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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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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徒然眼红到滴血,也不能撼动他分毫。
思及此,许校之踏下了御阶,却是脚步一顿,往后宫去了。
彼时,薄如烟在殿中练字,胭醉给她做了红豆糕。
殿中檀香袅袅,墨水的气味与宣纸的清香糅合,甚是宁静悠远。
容颜清绝的女子走笔龙蛇,一双白净温软的柔荑执着墨笔,犹如羊脂堆里浸着一点墨玉,如诗如画。
胭醉柔声道:“殿下,您练了半个时辰了,不如歇一会儿再写吧。”
薄如烟闻言颔首,将毛笔搁置在砚台上,去一旁金盆中浸了浸手,然后拾起绢帕拭去葱指间的水渍。
她拈了一块红豆糕,尝了一口,不吝夸赞:“胭醉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胭醉笑:“殿下喜欢就好,胭醉可足足做了一个半时辰呢。”
于是,薄如烟忍不住又尝了一块,便见胭醉好奇的凑过来,问:“殿下,你都写了些什么?”
薄如烟垂眸,不徐不疾道:“长门自是有归路,若风鸣,金杯掷……我无意谋夺薄凤的江山,倘若他不肯放我,那我也只好……”
胭醉连声安慰:“放心罢殿下,不会到那一步的。”
只要薄凤不是个蠢的,他就该知道凡事不可强逼薄如烟,否则这五万护城禁军足以撼动京都,是薄如烟太紧张了。
不过也是,此事关乎到她们的性命,即便已有九分把握,也会为了那剩下的一分忧心不已。
却是这时,殿外响起一阵喧哗,似乎有人蛮横闯入,引得侍卫拔刀出鞘。
两人齐齐抬头,只见来人头戴黑色官帽,身着绯色官袍,胸前绣着锦鸡鸣日的图纹,一双黑色皂靴被他踩在脚底,质地是缎面的。
他走在侍卫团围之中,嘴角衔着一抹狂妄的笑,好似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周围的侍卫见他往前一步,就往后退一步,不可谓不狼狈。
胭醉惊道:“许贼?”
正是许校之。
薄如烟淡淡呵斥了一声:“胭醉,不可无礼。”
许校之吊眼扬起,笑容却变得冰冷起来:“方才殿下的近侍唤臣什么?许贼?”
“许大人莫同她一般计较,她不过有口无心。”
虽然重生了一回,许校之仍然令她忌惮,不因别的,只因他手上也有众多兵马,就养在皇城之外。
前世,她和薄凤将他收拾了,都未能知晓他将兵马安置在了哪里,这一世她大抵还是抓不住他的把柄。
许校之冷哼:“我看长公主殿下私底下就是这么唤我罢?”
薄如烟莞尔一笑:“许大人乃是朝廷肱骨之臣,本宫怎会如此称呼许大人?”
“呵!”
也不知信没信,他竟当真不就着这个话题追究了。
只不过,接下来的话也不是很好听,许校之故意掸了掸袖子上微不可见的灰尘,幸灾乐祸道:“定国侯被陛下罚了。”
忠心耿耿的定国侯一向深得薄如烟信任,当初亦是扶持薄凤上位的老臣之一,是良臣,更是要臣。
换作前世,薄如烟听到这句话就该泼许校之一脸茶水,冷冷骂他“奸佞”了。
然而,薄如烟只是很轻的挑了下眉,连唇角弧度都没变,问:“定国侯可是受大理寺卿之子的连累,才被陛下罚了俸?”
许校之道:“当然,长公主殿下难道不为定国侯抱不平吗?”
薄如烟笑了:“许大人是知道的,本宫向来站陛下这边,陛下决意处罚定国侯,定有陛下的用意,本宫是不会干涉的。这定国侯只是被罚俸,一年也没多少,回头本宫派人给定国侯送两箱珠宝,也就了了。”
许校之忽然面露憎恨,眉眼阴鸷,道:“真是恶心的姊弟情啊!”
明明身在最为肮脏不堪最为尔虞我诈的皇家,她却与那没用的小皇帝相互扶持,实在是太令人作呕了!
这世间根本就不该有这种感情。
生而为人就应该不折手段往上爬!
薄如烟见他眼里满是怨毒,也不好激怒,只盛情邀请:“许大人难得来一趟,可要用点点心再走?”
许校之森然冷拒:“不必了!”
他恼然拂袖转身,踏出了翊华殿的门槛,却到底还是没忍住,回头恶狠狠道:
“有朝一日,殿下若是落在臣的手里,臣必教殿下寝食难安。”
薄如烟美眸含笑与他对视:“随便。”
许校之这才愤然走远了。
待他一走,胭醉就召来宫女,让她们把许校之踩过的石阶全都擦上十遍。
薄如烟扶住胭醉的肩膀哄:“好了胭醉,莫气了。”
前世许校之就爱来,在薄凤那儿受的气,全往她这儿泄,她都习惯了。
而且,薄凤羽翼渐丰,许校之逃脱不了一死,她没必要和一个死人计较。
胭醉仍是意气难平:“许贼无耻,竟敢觊觎殿下!”
