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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自古愁绪总是数不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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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秋夜
地点:浔阳江头
人物:白居易,字乐天;谢渺,字远光;琵琶女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声音渐近]
白居易:驭!(环顾四周)远光兄,此处彩舟星淡,酒旗飘飘,不如就此小酌一番吧。
谢渺:好。(手一拍)今夜,我们喝个痛快!
〔白居易、谢渺二人翻身下马,在浔阳江边租了一只船〕
白居易:艄公,麻烦取几坛好酒来!
艄公:好嘞!稍等客官。
〔艄公弯腰从船中取出数坛陈酿,打开其中一坛,为二人斟酒,然后退下撑船〕
白居易:(落寞)哎!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得相逢。(皱眉)人生别离悲欢,实在不可胜数啊。(举杯)来,远光,这杯我敬你。
谢渺:(无奈一笑,一饮而尽)哈哈。
白居易:此行长途漫漫,切望珍重。幸而近日连绵的雨已停,不然就路难行了。
谢渺:(笑)愿如君言。
白居易(长叹)啊,可怜我这小小的江州司马,被困于此,竟不能好好送你一程。
谢渺:(眉梢轻扬)乐天兄,这话就生分了。你能够来为我饯行,我已开心极了。况且,近日你只是暂时的司马,凭你的才学,怎会止步于此呢?
〔白居易未应,只是倒酒喝了起来。谢渺换了大碗〕
谢渺:(带着醉意指向天空)今晚的月色可真好――皎皎明月当如此。
白居易:可偏偏再这浔阳,只有秋枫白荻,不闻丝竹。哪像月儿这样圆满?
〔倏忽间,远江处飘来了琵琶声,铮铮然〕
谢渺:(惊且喜)乐天,你听。
白居易:(打翻了酒)没想到啊,竟有人弹得如此好琵琶。
谢渺:那还等什么?快快邀上船吧,艄公――
艄公:哎――。
〔艄公兰桨一划,靠近了那奏者的船只〕
白居易:(放下酒杯)在下九江郡司马白居易。
谢渺:(揖手)在下长安人士谢渺。
白居易:(恭敬)我们二人方才听了善才一曲,私下里认为绝美异常,好生佩服。不知是否有幸能邀得您一会?
[寂然,无人应]
谢渺:(添酒回灯重开宴)请您出来见一见吧。在下的友人白居易,也通音律 ,想必你们可以交流一下。
[对船的珠帘卷起,只见得一位妇人怀抱琵琶,面笼轻纱,纤腰束素]
琵琶女:承蒙大人和公子厚爱。妾身为你们献上《霓裳羽衣曲》和《录要》吧,以表歉意。
[白居易、谢渺起身作揖礼]
共言:多谢!
[琵琶女拧转轴子,试弹数声]
白居易:(凑在谢渺耳畔)了不得,了不得,这曲调未成便有了三分情意。
谢渺:是的,你听。
[琵琶女弹奏起来。由于拨弦的阻抑,音调幽咽,声透悲情,好像诉说着她平生的不如意;垂下眉眼随手拨弄,续续不停,道尽心中无限往事。扣弦、揉弦、下拨、回拨,动作行云如流水。一曲已毕,又来一曲]
白居易:(低语)长弦之声沉重抑扬,如夏冬急雨;小弦之声急切细碎,如春秋私语。两声嘈嘈切切,共为一支,浑然天成,音质饱满。
谢渺:(浅浅一笑)有如珠玉相撞之悦耳。
白居易:(抚案)妙哉!刚才还是婉转的鸟鸣,现在已是泉水的声音了。不似酿泉之潺潺,却有冰下流动的艰涩低沉,呜咽而不断。
谢渺:这是情感的变化。断续的是暗生愁,千丝万缕理还乱,欲语还休更动人。
[琵琶女加快了速度。一时间,琴声宛若银瓶乍破,水浆四迸;又如刀剑相接,有千军万马之势。曲终之际,忽的手往中心划拨,四弦俱有声,恰如裂帛。周围不复喧闹,一片寂静。只见得江心皎洁的月光映照。]
谢渺:(眼角扬起,眉里带笑)夫人可真是技艺超群。若要来个乐师排名,您定当居榜首。
琵琶女:(收起拨片插在弦中,整理衣服显出端庄的容色)公子过奖,实在不敢当。
白居易:听夫人口音,似乎是长安人?
