不定。
“——真是个魔鬼。”温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朝夏微竖起一个手指头:“说不定他是个S哟。特阴险的那种,心里越爽面上越瘫。”
“那他干嘛要当老师来毒害花朵,”夏微慢吞吞的回敬他,快要睡着的表情:“干脆去夜间俱乐部上班好了。”
夏微的体温偏低,低血糖体质,夏天总是半中暑一样昏昏沉沉,脸上毫无血色。
“夏微好色情哟!”温澄把眼睛眯成的形状:“和李颜之说不定是同一类人哟~”伸手把夏微抱住:“嗯嗯,夏微冰冰的好舒服。”
“放手,”对方的体温隔着织物传过来,蒸着后背,夏微冷着脸扒开他的手脚,温澄一口咬在他脖子上,于是男生勃然大怒:“放不放!放不放你这个靠着肾上腺素过活的野兽…..”
李颜之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课间的三年一班立刻安静下来。
魔鬼教师走进教室拿过忘记在讲桌上的笔记本,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嗯。从今天开始写每日五百字的日记,或者寓言读后感。”
为——什——么——!!
三年一班在心里呐喊。
“温澄,到我办公室来。”李颜之离开了。
“独裁者!”群情激愤,于是有人愤愤地在作文里写:“比如希特勒!比如织田信长!比如李颜之!”
李颜之拿着作文批改,读到这里微微的笑了。
夏微猛的转头,差点扭到脖子。
他看到李颜之像平时一样板着脸,正把厚厚一叠作文纸放进抽屉里。
夏微撇撇嘴,把整理好的教案放在李颜之面前,转身准备离开。
李颜之这时却抬起头,望了望尚且明亮的天空,又转过头来看着夏微:“去吃饭吗。我知道一家乌东面很好吃。”
大夏天吃什么乌冬面啊,夏微这么想着,却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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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烫。
面店里热空气蒸腾交错,头顶的风扇呼呼响,把热风吹在食客们的后脖子上。夏微吃出了一身汗,走出面店的时候,看见李颜之还是穿着一身严严实实的正装,却一身清爽的样子,突然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怪物。
天刚要黑下去,半明半暗,阳光留连在地平线上,把一半的云朵镀成金色。
李颜之靠在路灯下面,摸出一根烟,半闭着眼:“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老师,”夏微说:“我一直没有搬家。”
李颜之点点头,摸出钥匙,路边一辆灰色BENZ的车前灯闪了闪,“上车吧。”
汽车皮质座椅的触感,男人夹在手指间的香烟,还有和他衬衫上一样的古龙味道。
夏微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老师你开始抽烟了啊。”
“偶尔抽抽不会有关系的。”李颜之说,垂下眼睛把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又打开两扇前窗:“最近过的好吗。”
“嗯。”夏微下意识抓住了身前的安全带,看着脸侧的车窗嗡嗡响着慢慢降下来:“还好吧。就那样。”
“有想考的大学吗。”
完全是和长辈之间谈论的话题,夏微想着,模糊的说:“暂时还没有想过吧。”
“专业呢。”
“也没什么打算。”
“一点都没变呢,”李颜的语气淡淡的不像是在指责:“这种毫无规划的个性。”
夏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尴尬的沉默着。
车子进了隧道,光线就在掠过的日照灯下明明暗暗的交替着。男生突然说:“老师倒是变了很多。”
风灌进来,贴着脸颊刮过去,空气里的香水味道一下子被吹散了。
“是吗。”李颜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怎么变了。”
“变得有钱了,买了车,还开始穿西装,”夏微说:“吓了我一跳呢,老师突然变得很成熟,明明以前还.....”
像是噎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明明以前还怎样?”
明明以前还是一幅大孩子的样子,穿T-shirt和棉质长裤。
明明以前还只是个半工半读的穷学生,会在补习的时候给我捎带零食水果。
明明以前还只是我的家庭教师,可是问什么题却都能信手拈来,教案什么的,从来没有准备过。
这些事情,曾经,以前,在这些单词后能提出来的印象,都在时间推进里褪光了颜色,模糊暧昧,光是想起都让人恍惚。
可能你早就忘记了吧。
但是。
“老师,”夏微抓紧了安全带,指尖用力到发白,最后还是问:“那时候,为什么突然不告而别呢?”
