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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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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商泉顶着两个熊猫眼起床,依稀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但也只是收拾了东西照常去上学了。
很可惜,商泉从来记不住自己的梦,否则她怎么也会联想到夏琴八卦说跳楼的女生就是个长的有点好看的“艺术生”,从而早一步为自己的三观崩塌迈出步伐。
商泉以散步速度,快要到教学楼的时候遇见了行色匆匆的殷判,本想和她同路,殷判却快速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好像诧异碰见她似的。
商泉注意到她神色里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扭头就走。
留下自己打招呼的手举在半空,一半的微笑凝固在脸上,只听见一句匆匆低沉的“你也小心”。
商泉默默放下手,把殷判记入“近十年来我难以理解的人类们top10”,和“必要时往死里坑不需要愧疚”名单……不过话说回来,她的第二个名单因为基本上已经囊括认识的所有人所以没什么参考价值……
等她真的快走到教室,终于发现什么不对:这人也太少了。街上的时候还好,越走进学校,身边的路人就越少,而且好似都是往她相反的方向走:
一路上,除了殷判,她竟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同班同学。
这种不安渐渐扩大时,等到她踏进教学楼的一瞬间,她前面两个女生的背影有人正要拐弯消失在楼道。
霎时间商泉怔了一下,看见风猛地从窗外灌进来,让她有种世界空掉了的诡异感觉。
“同学,等一下!”
她忽然奔跑起来,两三步跨上楼梯,在要追上她们的瞬间不知道是否错觉,本该接触到衣角的手里只握到了空气——踏上最后一阶楼梯,商泉蓦然站住,望着走廊心乱如麻。
空无一人。
………………
几分钟后,商泉呼出一口气搓了搓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手臂,几乎走遍了整个教学楼,仍旧没有看到一个人,已经想着要不要去操场和后山转转。
“是整蛊?临时通知放假?是我找错了地方?学生去礼堂开会了?难不成……是我的精神出了问题?”
商泉发散思维,又自己一条一条地排除:“整蛊的话,没道理学校空出来做综艺效果;我也分明记得今天是周一;
没有通知开会;
路上虽然人少我也明明看见了几个同学——
真的是我精神忽然出了问题?昨天没关火,煤气中毒产生了幻觉?”
就在她差不多要开始怀疑自己是精神病,商泉忽然在一间画室旁边停下了。
“好眼熟,我在哪儿见过这个教室?不,不对啊,可我根本没有来过这里才对。”
她一边想一边走进去,在某个画板前停下,疑惑地用手戳了戳。
就是这手贱地一戳,商泉忽然双眼圆瞪,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按坐在那画板前,手死命抓住一只铅笔,在纸上刷刷刷地画起素描画来。
“咳……呵……咳咳……”
商泉努力想要发出声音,却只能从喉咙里咳出不成句的呻吟,无论怎么阻止,那双手仿佛不属于自已一样飞速在纸上涂抹:
纸上渐渐成型一张人脸,是个柳叶眼的女生,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
当然,要是她稍微运气好点,现在就能认出来着可不就是自己梦里哭泣的女生吗……很可惜,商泉那是一点印象没有。
那素描草稿时样子还好,越细化人像的表情越惊恐。于是作画人也表情惊恐,画中人也表情惊恐,两脸惊恐完,商泉接触纸张的那块手上皮都快磨破了,火辣辣地疼。
获得身体控制权地那瞬间她几乎是跳起来,蹦着远离那架画板,脑子里一团浆糊,大口呼吸的同时转身就想要离开这个画室:
无神论者就这样,就算给一棒子打蒙了也是容后三思。现在的话,见没见鬼不知道,反正惹不起,撤吧!