琵琶女:(顿了顿)是的。
谢渺:(打开折扇)咦?没想到我们竟是同乡。您以前住哪里?
琵琶女:我住在虾蟆陵。
谢渺:哦,原来您住那儿呢。长安不少乐师,您从于――
琵琶女:(缓缓)我自小向曹、穆二位善才学习。记得十三岁时,技艺学成,名属教坊第一部。许多有名的乐师不服气,(微笑)纷纷来和我比试,结果都输了。
[谢渺朗声大笑,举坛饮酒。白居易举杯小饮]
琵琶女:那时候我容貌尚且昳丽,少年气盛,(语速微快)和云韶六女之首陈秋娘争斗得最为激烈。我俩的技艺差不多,但妆罢后,陈秋娘都完败。
白居易:(轻笑)真是年少乐事。
琵琶女:(颔首)是的。从前的京城,盛行用红绡打赏琵琶女吧?
谢渺:(摇了摇扇)不光当年,现今依然如此。
琵琶女:年轻时,很多琵琶女凭借姿色与技艺来博求客人打赏,我亦如此。一曲子下来那些红绡数也数不完。得到的太容易,便鲜有人珍惜。血色的罗裙每天换一件,缀满珠玉的发篦拿它来打节拍。(垂眉)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老了。
[谢渺微微叹息]
白居易:(关切)那,您还好吗?
琵琶女:朱颜顿改,门庭渐冷,这是难以阻止的,我认了。但苍天似乎总不放过苦命人。在我二十八岁那年,和我情定终身的郎君从军了,从小收养我的妈妈也过世了。(渐渐哽咽)在妙音坊的地位不复从前,更是争不过对门的红袖招。很快,我被新主人打发了。
白居易:(同情)恕在下冒昧,那您怎么会想到要来浔阳?
琵琶女:(泪水盈盈)一介女子,无依无靠,即使在这太平盛世也难独活。我实在没有办法,嫁给了一个浔阳的商人做他的填房。可恨那人,与他共为夫妻多年,重利而轻别离,前些个月又抛下我去浮梁卖茶了。(怨)独留我一人守着空船,看着往来的行人,与江水明月做伴,对影而成三人。
白居易:(一把打翻酒)这世上还有如此薄幸的儿郎?
[谢渺神色清冷,低着眉眼,十分用力地捏着手中扇子,指节发白,愤而不语]
琵琶女:说来也怕大人见笑。昨夜秋风悲切,令我彻夜难眠。好容易在后半夜睡着了,却又梦见年少时的种种欢乐,泪流难止。
白居易:(长叹)哎!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没想到我们的命运一样多坎。我去年被贬作江州司马,着九品青衫。祸且不单行,染了重病,在浔阳城养了半个月才堪堪好转。
谢渺:(望向白居易,合上扇敲打他的肩)你住在湓江口,那儿地势地平,终年潮湿,(语气加重)芦苇苦竹绕着宅子生了一大片。你病养了半月便有声色实属幸运。
白居易:(带有歉意)那儿的景致的确有些悲凉,早晚都能听见杜鹃啼血般的哀泣。(情绪低落)春江花朝,秋江月夜,只能取酒独饮,可谓凄凄切切。
琵琶女:(点头)这里虽然也有山歌和村笛,但演奏起来嘈杂凌乱,想必大人听了更难过。
白居易:(眼中有水光)真真是难过极了。不过幸好今日听闻了您的琵琶声,宛入秘境,仙乐飘飘,连耳朵都暂且清明了。请您再奏一曲吧!如若不嫌弃,请允许我为您翻做《琵琶行》
琵琶女:(弯腰)妾身先谢过大人了。
[琵琶女在白居易声音落后不久,拧紧弦丝,一阵急切、悄怆的声音倾泻而出,不似先前]
白居易:(喃喃)悲不可闻。
[一时间,满座宾客掩面哭泣]
众人:(大哭)唔!
谢渺:(大醉)乐天,你说坐中,谁最悲痛!
白居易:(泣不成声)远光,恐怕是我吧。
[谢渺醉的不省人事。白居易恸哭,泪水沾湿了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