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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故事要从很久以前讲起。

      那个时候还没有计划生育这一说,我父亲作为老徐家老幺在一个不怎么惹人注意的时间出生了。

      那时候孩子多,兄弟姐妹养在一起,早有哥哥能顶门立户了,连他最小的姐妹也有七八岁,懂得事理,也能帮家里做些简单的活计了。

      家里多这么个孩子不多,少这么个孩子不少,我爷爷奶奶忙活生活忙活养这么一大家孩子就分身乏术了,自然对教育这个孩子也不怎么上心。

      我估摸着我父亲那个温温吞吞的性子就是这么养成的。

      他打还是个不大点的娃娃的时候,就是由我最小那个姑姑带着拉扯起来的——那时候我姑姑也就七八岁,一个大孩子带一个小孩子还能把人带囫囵个就很了不起了,谁也不关心他到底能养成什么样。

      他没被人指望过,也没被人关心过,胸膛里那把火没燃起来就先‘未老先衰’了。

      等他到了年纪,拖拉了有好几年没结婚,我爷爷可能是终于良心发现——发现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赶紧拾掇拾掇,送去相了亲,一来二往的,我父亲就认识了我母亲。

      我姥爷当年是个土财主,我母亲不说娇生惯养,也是打小宠大的,只是后来经济发展太快,我姥爷没赶上时代潮流,渐渐的土财主也就不值钱了。

      这小姑娘没过过几年好日子,一副身板破的不行,拖成二十大几的老姑娘。

      这老姑娘看我父亲踏实稳重(实际上是逆来顺受),看的还满意,就找了日子摆了酒,把自己终身大事交代出去了。

      我母亲身板子的确不好,结婚之后好几年才有的我,我出生那年赶上香港回归,街上热闹的不行,还有米老鼠唐老鸭在街上发气球。

      估计是这人挨人人挤人的场面太壮观喜庆,我母亲一时高兴,就抱着我拍了张照片。

      她不是喜欢拍照片的人,但那张照片拍的很漂亮,有当时还挺贵的那种时代感充足的相册集专门夹起来了。

      她穿着蓝色花裙子一手抱着我,一手指着相机,估计是想让我好好对个焦,但那时候我屁大点不懂事的玩意儿最终把目光落在她手上,生生破坏了整张相片协调感。

      我为什么花这么大力气描述一张照片呢?

      是因为没过几年我父亲和我母亲就离婚了,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除了那张因为有我出镜而被保留下来的照片之外,再也没有半点东西能给我好好思念一下她,以至于后来我险些快要忘了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但是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一家五口生活的还是挺幸福的。

      对,五口。

      我那些伯伯姑姑结了婚之后就都有了自己的小家,除了我爸爸这么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幺结婚晚,又身无长物,于是家里那老房子就成了喜房,附赠需要赡养的老人一双。

      我母亲生下我没多久,身体就更不好了。

      他们老人家有种说法,说孕妇要是生男娃娃,能消自身百病,要生女娃娃就不一定了。

      我年幼时没少因为这种重男轻女的论调嗤之以鼻。

      可甭管老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当时计划生育抓的还很严格,于是我十分荣幸的成了家里最小的独生女。

      我小时候性格和现在不一样,操起笤帚就能客串泼妇,一把好嗓子总是不心疼的随意张罗,那些年没少挨街坊邻居投诉。

      那时候我们住的房子还不是钢筋混凝土,是那种很有年代感的红砖楼,外面漆也没上,整栋楼都是大写的摇摇欲坠。

      可是小时候那个连基础装修都没有的旧房子几乎是我所有快乐记忆的全部缩影了。

      我现在回忆起当初那几年,能毫不脸红的说我当年大小也是个‘神童’。

      这话可能有点夸大的成分在,但绝不是吹牛皮。

      相比起同龄的孩子,我多了一份灵性。

      我能清楚的辨别出来大人对我的态度到底是真喜欢还是假良善,别的小孩子还在用低等级的□□伤害法、撒娇耍无赖法试图引起大人的注意或者得到自己想要的玩具时,我就能轻易地利用‘察言观色’来把大人耍的团团转了。

      当家长的可能都有这样的经历,把自家小孩儿丢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自己偷偷摸摸找个犄角旮旯一猫,好偷偷观察自家孩子能是个什么反应。

      据我母亲说——那时候她刚刚偷摸藏好了,就听见我无比清晰的说:“妈妈我要撒尿。”

      那个时候一件新衣裳对一个不算太富裕的家庭来说也算得上是个新鲜品,她一方面不希望漂亮的新衣裳弄脏了没地换又难清洗,一方面又担心小孩子太小憋尿把身体憋坏了,一瞬间也顾不上躲藏了,急急忙忙出来就要给我把尿。