明明以前,我是把你当作那么亲近的老师,家人,哥哥。
我是那样的,喜欢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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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微把钥匙插进锁孔里,铁门太旧了,老早就出了问题,得用力抵着门,转动钥匙,然后猛力拉开才能打开。
李颜之看着他费力的开门,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一句:“这里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夏微的手指就停留在门把手上,过了一会儿才拉开门说道“老师你进来吧”。
一点都没变,一进门先看到书房里摆放的钢琴和电脑桌,然后是客厅,墙纸和地板,黄色系的温暖灯光,甚至桌椅摆放的位置,都和记忆里五年前的这里完全吻合。
“还在弹钢琴吗?”
“偶尔弹一弹吧。”
夏微给他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下来:“要看电视吗?”
“不用,”李颜之也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动作优雅的交叠双腿,仿佛很舒适的向后靠:“伯父伯母不在吗?”
“出国旅游去了。”夏微简短的说,省去了两人出发前狂热研究着掘金的经历。
“还是那样吗。”李颜之这么说着,深灰色的眼睛里就有了些许笑意:“真是一点也没变呢。”
“唔。”夏微敷衍似的说,随即又转移话题:“怎么,难道老师是想来家访的吗?”
“不,”李颜之坐得很近,探出半个身子,习惯性的就抬手去弄乱夏微的头发:“只是来看看你。”
刘海被拨得乱七八糟,夏微对着李颜之睁大了眼睛,然后又从惊诧里清醒过来似的,猛地转过头去。
“老师,”夏微的侧脸有绷紧的弧度,似乎在咬着唇:“我又不是小孩子。”好像憋着一口气似的,很快的又说:“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李颜之看着他,神情是淡漠着的纵容:“在我心里,你还是那个小鬼啊。”
夏微咬着下唇,接着又露出了什么都不关心似的冷淡表情,一直到把李颜之送出门外,说着“路上小心”的时候,也还是冷着脸。
然后当着李颜之的面,狠狠关上门。
李颜之在门前默默的站了一会,抽出一根烟,黑暗里一点红星,轻笑一般的声音:“小鬼。”
他背靠着墙,仰起脖子,摘下香烟,对着黑暗呼出一口青烟:“让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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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一班像往常几天一样上了一节心惊胆战的语文课,李颜之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温柔,虽然还是木着脸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却没有抽人起来背单词注释,也没有追究交不出作业的学生,一直到快到下课,他才习惯性的在桌子上敲了敲手指。
大家冷汗淋漓的等他开口。
他却沉默着。
在逼得人快要翻白眼窒息过去的紧张气氛里,他好像在斟酌着该怎么开口似的,半晌才放弃似的叹了口气:“今天没有作业,下课吧。”
众人一幅被群象踩过的表情,诶呀宇宙快原子核爆了吧!
李颜之收拾好教案,沉默的走出教室。
剩下三年一班沉浸在喜悦中。
第二天大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温柔贤惠的原班主任刘老头打着石膏回来了!大翻身呀!刘老头你的地中海太耀眼了太温暖了刘老头我要娶你为妻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三年一班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温澄把下巴支在椅背上:“诶~?大概他也知道人缘太差没人想给他搞送别晚会所以才什么都没说吧。不过好可惜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冰山美人呢,我都看上他了说~”
找死,拜托你看上一个嚼得动的。
温澄在椅子上摇晃着:“不过他本来就是看在校长的面子上来代课,这样一走,再也见不到面了吧,哎哎~好~可~惜~~对吧,夏微?”