然五秒钟后,坚定要逃离这操蛋教室的商泉默默拉上门把自己关在里面,并且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抱住自己的脑袋开始强迫自己接受现实——
她打开门的瞬间,看到的是一整个黑漆漆的学校,明明是夏季的早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走动着一些步伐稍微不正常的生物,听起来,要么是腿脚不太灵便,要么不止两条腿。
商泉这人没别的,识时务第一名,没花几秒就屈服了,干脆利落地关上门同那个强迫人素描的画板待一起:只有这个教室有光线。
她当时手指头都打颤了,怕只是一方面,主要是三观正在迅速推翻重建:反正她要么是嗑药疯了,要么是闯鬼了。
当然和殷判走得稍近一点的人都要经历这个过程,眼镜儿啊夏琴啊什么的当年也是好几个月缓冲,后来痛哭流涕信了耶稣玉帝。
但惨还是商泉惨,五分钟时间,前有怪后有鬼,殷判还没打算来救人,她要自己战胜十多年的红旗春风教导,尝试以一种有神灵的方式思考——
苍天在上,如若真天神有眼善有善报,以她的做人做事法,以后的日子大概不会好过。
但商泉的反应机制在同龄人中仍算拔尖,几分钟缓和了呼吸,此人不愧识时务者为俊杰,一口把神鬼妖怪全认了,并且开始想办法自救。
“先不论我为什么会忽然鬼打墙……姑且认为自己在这个地方时鬼打墙好了。外面太黑,并且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跑出去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要找线索和帮助,暂时只能在这里找。”
“而这个画室最奇怪的就是那架强迫人画画的画板……它让我画了一张素描,穿的是校服……好像我们学校的学生?可我根本没见过这个人啊?”
“等等……难道她就是困住我的那个‘鬼’?!她死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被迫画下的那张素描从画板上揭下来,目光投向旁边地上:
散着乱七八糟用过的纸,已经落了灰,但是看上去也是图画过的。
她干脆在旁边坐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连同自己的素描一起整理。看着这些画,她终于想起夏琴那两声八卦:
上一届的学生李洋,长得不错,学艺术的,因为压力太大在学校跳楼了。
“李洋?”商泉重新把目光投向那张纸,再次看了一遍仍旧满脸惊恐的女生的脸,又扫视其他的素描,每个人脸都直愣愣的,盯得越久,人脸几乎越怪异,好像嘴角僵硬向上,眼球外翻。
灯光的电流“刺啦”一声,瞬间的黑暗之后,好像所有人一齐滑动了眼珠,同时盯向商泉。
“!”商泉吓了一跳,再次看时,素描又重新正常了。
商泉不得不重新思考留在这里是不是正确选择。
外面有什么东西不错,可出去还算有路逃。在这里呆着,说句不好听的,那些人要从纸里爬出来,她还真是要给瓮中捉鳖……
至少找个照明工具,要是能找到手电筒,她就出去算了。
商泉这么想着,给画室来了个□□式的翻找。
翻了半天,果然教室里存在手电筒的几率太低,她只找到了一支激光笔,还是装饰用的。但从放置柜里的美术教材夹缝之间,她翻出了一本笔记本,封面写的是“李洋”。
恰在此时,李洋的画像表情出现异动。
这回商泉打死也不会相信是她眼花,拿着笔记本和激光笔转身投入教室外的黑暗。
等商泉以慷慨赴死的架势头也不回地跑路之后,“李洋”还真从素描上“爬”出来了。
她用一种很疑惑的眼神盯着某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看了半晌之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刷、刷、刷”地素描……
………………
商泉贴着墙跑的。
她耳朵注意着四周的动向,一边翻开了笔记本,打开激光笔,紫色的冷光打在那本笔记上,看上去有些渗人。
但本子上的东西更渗人:
第一页是水彩画的一颗苹果,第二页是白布上放的骷髅,然后是分离的鼻子、嘴……商泉满脸懵地多翻了几页,一只凸出眼眶的眼球出现。
商泉惊得差点扔书,然后才后知后觉发现旁边还批注着落笔要点,想起李洋似乎是学画画的……切!没用!
可她都真打算扔下了,再翻了一页,一行字抓住了她的视线。
“我要逃出这个学校!”
商泉一愣,再次往后翻。
某人,或者说李洋,在某天用笔在她的笔记本上坚定地这么记录:
“我没疯,我不去医院,我绝对不要待在学校!”
“这里面黑漆漆的全是什么妖怪啊,他们才是疯子吧!”
“谁爱待着这里谁待在这里,反正我要回家!”
商泉忽然想起夏琴的话:那个学姐啊,她压力太大,不想读书了。她家长当然不同意啊,她不是马上就要高三了嘛,就逼她坚持一下呗……结果,卡。
压力太大,所以说“绝对不要待在学校”吗……但是那句话……“这里面全是什么妖怪啊!”说得太熟悉,熟悉到让人惊心:黑漆漆的学校、里面游荡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不就是商泉的处境吗?