      说到这她突然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那时候我也七八岁了,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年纪,当时就不管不顾的要下文,她可能是被我缠的不行,不怎么情愿的把后半拉故事讲出来。

      “我带你去厕所,你却压根就没尿,就傻笑的看着我——”笑的一脸‘我全都知道了’的天真无邪。

      那时候小学生们流传着猫脸老太太、鬼红鞋、教堂婴儿笑声的鬼故事,一排小学鸡讲的热热闹闹像什么春游集会,我却和一旁不敢听又碍着面子不敢走的大姐姐一起抖得浑身鸡皮疙瘩。

      ‘银铃般的笑声’一度是我整个青春期里的噩梦。

      我万万没想到自己屁事儿不懂得时候还有那么一段诡异的笑容往事,当场赶紧叫停,再也不碰这个话头了。

      当时我并没觉得被自己母亲当成个小怪物是件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后来长大了回忆起来,发觉自己也没有半点怨恨。

      那个时候我才不得不承认,我骨子里其实有些随了我母亲,‘看似风流多情,实则薄情寡幸’。

      我的世界里估计只有我自己最能让自己上心。

      但有一个人得例外。

      我记事之后最期待的其实是过年。

      每当这个特殊的日子一到,除了厚厚一沓压岁钱,我那些个姑伯婶姨就会热热闹闹的凑成一堆,大家买了各式各样的好吃的,一块凑在小小的屋子里,给不大点的家添上几分烟火气。

      我喜欢二姑父的哇哈哈,三姑夫的跳跳糖,和诸多小姐妹凑在一块聊八卦。

      说到这不得不说一下我们老徐家的基因构成,我们这一辈的孩子,清一色的女娃娃。

      但是当时我在大伙儿眼里连个女娃娃也算不上,就是个没性别的小娃娃。

      摆在那甭管出不出洋相,只要做出点什么不大符合我年纪的事儿,都能和我那张奶气没退的脸形成鲜明对比,惹来一屋子善意的哈哈大笑。

      我是不怎么喜欢被人笑的,一方面那时候我早熟的心隐隐觉得那很羞耻,另一方面也觉得我认认真真发自肺腑的真言不该那么轻易被人嘲笑。

      可是那时候兄弟姐妹一窝亲的时候一个人的寂寞会被放大好多倍,像池塘里给掷了颗石子儿一样,涟漪一圈圈散开,但是过了没多久又缓缓恢复成一滩死水,唯有心湖一乱,总渴望着有人再往里丢一颗石子儿,再看看那涟漪一圈圈。

      于是我一边发自肺腑的不喜欢当个小丑,一面又自虐一样的献丑娱乐大家,好像注意我的人多了,我就能被人放开勒紧的脖子好好呼吸一样。

      那些大人看我却只是看个乐呵,看够了又开始忙他们的生活不易去。

      可我小姐看我眼神却不一样。

      早前说了,我爸结婚晚,又因为我妈那破身板子要我要的也晚,我这么个小玩意儿成了家里最小的一个,但因为是个女娃娃,虽然没得多少善意,但也没怎么受欺负。

      因为我太小了。

      小到什么地步呢?

      我那最小的一个姐姐,生比我大一旬。

      在我认认真真彩衣娱亲的那个年纪里,她就在读高中了——再读一年,就该考大学了。

      她算是我这几个小姐姐里面学历最高的一个,上面那几个姐姐不是念到初中就辍学做买卖,就是拼死拼活上个高中却怎么也读不明白。

      我这小姐天生就是做学问的料子,她一人坐在那,自成一方天地。

      这个姐姐长得是真好,脸小眼大气质好,清淡却不冷淡,一看就一副‘读书人’的样子。

      和她那漂亮的脸蛋相比起来,就是她那惨痛的命运。

      她爹我姑父走得早,我姑带着她孤儿寡母不容易,那时候‘知识就是力量’更像一句有意思的空话,眼光高瞻远瞩的知道其中的价值,目光短浅的会嗤之以鼻。

      我小姑属于前者。她坚定地觉得女娃娃也应该读好书,可她早年丧夫那阵是真的过过一段时间苦日子。

      有一段时间我姐没钱念书她怎么借也借不来,是我爹念着小时候她把他拉扯大的情谊拉了那么一把,解了燃眉之急。

      我小姑跟她那兄弟姐妹几个关系淡淡,但因这事对我爹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可能爱屋及乌,我姐看我就不像其他大人那么敷衍。

      她的眼神真真切切的透出对我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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