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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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进永乐坊时，宁亦姝原以为自己从此必然会沦为他人手中的玩物，一度心灰意冷，甚至想过一死了之。然而，不过短短数日，她的命运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教坊使发话要特别照顾她，她甚至还求得首辅赫之瀛答应帮父亲翻案。
踽踽行于一片漆黑之中，忽然看到前方亮起了光，即使那光朦胧而遥远，却也给置身在黑暗之中的人无限的希望和力量。
自从和赫之瀛达成约定，宁亦姝心中有了希冀，心情渐渐变好，夜里睡的安稳了些，白日里饭也能多吃下一些，只是三日后请赫之瀛吃饭这事却让宁亦姝有些犯难。
宁亦姝住在永乐坊，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教坊供给，她身上没什么钱，如何请人吃饭？何况那人还是赫之瀛。
请的饭菜太奢侈的话，宁亦姝负担不起，请的饭菜太普通，宁亦姝怕赫之瀛不喜，也觉得不够有诚意。
苦思冥想了两日日，到了约定的这天，宁亦姝起了个大早，顾不上用早饭，直接去了永乐坊的厨房。
赫之瀛约莫中午的时候来的永乐坊，宁亦姝让五儿帮她把两个沉甸甸的的食盒提到了赫之瀛的马车上，马车驾驶座上坐的人是宁亦姝见过两次的那个年轻男子，这男子有些不解的看着人把食盒装上马车，转头问赫之瀛：“首辅，咱们下面去哪儿？”
赫之瀛拿询问的目光看向宁亦姝，宁亦姝道：“去城郊的落霞湖。”
落霞湖位于京城西郊，湖面积不大，但湖水清澈明净，每日日落时分，太阳西斜，漫天的晚霞倒影在湖面，流光溢彩，绚烂多姿。落霞湖这名字，也是因此而来。
一行人从西城门出了京城，没多久便到了落霞湖。
宁亦姝怀里抱着一块棉布，在湖边寻了块平整安静的地方把棉布铺好，让人帮忙把两个食盒提了过来。
赫之瀛负手站在旁边，看着宁亦姝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吃食一样样拿出来，问道：“这是？”
宁亦姝一笑：“请首辅吃饭啊！”
赫之瀛举目眺望，不远处太阳已微微偏西，温暖的春光如金色的纱帐一般自天穹漫下，落进落霞湖里，只见点点金光，闪闪烁烁，耀人眼目，落霞湖四周佳木成荫，鸟鸣啾啾，在这般如画的风景里吃饭，身边又有佳人作伴，着实是难得的幸事。
宁亦姝见赫之瀛望着远处不说话，误以为他不喜欢自己的这个主意，手上的动作一顿，仰起脸看向赫之瀛：“首辅是觉得在这里太简陋了吗？”
“不是，”赫之瀛回过身来，一撩袍，在宁亦姝对面坐下，他让宁亦姝请他吃饭，本就只是想多些和宁亦姝相处的机会，吃什么，在哪里吃，都无关紧要，何况宁亦姝选的这地方幽静浪漫，赫之瀛很是惊喜。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怎么会想到在这里请我吃饭？”赫之瀛没想到宁亦姝会这样请他吃饭，他原本早打算好了，吃饭的地方让宁亦姝定，账他自然会让人结，肯定不会让宁亦姝花钱。
宁亦姝不知赫之瀛早有安排，更不了解赫之瀛的心思，她从小到大哪曾像现在这样为钱财发过愁。如今虽落到这般的地步，但她有她的骄傲，不愿在一个才见过几面的男子面前说她没有钱请他吃饭这样的话。
“首辅答应帮我父亲翻案，我已不知要怎么感谢，何况首辅还两次出手救我，若只是随随便便的请一顿饭，我觉得不足以表达我的谢意，想着这饭必要请的特别一点才好，所以选了这个地方。”宁亦姝边说，边替赫之瀛斟了一杯酒。
赫之瀛端起酒杯，瞧着杯里微微荡漾的酒，自言自语般低喃道：“若真的觉得一顿饭不足以表达谢意，大可以用别的方式。”
“首辅你说什么？”赫之瀛说话的声音太低，宁亦姝听不清楚。
“没什么，”赫之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目光扫过面前摆的吃食，“这些是你做的？”
宁亦姝脸微微一红，她哪里会做饭，从小到大只替母亲煮过一次药膳，还把家里最值钱的砂锅给打碎了。
“不是，”宁亦姝不好意思，羞赧的低了低头，“我不善厨艺。”
世间最温柔娇美，也不过这一低头的瞬间。
赫之瀛微微一出神，恍惚间，突然想到了一个他很介意的问题。
“宁姑娘和别的人来这里像这样吃过饭吗？”
宁亦姝不明白赫之瀛为什么会问她这样的问题，一怔，点了点头。
赫之瀛心里一酸，语气微沉，牙缝里面挤出了一个字：“谁？”
“沈思怡，都察院沈御史的女儿，她是我朋友。”宁亦姝道。
赫之瀛听是一个姑娘，心情好了一些，伸手拿起筷子夹了块糕点放进嘴里，又招手示意宁亦姝：“你也吃啊！”
