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之夜》千阿

2、冥舟子

　　“府君大人，这人该怎么判？”
　　“下一世给她一个好结果。”
　　“是，府君。”毕衡在回首符上添了几笔，施咒燃了。
　　这头，姬兮月得了个名，喜不自胜，与押着她的那名鬼差正是两种心境。那鬼差刚任职不久，早就听说阎冥府君向来杀伐决断，鸷悍非常，本以为是一位燕颔虎须的宰执，没曾想今日一见，竟是一白玉堆出来的冷面公子。他回想起方才府君动念湮化了一名鬼差，不由地冒冷汗。
　　“鬼差大哥，他们喝这水做什么？”姬兮月见河边一长队，探了探脑袋，见他们每人都在河边领了一碗水，喝完便上船去了。
　　“这是忘川水，喝了便失觉失感。”
　　“反正都是要喝孟婆汤的，喝这忘川水岂不是多此一举？”要也应该设在冥府大门口啊，喝了失觉失感，正可以把接下去的那顿拳打脚踢之苦给省了，姬兮月暗想。
　　“听说这规矩是一千多年前定的，那时候，船上的几名罪鬼将当时的冥舟子从船上推......”
　　“磨磨叽叽些什么！还不把人带过来！”一声呵斥打断了他们，姬兮月瘪了瘪嘴排进了队，心内却想着如何才能混过这关。队伍行进的很快，眼下正愁眉不展。
　　“啊！我不喝！我不要投胎！我还有万贯家财没花！家里那娘儿们还和钱庄管帐的小白脸有私，我这蹬腿一去，他们何其逍遥快活！”姬兮月见前面那胖子摔了那个水瓢，倒在地上不肯喝。几个鬼差拥做一团拉扯了起来。
　　姬兮月忙拾起水瓢，“可不要浪费我时间！我可急着投胎去！”说罢，跪在忘川河边作势舀了一瓢，囫囵喝了一空瓢，后慢慢爬起来，学作前人失觉失感的样子，垂着头朝船走去。
　　“来人，把他扔到极乐之地思过百年，圆满之后再送去投胎。你要是有这姑娘一半识相，就不会落到这个下场。好了，下一个！”
　　“诶诶诶！我这船满了，你们等下一趟。”一声清脆的声音刚落，姬兮月就感觉船动了，瞬间松了口气。
　　舟幽羽划着船，转头看了一眼正低着头装模作样的姬兮月，玩心大起。刚刚她假喝忘川水的样子他可都看到了。
　　舟离岸已有一段距离，舟幽羽放下船杆，任由船顺着湍急的河流朝上走，平稳轻跳着走过他们身边，挨个搜身。
　　他在做什么？姬兮月微微抬了抬头，吃力地朝他看去。只见他将先是搜了一人的身，而后便将那人从船上抓起扔进了忘川中。
　　不是要去孟婆那里吗？不是要投胎吗？那些说书的都是骗人的吗？无数个疑问在她心中盘旋。
　　“没钱还敢坐我的船。”
　　钱？那人原来是因为没钱所以被扔下去的，幸好，不对，我也没钱啊！姬兮月悔恨不迭，早知道有这出，当初死之前怎么说也要先爬起来给自己烧点纸过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由地灰心。在凡间遭罪，好不容易死了，以为下辈子能投个好胎，竟搁这儿喂鱼了。那位姬姓府君的名讳也无从得知。
　　姬兮月感觉到那人朝她走来，赶忙闭了眼，预料中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对方没搜到钱，提起她的衣襟，准备往忘川里扔，这时她紧紧扒着船底下的木条，死不松手。一来二去的，对方竟松手走了。不久传来了划水声，她又将头微微抬起，不曾想正好撞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啊！”姬兮月失声叫了一声。眼前的少年莫约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了件简单的深灰色短褐，袖口束着银环，有些凌乱的束发上插了一根简单的竹簪，桃眼含笑，嘴角微扬，显得格外放荡不羁。
　　舟幽羽盯着那张又惊又惧的小脏脸，笑出了声，“哈哈哈，刚一定怕死了吧，我故意吓你的。”
　　“无聊。”
　　姬兮月不再理会他，心想他虽逗她却不会真扔她下去，故稍稍安心了些，俯身趴在船缘，看着浑浊地河水发呆。
　　“啊！”
　　“怎么？”
　　“这河.....河里有东西扯我！”
　　“不是东西，是那些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罢了。”舟幽羽见怪不怪地回道。“坐好，被拉下去，可没人救你。”
　　姬兮月闻言马上正襟危坐，却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四处张望。船绕过一棵巨型的枯藤树，河道变窄了许多，河两岸开满了红色的花，型似龙爪，分外妖艳。刚才离得远，还以为是两岸燃着的火光。
　　“这是什么花，如此好看？”
　　“曼珠沙华，你也忒没见过世面了，我可听闻凡界的花比这好看多了。”
　　“你没见过凡界的花吗？”
　　“不曾见，只有耳闻，我们冥舟子永生永世都上不了岸。”
　　姬兮月闻言沉吟半晌，自顾自说道：“这有何难，待我想出如何逃过这孟婆，下一世死前，我一定记得把凡界的花揣身上带下来给你。”姬兮月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你当这孟婆汤同忘川水一样好躲吗？躲这孟婆汤可是要被扔进忘川里的，变成和刚刚拉扯你的那些一样。前程往事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舟幽羽斜睨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
　　“你们府君叫什么名字？”
　　“我们这儿有四位府君，你说的是哪一位？”舟幽羽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沉着性子跟她解释，大约是因为一千多年来没有人陪他讲话了，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看同样麻木的面孔，他都快闷死了。
　　“一位姓姬的府君。”
　　“阎冥府君，姬寰，姬景阑。”
　　“哪个寰？“姬兮月瞬间来了精神，有些激动，但她识字不多，一时间犯了难。
　　“惨绝人寰的寰，船靠岸了，这盏灯你提着，上了岸别讲话，别多做什么，他们会放你过去的。”舟幽羽说完将一盏青灯交到姬兮月手上。“对了，我叫舟幽羽，你叫什么。”
　　“二......姬兮月。“姬兮月提着灯，上了岸，转头望了一眼舟上的舟幽羽，回身往奈何桥走去。
　　“真是个傻子，若是凡界的花能带下冥府，何须你给我带。”舟幽羽撑着船杆，望着姬兮月的背影失笑道。
　　姬兮月提着灯，走到奈何桥旁，孟婆看到这青灯，二话没说便让人给她放了行。
　　“孟婆，怎么直接放她过了。”
　　“她手上提的是冥舟子的渡缘灯，冥舟子一千年渡一有缘人，可直接过这奈何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