所谓神经病人思维广,她想到这一点,立刻怀疑起真正让李洋跳楼的原因,不得不思考,李洋的“不想读书”和“逃出这个学校”,究竟是不是一种修辞手法——还是说她根本就是和商泉一样,被困在“这个”学校里了。
但接下来字迹渐渐变得潦草: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我不是小题大做。”
“为什么没有人救我……”
“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出去的,一定!”
话是那么说,商泉隔着一张纸都能感受到她的无力和绝望,几乎能够想象她没人相信和依靠,只能寄托于笔记本写下这些言语的样子。
再往下再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看上去李洋的精神在慢慢消磨,里面的话也变成了咒骂和歇斯底里的涂抹。
从那句“我一个人也能出去”开始,唯一歪歪扭扭的还能够认得出的几个字写:
去有光的地方。
“去有光的地方”。
这是李洋留下的对自己、和后来人的唯一警告。
商泉看完,猛然停住,开始往回跑:
既然李洋也是这个“学校”的受害者,也就是说商泉怀疑的制造“鬼打墙”的“鬼”并不是她,那么放弃光线,冲进黑暗的做法就太冒险了。
并且——商泉往后一仰躲过黑暗中忽然出现的一只血淋淋、明显不属于人类的手臂,适应了昏暗的眼睛发现了一些蹒跚僵硬的灵体,正冲自己靠拢。
“呃……”
在昏暗的校园里被一群缺胳膊少腿的东西追不是什么好体验,并且商泉意识到以她的垃圾体力,是绝对躲不过那么多鬼魂追杀的。
她心里突突地跳,在不同于画室的地方忽然看见一丝光亮,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冲上去,拐角之后,竟然真的进入一个明亮的走廊。
但走廊前面,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的背影。
“呼……呼哈……”
商泉弯腰按着膝盖,警惕地看着那人,生怕她一转头就是一张经典女鬼脸。
那个女人也果真转头,让商泉大松口气,只是一个带着丝巾的女人,手上竟然还拿着教案。
暂时看来,她很正常——当然只是相对而言,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应该都不会是什么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东西。
“我长得漂亮吗?”
果然,那个女人开口就问了一句神奇的话。
“嗯?”商泉简直思绪飞转,直起身全身细胞都打算跑路的同时,身体记忆竟然已经自动露出那张亲切的、真诚纯善的笑脸,几乎是她话音刚落,立刻扬起微笑笃定地说:“很漂亮啊。”
商泉发誓她绝看见那女人藏在背后的手某一瞬间像是爪子一样弯曲,长的嚣张的指甲缝里带着红色。
“真的吗?”
商泉没来得及回话,那女人咯咯笑起来,明明和她隔着好几米的距离,脸忽然间出现在她眼前。
围脖被扯下来,露出连皮带骨几乎全被扯开的嘴,甚至能闻见那股腥臭的腐味,声音猛然尖锐:
“那这样……我还漂亮吗!?”
商泉刚收回视线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吓得差点没控制住一拳帮这女人直接把下巴撕裂算了——但要说那时候真是习惯救了她:
这种猛鬼贴脸时刻,别人说什么也要屁滚尿流往后溜,但见商泉眼睛都没眨一下,眉梢微弯露出一股子“你怎么会这么问”的惊诧,笑得真诚得像六月暖阳、清泉透底,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股天然的亲昵:
“漂亮啊!你要对自己有自信,亲爱的。”后面那声“亲爱的”浑然天成,俏皮得像招呼闺蜜。
裂口女死亡凝视:“……”
停下了就是能交流,能交流就是她能信口开河坑之的对象。
商泉对自己能坑的生物的恐惧从来都是直线下降的,于是算完这笔账,睁着那双连人带鬼一起骗的公平的真诚眼睛:
“你说呢?我觉得你的围巾也挺不错的,撞色你的裙子。”
裂口女再次盯了她一会,没有吐槽她打算和自己唠嗑的想法,慢腾腾地把围巾系上了,然后伸手给她指了个方向,吐出嘶哑的声音:“想活命,去那边。”
商泉闻言立刻动身,居然还胆敢留下一句:“谢了美女”……
此话一出,不开玩笑,裂口女那是真懵了一会,太久没有思考过的脑子开始生锈般转动“这人是不是调戏鬼呢”……
才重新到自己的地盘站定,等待对下一个路过的人提出同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