教坊的吃食做的一般，赫之瀛面对宁亦姝坐着，心思本也不在吃的东西上，随便吃了一点，便放下了碗筷。宁亦姝从没这样和一个男子单独吃过饭，多少有些别扭，吃的也不多。
两人一前一后放下碗筷，宁亦姝捧着杯茶抿了两口，犹豫片刻，仍忍不住开口问道：“首辅，我父亲的事你打算要从哪里着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赫之瀛放下手里的茶杯，转目望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湖面：“到湖边去说。”
赫之瀛率先站起身，大步走到湖边，寻了块干净的草地，席地坐下。宁亦姝跟在赫之瀛身后，见他坐到了湖边，便跟着在了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坐下。
“你父亲案子最大的物证是那封信，必须要先找到一个能将你父亲的字临摹的很像的人，一来，有人能模仿你父亲的字，证明那封信有伪造的可能，二来，能模仿你父亲字的人，必然不多，一旦找到，顺藤摸瓜，也许能牵出其他的证据。”赫之瀛望着湖面，缓缓道。
宁亦姝听到要先找一个临摹父亲的字临摹的像的人，不禁微微一皱眉：“我父亲的字很特别，不是那么好模仿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只怕圣上也不会就凭那么一封信就治父亲的罪。”
“不好模仿不代表不能模仿，”赫之瀛知道宁甫的案子是宁亦姝如今的心病，为了让她宽心些，索性将自己现下已经查到的都告诉了她，“虽然京城确实找不到能模仿的了你父亲字的人，但我打听到兖州有一个秀才，当地人称他是文曲星转世，这人不止才智过人，在书法上也造诣颇高，据说古今中外，没有他仿不了的字。”
“当真？”宁亦姝欣喜，仰起头望向赫之瀛，“那首辅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吗？”
“你别急，他既然是秀才，马上就要春闱了，必然很快会来京城。”
赫之瀛垂眸望向宁亦姝，阳光在宁亦姝脸上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本清丽明艳的五官看起来多了些朦胧的温柔，一双眼眸更是如宝石般晶莹明亮。
赫之瀛手指微动，情不自禁的抬手将宁亦姝鬓角一缕被风吹乱的头发理好。
宁亦姝被赫之瀛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本能的往后微微一倾。
赫之瀛自知失态，不好意思直望宁亦姝的眼，已经垂下的手悄悄的从地上捡了一根小草递到宁亦姝眼前：“你那里有根草，我帮你拿掉。”
宁亦姝看了看赫之瀛手里的草，伸手摸摸鬓角，狐疑的乜了赫之瀛一眼。
赫之瀛已经转过头面向湖，宁亦姝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玉白的脸颊不知是不是因为落了一层阳光，泛着淡淡金粉色。
宁亦姝不知道自己鬓角是不是真的有根草，但赫之瀛这人照实让她有些看不透，几次接触下来，她觉得赫之瀛并不像从前听说的那样为人清冷，难以相处，虽然偶尔他心情不好时，瞧着是让人有些害怕，但大部分时间……
赫之瀛忽然转过头来，长睫微垂，眉眼温柔的看着宁亦姝，开口，声音轻缓：“今晚去我那里吧？”
宁亦姝一懵。
赫之瀛又道：“我们之前不是约好了，我替你父亲翻案，你弹琴给我听，治我的失眠症，我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的睡过觉了，实在觉得疲累。”说罢，似是再无力气了，双手枕在头后，仰面躺到了草地上。
为赫之瀛抚琴这事，本就是约定好的，宁亦姝没有什么异议，可三娘先前和宁亦姝说过，她平日可以自由外出，但天黑前必须回永乐坊。
宁亦姝抬头看了看天色，已临近日落时分：“我可以去给首辅弹琴，只是教坊那边要怎么交代？”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让人去说。”赫之瀛道。
宁亦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身子微微向前倾，双臂抱住自己的膝盖，怔怔望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
夕阳西沉，归巢的倦鸟一声声啾鸣声盘旋在上空，衬得四周越发幽静。
赫之瀛躺在宁亦姝身后，看着眼前触手可及的小姑娘，他忽然很希望时光能就此停驻。
天大地大，只有她和他。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01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