“你哪儿只眼看到他觊觎我了。”虽说许校之时不时就会说出一些冒犯的话,但在他的眼里,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情意,只有无尽的恨意罢了,“倘若有朝一日我当真落在了他的手里,就与他为奴为婢当牛做马,相信他不会为难我的。”
“殿下!”
“好好好,胭醉不爱听,那就不说了。”
……
时隔两日,薄如烟会见了赵尚书府的正室夫人和赵三小姐,那赵三小姐正是讥讽柳大小姐老,被薄如烟教训了一番那个。
她们进宫道是谢恩,薄如烟好笑道:“这是谢哪门子的恩?”
碧摇圆脸一鼓:“殿下,要不把她们赶走吧?”
“等我换身衣裳,宣她们进来罢。”
好歹人家不辞辛苦坐了那么久的马车从赵尚书府过来,她这边闲着不见多不礼貌。
胭醉推了一把碧摇:“殿下要见必有用意,快去罢。”
碧摇只好去传话。
须臾,薄如烟换了衣裳出来了。
她一身鹅黄的裙裳配着翠绿的轻帛,鸦色的秀发挽着漂亮的发髻,几支步摇随意簪在发髻上,便透露出无限婉约,只是那周身的威严,亦然不敢令人直视。
赵夫人带着赵三小姐进殿时,就见薄如烟坐在上首悠悠喝茶。
她的指尖抚着杯壁青花的纹络,显得愈发葱白如珠,漂亮的花指拨弄茶盖,雾气腾腾。
薄如烟低下脖颈吹去浮动的雾气,淡声教她们免礼,就听赵夫人小心讨好道:“小女音音从小娇生惯养,嚣张跋扈,幸得殿下教导,今才改了脾气。为表对殿下的感激之情,妾身特意备薄礼一份,望殿下宽仁,不再与小女计较。”
薄如烟抬眸,轻轻一笑:“难为赵夫人特意进宫一趟,本宫既命胭醉回来,自是不再计较。只是,赵三小姐心直口快,容易落人口舌,还望夫人回去多加管教。”
赵夫人连连称是,千恩万谢,又说了好些吹捧的话,才忐忑切入正题:“殿下,音音对陛下一片爱慕之心,是许多年前有幸见过陛下一面就有了的,其实妾身本不欲让她进宫,实在是音音苦苦哀求……”
赵音音顿时起身伏地,毅然叩首:“恳请殿下成全。”
薄如烟指尖一停,覆上茶盖,目光垂落至赵音音身上:“放心罢,陛下有意,本宫不会阻拦,只不过陛下的心意本宫也左右不得。”
不左右就已经是最大的欢喜了。
赵音音高兴抬起头,一张活泼俏丽的面容富有朝气,一双杏眸也是亮晶晶。
薄如烟好笑一笑,前世她只觉得赵音音骄纵跋扈,却不知她竟如此单纯,说什么信什么……
罢了,自己就算去薄凤那儿为她美言几句亦无不可。
赵夫人达成目的,便带着赵音音离去,出了翊华殿的门槛,赵音音道:“娘,长公主殿下其实也蛮好的。”
她派人来“教”她规矩,却只让人“教”了两日,尚书府与薄如烟不对付,薄如烟也未曾在她们拜见时给予难堪,真是太大气了。
她还以为薄如烟一定是那种冰冷无情的泼妇呢。
赵夫人无奈,这才见一面,薄如烟就给自己的女儿灌了迷魂汤。
是了,只要沾上当今天子,自己的女儿总是爱屋及乌,瞧人哪哪儿都顺眼。
她道:“此事切莫让你爹知晓,你爹同长公主殿下不对付,最恨有人奉承长公主。”
若知道自己的妻女给长公主送了礼,还不知道要怎样大的脾气呢。
赵音音吐了吐舌,挽住赵夫人的胳膊,撒娇道:“娘,我知道了。”
她就是单纯觉得薄如烟好嘛,又没有别的意思。
送走赵家那一对,薄如烟便起身往皇帝的乾元殿去了。
收了人家的礼,自是要帮衬一点才算尽心……
张海忠见薄如烟主动来,何止喜不自胜,低声道:“殿下,陛下正在里面发脾气呢。”
薄如烟挑眉:“哦?阿弟发什么脾气?有谁惹他不顺心了?”
张海忠说:“还不是定国侯和大理寺卿教子无方惹出的事儿,只不过陛下派人去查定国侯府是否有异心时,好像还发现了什么别的……总归陛下不说,奴才也不敢问,还望殿下劝着些,莫让陛下气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