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爱我如命》半盏茗香

13、第 13 章

　　攻击来势汹汹，周寒之脸色一变。

　　秦瀚一抬眼，将身前案几一掌推开，拦在周寒之身前替他挡下王远山那一掌。案几在周寒之身前四分五裂，粉尘飞溅，周寒之躲开一枚木片，面色发白，心有余悸。

　　周迎彦终于开口了，他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暗含警告地说道：“王家主，莫失了你的身份。”

　　这个场合，周寒之的确不适合出面说话，但他与秦恒是至交好友，忍不住为秦恒争辩几句乃是情理之中。且他就算有错，言语呵斥便罢了，王远山却是一出手便欲将一个小辈置之死地，毫无大家主风度。

　　自己那一掌轻而易举便叫秦瀚化解，王远山面色更显难看，再被周迎彦一说，搁在案几上的手便气得不停颤抖。

　　“你们好得很！”王振奇面色阴沉地扫过秦氏与周氏，“你们是姻亲，合该联手来对付我王氏。”

　　周寒之此时找回心跳，面色已恢复正常，他叹气一声，“王二公子，你至今仍未明白。你只因一时的气性不顺，便对庶出子百般打压，这也就罢了，说到底这也是你王氏族内之事。可你不该罪及对方母族，你一日之间便将对方母族屠尽，无论老幼，竟是一个活口都不留。”

　　“修真界谁人不知，王家主膝下子嗣众多，是不是以后只要王二公子一个不高兴，便不仅可以随意杀一个庶出子撒气，并理所当然地迁怒对方的母族？”

　　周寒之缓缓扫视在场众人，最后落回王振奇身上，目光如剑，“又或是哪天王二公子生了滔天大怒，觉得一次杀一家不够发泄你的怒气，还要一家一家地杀过去，都杀个干净方才罢休？肆意妄杀，王二公子，你此举与那些魔修、邪修又有何异。秦氏再纵你王氏欺凌弱小，整日滥杀只为发泄私欲，岂非为虎作伥！”

　　在场不乏依附王氏之下的势力，便忍不住小声为王氏求情，“王二公子个性是冲动了些，只是那连氏说到底，也只是边缘小城的一个小族，为了他们免去王氏的兑换名额，这……是不是太过严重了。”

　　周寒之略带讽刺地看过去，“小族？须知连氏在你眼里是小族，你在各家面前，又何尝不是小族？”

　　那人面色陡然僵硬，心生恼怒，但一觑周迎彦神色，见对方并无阻拦，似有纵容之意，便按下心中愤怒，讪讪地再不言语。

　　至此，王氏兑换名额的结果便已分明，秦氏显然一早做好了与王氏撕破脸的准备，此时任王氏再如何狡辩纠缠，也不能改变。

　　王远山父子甩袖而去。

　　这次的长生花兑换会不欢而散。众人相顾无言，神色晦暗不明，沉默着离开秦氏。

　　到了灵沧之外，忽而有人说：“秦氏此举，实在不妥。”

　　众人抬头看去，见说话的人是陆氏家主，陆阊。

　　陆氏一族，以无匹的刀法纵横修真界，族人能力与秦氏不相上下，只因对秦氏的长生花有所求，才屈居秦氏之后。

　　有人开了头，便又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一朵长生花炼制一颗长寿丹，一颗延长五十年寿命，五十年过后，王氏坐镇的族老能剩几个？然而只怕不到五十年，王氏便会走向没落。”

　　“怎么会？”有人惊讶，“王氏还有锁灵泉，没了长生花，凭着此泉，王氏威势再续百年不是问题。”

　　先前说话那人摇头，“你还不知吗？王氏的锁灵泉，被盗得只剩薄薄一层水面，虽泉心还在，但再想恢复昔日光景，至少也要百年时间。不知道盗走泉水的是什么人，竟能在不惊动防守阵法的情况下，将泉水盗走，还能全身而退。”

　　“这不是个传言吗？”

　　“并非传言。”那人消息比较灵通，他无比唏嘘，“可怜王远山来灵沧之前便已被气得吐了一口血，却还连贼人是高是矮都不知道。今日又与秦氏撕破脸，待回去，王远山怕是要大病一场了。”

　　有早看不惯王氏行事的人道：“王氏有此下场，实乃报应。”

　　“王氏的确不无辜。”那人叹道，“可就如陆家主所说，秦氏此举也确实不妥。今日秦氏能以王氏恶行过多而免了他的长生花，来日他若看不惯我们当中的谁，便也能寻个借口，除去我们的名额。”

　　这句话，道出了在场之人心中那未说出口的真正担忧。

　　那人继续道：“有了第一个王氏，便会有第二个王氏，以后秦氏想免去谁家就免去谁家。在场的诸位，有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王氏？”

　　陆阊沉声开口：“便连我陆氏，也不敢保证。”