夏微沙沙的抄着笔记,“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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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想着终于可以回去吹吹空调,结果整个小区却突然停电了。
空调电扇一起罢工,夏微热得睡不着,翻过身,觉得后背上都是汗。凉席早被捂热了,伸手去摸都觉得烫手。
太热了。
干脆坐起身,天早就黑下来,室内更是暗得什么都看不见,夏微点了蜡烛,无事可做,突然就有点神思恍惚。
想起很久以前,记忆里,有个温和的青年,永远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深灰色眼珠,带着斯文的金丝边眼镜,给他讲古诗,讲代数,讲英文音标。
父母总是外出,但那次出门前,却把这个青年带到屋子里,对自己说“小微,从今天开始听这位老师的话哦。”
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头才一米三几的小孩子,他垂下手就刚好摸到自己的头。
他就会叹气,用很温和的语气说,小鬼,你太瘦了。
然后他就经常带着零食,糕点,或者水果来讲课。
把九十九分的卷子给他看,他还是叹气,你要再努力哟。
叫他哥哥的话,他也叹气,你还是要叫我老师才好。
后来夏微胃痛得吃不下东西的时候,他仍然叹气,说,不要任性。
医生来过之后,他却摸着自己的头,微笑着,一遍一遍的说,小鬼,你很勇敢嘛。
之后就没了零食,只是各式各样不同种类的热粥。
记忆中那么多温柔的脸,还带着青年未成熟的气息,一张一张,都在念自己的名字。
夏微。
夏微,吃饭咯。
夏微你太瘦了。
夏微,要听话。
夏微很勇敢哟。
夏微,不要哭,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骗子!夏微鼓着腮帮子,愤愤的吹灭了蜡烛。
青年的脸淡去了,温和褪了颜色,眉目日渐成熟,变得线条冷硬,总是抿着唇,面无表情。
他买了车,穿着正装,身上有清淡又奢华的香水味道,再也不是那个容易接近的老师了,但是现在这个样子,却那么适合他,好像现在的这个才是真实的他。记忆里那个温文的影子,就更加模糊了。
他自己或许都忘记了吧。
连带着五年前那个小鬼的告白,他都忘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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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微走进浴室,冷水淋在身上,闷得不知该怎么办的心情才被冲淡了一点点。
既然不告而别,为什么又要回来。
他在那个闷热得让人不知所措的下午,站在教室的讲台上,他念他的名字,夏微。
那么熟悉的语气,亲切温和,微字稍稍拉长,伴着吐气,口型像在微笑。
那时候周围的世界像个熟透的南瓜,让人窒息的闷和热,周而复始,万劫不复。
感官模糊,只有一个人的声音是清晰的。
——夏微。
——夏微。
别叫了。头好痛。
夏微躺在床上,头发还湿湿的,迷迷糊糊好像做起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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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而别呢。
——老师,那时候我对你表白,你为什么却要不告而别呢。
男人单手转着方向盘,没有看他:啊,那个啊,我害怕自己对未成年人出手嘛。
老师,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呢。
夏微在闷热的夏夜里猛地坐了过来,翻身下床,碰倒了椅子也不管不顾,他拉开抽屉抓过那幅眼镜就磕磕碰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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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颜之靠着墙,在黑暗里蹲了一阵子,他听见房门被打开,‘砰’的撞在墙壁上。
他朝着声音的方向挥了挥手里夹着的烟,红光在黑暗里晃了晃:“嗨。”
刚把香烟放进嘴里,就冷不防地被不明物体大力冲进了怀里,裹在一起倒在了地上。
他抱着那个人,苦笑着,摘下唇边的香烟咳了两声:“小夏微,你谋杀啊。”
夏微从他怀里撑起半个身子,伸手在他脸上摸索着。
“——老师,你没戴眼镜啊。”男孩的声音很冷静。
“嗯。”
李颜之仰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夏微跨坐在他身上。
触手火热。
没有照明的楼道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指尖香烟的红光明明灭灭。
面颊,鼻梁,眼皮上就都有了冰凉略微沉重的触感。
“呐。还给老师。”夏微说。
李颜之伸手摸到金属和玻璃的冷硬触感。
“这是五年前老师就戴着的东西。”
——是他的金丝边眼镜。
“老师是故意的吧,那天,在校医室,你故意把它忘在那里了。”
李颜之笑了,“你可以让它扔在那里。”
“我为什么要让它扔在那里。”夏微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和他的手心一样,是冰凉的:“这可是五年前我送给老师你的礼物。”
他摸索着李颜之的脸颊:“老师,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老师没有忘记吧。”
“老师,”夏微的声音,扩散在黑暗里,折叠反复:“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李颜之听见他喃喃的,反反复复的叫他。
“老师。”
“老师。”
然后是少年的唇,柔软的贴合,蜻蜓点水一样,青涩的,小心翼翼的吻。
“——喜欢你,老师。”
李颜之觉得世界顷刻里安静下来。
这似乎和五年前的一幕重合了,一直把他当作弟弟来对待的小鬼突然塞给他一个一幅金边眼镜作礼物,然后一脸通红的冷着脸说,老师,我喜欢你,我要娶你。
他摘下眼镜。
真是个小鬼。
所以说,才让人头疼啊。
“夏微,”李颜之揽住少年的腰,回吻他温软的唇舌:“没有机会反悔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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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微被吻得喘不过气来。
身体好热。
血液鼓噪着,涌上头顶流过四肢,脸颊,胸口,连指尖都有膨胀发热的感觉。
头也晕起来,视线都模糊了。这和周围的温度无关,燥热的是在体内涌动的东西。
好热。
一定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