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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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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大雪纷飞,路人行色匆匆。以往热闹的小摊上,只剩下苦守的摊主和不断冒着热气的锅。
“下雪了,看来今年这个冬天不好过了呀。”路上不知是谁,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哎。”
青州是洛国的都城,地处东南,水系四通八达,气候常年温润多雨。但冬天极少下雪,更何况连续下了多日的鹅毛大雪,更是百年难得一见。
冬日里的天总是暗的很早,更何况是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没什么生意的小贩们也早早地收摊回家了,空留一地斑驳脚印、泥泞不堪的残雪。
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打破了一街的冷清不说,还溅起一地肮脏的泥水。被无辜波及的行人站在原地骂骂咧咧,但马车早已远去。
马车最终在路边停了下来。一位老人下了马车,旁边的人立马撑起了伞。一片雪花都没有机会落在老人身上。
寸土寸金的街上,满是富丽堂皇的商铺。仔细一看,中间突兀的夹杂着一家医馆,倒也算不上破败,就是和隔壁的酒楼一对比,略显寒酸了些,这家医馆连个匾额都没有。门口的灯笼倒是有些特殊,有着彼岸花的花纹。虽是如此,却没人敢小瞧这家平平无奇的医馆。
要说这医馆,可是大有来头。世人皆晓有一药谷,疑难杂症皆可解。却无人知其在何处,药谷里到底有多少人。出谷的人有的进了太医院,有的行遍世间,也有部分在固定的医馆行医。只要是药谷的医馆,门口皆挂着彼岸花的灯笼。
所以啊,上至达官显贵,下到平民百姓,甚至有时候还有江湖人士。无一不是走投无路后,来这医馆寻医问药的。医馆的诊金,也向来很合理,从不问病人要他没有的。
“轻衣,关门吧。”略显稚嫩的声音从堂内传来,话音未落就猛咳了起来。
轻衣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咳嗽声,急忙想把门关上。正要关上时,大门被屋外突然伸进来的一只手牢牢抵住。轻衣想靠着蛮力让门外的人知难而退,但门上的手却丝毫未动。
轻衣只好作罢,半开门来,自认为好言相劝:“今日闭馆了,麻烦明天再来。”
“我家老爷着急要见小寒神医,麻烦这位姑娘行行好,帮忙进去问问吧。”略显尖锐的声音从抵门男子的后面传来,由远及近。抵门男子一侧身,露出来身后卑躬屈膝,一脸谄媚的笑脸。
轻衣面无表情,正打算强硬的拒绝这么无礼的要求。医馆的规矩,天王老子来了都得遵守医馆的闭馆时间。
身后的咳嗽声一直未停,但无寒还是开口了:“轻衣,让他们进来吧。”
轻衣闻言只好把一行人放了进来,等人全部进屋后再关上门,防止冷风倒灌进堂屋。
为首的老人气度非凡,精神矍铄。虽然身着一身看似普通的玄色衣裳,但细看用料极其考究,走线也是十分工整。虽然面带慈祥和蔼,实际上经年累月的上位者气质根本掩盖不住。不难猜出,老人就是洛国之主,当今洛皇。
还未等老人家走到面前,无寒头也未抬就已经开口:“老人家步伐矫健,精神很好,没什么大病,再活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吧。”
洛皇稍稍抬手,阻止了身后的公公说出那句“放肆,不得无礼”。自顾自在无寒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才开口:“繁锦…”
没等说完,就被无寒打断了。无寒笑道:“老人家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叫无寒,她叫轻衣。这里可没有人叫什么繁锦。”
洛皇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开口,语气里满是诚恳:“北疆这两年战乱不断,民不聊生。我的孙子肆儿在年初受命出征,捷报不断。但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些,这最后一仗,不仅被自己人下了毒,还被外敌打伤了。北疆无人能解,听闻小寒神医医术出神入化,希望你能救他一命。”
“你看我,既不愁吃,也不愁穿。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的孙子?嗯?”无寒语调平和,“怎么当年没有人救救我阿娘?”
“终是我对不起洛怀也对不起你。”洛皇的神色里闪过一丝动容,最终化作喃喃低语,“哎。但肆儿以后会是一位明君的,就当是为了洛国的百姓,救救他吧。”
一旁的蜡烛被门缝里挤进来的风吹的摇曳了起来,火光跳动。那天的场景好似又出现在了无寒的眼前。
那天,是个很热很热的深夜。屋外不断传来兵器相接的声音,混乱中不知道是哪里打翻了火苗,星星点点的火光不一会儿就蔓延开来,无情的照亮了半边天,也照亮了屋里。
明暗中透出了蹲在无寒对面的洛怀眼里深邃的感伤。
岁月向来是无情,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王女洛怀,脸上平添了几条细纹,耳边也多了几缕白发。洛怀摸了摸她的脸,满是不舍。
如今想来,那柔软的温度早已模糊不清。但洛怀说过话犹如在耳畔响起:“吾儿繁锦,今生是阿娘对不起你。既没有保护好你,也不能陪你长大了。但阿娘希望你这一生平安快乐。也能像鸟一样,海阔天空,不被笼囚,做自由的选择。”
无寒问:“阿娘不一起走吗?”
“阿娘累了。”洛怀勉强的笑了笑,怜惜地摸了摸无寒的头。
“放心吧,阿娘。我会好好活着的,不用担心我。”可能是诀别了吧,才几岁大的无寒故作严肃,眼里却蓄满了泪水,一把抱住了洛怀。
洛怀把阑珊之主的令牌递给了无寒。无寒最后的印象就是那一片通红的火光。
当年的事,无寒也只是事后从师父口中得知一些。
洛皇当年正值青年,洛国在他的治理下,盛极一时。但他的儿子们却个个资质平庸,难担大任。唯有最小的女儿—洛怀,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在治理国家方面颇有才能。所以洛皇在洛怀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
结果皇子们出于嫉妒,趁着洛怀生产的时候,给她下了天下第一奇毒—万枯。万枯无人能解,洛怀命悬一线。
恰好无寒的师父当时在青州城内,才保住了洛怀母女的性命。但万枯的毒,也随着生产转移到了穿越而来的无寒—当时还是繁锦的身上。
无寒没能在洛怀身边呆上一天,就被送到药谷医治。药谷对于万枯也是束手无策,唯有尽力抑制万枯的毒发。
在药谷漫长的日子里总归是有些无聊的,更何况已经不算真正无知幼儿的无寒。为了转移注意力,无寒话还说不利索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师父学医治毒。反正已经没有比万枯更毒的毒了。
无寒捧着医书的时候,总是羡慕地看着飞檐走壁的师兄师姐们。有一次央着大师兄带着她体验传说中轻功的感觉,害得大师兄被师父罚着扫了一个月台阶。
经过师父几年的努力,万枯终于被抑制在了寒冷的条件下才会发作。也幸好药谷四季如春,万枯没有发作的机会。只有一次,无寒贪凉吃冰,体会到了久违的痛不欲生。
无寒跟着师父下山在洛怀身边呆了一个夏天。
洛怀经过此事之后,变得偏执了起来,步步谋划。
还没等到夏天的结束,等来了庸才王子们对洛怀预谋已久的暗杀。不死不休。幸好无人知晓无寒回来的消息。
回谷的路途中,无寒百感交集,还意外捡到了轻衣。轻衣意外的是个练武奇才。
至此,十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