　　众人下意识去看周迎彦，对方好歹是秦氏姻亲，且刚才他的第四子还帮秦氏说了话。但此时，周迎彦却垂下眼眸，黯然地叹气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究竟何意，已不需多体会。

　　不知是谁瑟瑟出声，“秦氏这是，遏住了我们的咽喉啊！”

　　一份叫人胆寒惶恐的气氛在众人之间慢慢扩散。

　　*

　　在这片大陆上，凡灵气浓郁之地，皆被各个势力占领，而那些灵气淡薄的地方，则基本为他们摒弃。

　　如谷雨城，又如魔域。

　　魔域是这世上最黑暗的地方，它与正道修士们生活的地方隔着很远的距离，那里充满阴暗的气息，各种影响心境的不良情绪都会在那里滋生。魔域充斥着各种暴力，是恶人的极乐之境，也是魔修们聚集生活的地方。

　　正道修士修心证道，讲究因果；魔修则随心所欲，不屑因果，是非观很淡。绝大部分魔修，都是因自身天资不足而通过歪门邪道开始修行，修炼过程中很容易出岔子，但因为起步快、规矩少，总有人抱着侥幸心理不停尝试，很少有人能得善终，大部分到最后都是死于非命。

　　此时，一名黑衣兜帽的魔修快速行走在魔域边缘的某个深山里，最后停在一个山洞前。他掀开山洞上方垂落下来的藤蔓，小心地钻了进去。

　　洞里昏暗寂静，只有他的呼吸与脚步声在悠悠回荡。他来到山洞最深处，只见里面一块平坦的石块上放着一张粗糙的蒲团，蒲团上没有人。

　　“阿肇？”

　　来人对着四周试探地喊了一声。

　　山洞里静悄悄，一片冷寂，那人露出疑惑的神情，正犹豫着转身出去找人，便听轻微的咔嗒声响起，岩壁上一颗石子落地。

　　一道高大的人影忽然自浓如墨的阴影处走出来，同样是黑衣黑帽，他的脚步踩在地上没有半点声音，无声无息，仿若自幽暗之处生出的幽灵。

　　人影掀开兜帽，露出一张俊逸无俦的脸，正是那日残存着一口气，被人救走，但在外界眼里早已死去的阿肇。多日不见，阿肇的容颜没有任何变化，只身上遍布晦暗气息，变得危险，也更加深不可测。

　　他如今已是个魔修。

　　来人被忽然出现的阿肇吓了一跳，而后放松下来，略感无奈道：“阿肇，你怎么又躲起来了。”

　　“兇冥。”阿肇淡淡垂下眼眸，他确认了来人，返身坐回蒲团，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若秦恒在，便认得出这名叫兇冥的魔修，是当初王氏祝寿那次，与阿肇一同被殴打的那名低阶下仆。他与阿肇一样，都堕为了魔修。

　　“阿肇，王氏要完了！”兇冥带着兴奋蹲在阿肇身边激动地说，“我们离开不久，王氏就被秦氏除去了以后每年长生花的兑换名额，我回来时，听说王远山那老东西病得床都下不来。”

　　阿肇豁然抬眼，“秦氏？”

　　“对，兑换日那天，秦氏当着众家的面，狠狠地斥骂了王氏一通，说他们作恶多端，秦氏不想为虎作伥，所以以后都不给王氏长生花了。”兇冥恶狠狠道，“秦氏早该这么做了，王氏如今彻底沦为修真界的笑柄，原先好多依附王氏的门派家族都改投了他人，王氏恨得咬牙，却也不敢说什么。王氏也有今天，老天总算开眼了。”

　　魔域的天总是灰蒙蒙的，并不明亮的微弱光线自洞口藤蔓处落入。阿肇听着，未发一语，古井无波的眸底却终于反射进一点极浅淡的柔光，露出其中掺着的一丝复杂情绪。

　　兇冥没得到应和，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阿肇，王氏要完了，你不高兴吗？”

　　阿肇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魔域那边呢？”

　　兇冥恍然地一拍膝盖，他这次出去，主要就是去魔域主城中打听消息，他双眼放光道：“老魔尊闭关失败，死期就在这两天，魔域现今已经大乱，各城魔主都在摩拳擦掌，准备争夺魔尊之位。”

　　“阿肇，我们的机会来了！”

　　*

　　没过两日，老魔尊死在了病榻之上，消息迅速传遍整个魔域，各路魔主开始争夺老魔尊残留的势力。一些想明哲保身，不想被卷进魔尊之争，或是争权失败的魔修们，纷纷出逃魔域，遣往修真界。

　　修真界的平静便也被打破了，魔修行事一向随心所欲，杀人越货是常有的事。魔修们频繁滋事，纷乱四起，修士们不堪其扰。

　　随后，以秦氏为首，各大家族与门派纷纷响应，开始了针对魔修的肃清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