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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渡海 ...

  •   石猴闹起了别扭,不分昼夜只与猴群嬉戏,不再入内听敖丙讲道。那帮猴子猴孙倒也识趣,绝口不提洞里那名龙宫仙君,只将石猴哄得开怀大笑,喜逐颜开。

      这般过了五六日,石猴始终未见内室有动静传出,不禁疑心敖丙已经暗中施法离去。

      此念一出,他顿时心口发闷,口舌泛苦,扔了瓜果,泼了美酒,起身就要往内室去寻敖丙。

      “大王!大王!”

      就在这时,一只小猴抹着眼泪前来禀报,称自己的爷爷和其余几只老猴皆害了急病,回天乏力,特请大王垂怜,前去为其送行。

      石猴问道:“急病?甚么急病?”

      小猴答道:“大伙儿也不知道,只见爷爷他们忽然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接着便昏了过去,待醒来之后就一直动弹不得,也无法开口说话,没熬多久就不行了。”

      石猴跟着去看了老猴们的尸体,他不通岐黄之术,对于这等恶疾束手无策,只能将尸体好生埋了,又问众猴可有其他染病者。

      众猴七嘴八舌交代了,生病的猴子数量不多,但是症状五花八门,轻重不一,治疗之法也只是寻些草药服下,有的药到病除,有的病入膏肓,全凭运气。

      石猴听得眉头紧皱,正巧这时又有只溺水的猴子被同伴背了过来,只见它面色青紫,口鼻间不断有泡沫溢出,对同伴的呼唤已经无法回应。

      石猴连忙把它放到地上,又用力按压它高高隆起的肚子,然而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溺水的猴子仍旧气绝身亡,闭上了双眼。

      “大王,”众猴倒是早就习惯生老病死,见石猴神情沮丧,忍不住劝道,“我们只是肉|体凡胎,早晚要去阎罗殿走一遭,运道好的寿终正寝,运道差的就似这般溺死或害病而亡。因此大王千万要抓住机会拜仙人为师,学会长生之术,方能躲过轮回,不生不灭!”

      石猴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忽见一黑一白两道鬼影来到近前。众猴不曾觉察,仍叽叽喳喳地劝说石猴,而这两名鬼差却举起手中批文,对着地上的尸体点了一遍,确认数量无误后,便用勾魂索将几只死去猴子的魂魄一一勾住,然后转身就走。

      石猴自然不肯,可是他如今半点法术也不会,如何能拦住鬼差,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对,长生之术!

      若是他能习得长生之术,再传予花果山众猴,那就再也不会有这等生离死别之事了!

      想到这儿,石猴立刻掉头朝水帘洞飞奔而去。

      敖丙早已凭借神识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得透彻,这哪里是寻常的生老病死,分明是有人以鬼差为引,欲将石猴这枚命定的棋子一步步引入局中。

      “三太子!”石猴冲进内室,扑通一声跪在了敖丙跟前,“三太子,你当真不肯收我为徒吗?”

      敖丙叹息道:“并非不肯,而是不能。”

      石猴失望至极:“三太子,你不收我,我便只能去西牛贺洲寻那菩提祖师教我长生之道,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回花果山,你……你……”

      敖丙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此去西牛贺洲,少则三年五载,多则百八十年,全看你是否用心修行。于我而言,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只是这花果山上的猴群却未必能等到你回来。不过你无需担心,我可以代你照看它们,不叫它们受其他生灵欺负。”

      石猴低着头,瓮声瓮气道:“你先前还曾答应请我去龙宫做客,如今却不记得了。”

      敖丙道:“哪里不记得,只是你眼下连避水诀也不会,不如等拜师学艺之后,再随我去龙宫。”

      石猴道:“此话当真?”

      敖丙道:“自然当真。”

      石猴沉默片刻,然后语气坚定道:“三太子,我定会好好修行,早日返回花果山。”

      敖丙颔首道:“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一程,也好免去你颠簸跋涉之苦。”

      石猴还从未见过敖丙的龙族真身,翌日,他向众猴交代完拜师求道一事,便脚步匆匆赶到崖边。

      海水烟波荡荡,一望无垠,石猴探着脑袋找了找,却只能听到不绝于耳的浪涛拍岸声。

      “三太子!三太子!”

      他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忽地一阵地动山摇,没等反应过来,一条青龙便破浪而出,朝峰顶直扑了过来。

      石猴先是一惊,但很快咧嘴笑了起来。他又蹦又跳,抬手招呼青龙。待对方低下脑袋靠近,就手脚灵活地抓住龙角爬了上去。

      敖丙有些不自在地甩了甩头,引得石猴一阵大呼小叫。无奈之下,只得吩咐石猴坐稳,然后一摆龙尾,便腾云而去。

      自盘古开天辟地,人间就被分为了四大部洲——东胜神洲、南瞻部洲、西牛贺洲和北俱芦洲。而东胜神洲和西牛贺洲分属东西两端,自然远隔千山万水。

      为了不引起骚乱,敖丙干脆一路漂洋过海,避开凡人聚集的地方。只是顾及着石猴,难免放慢速度,花了半日的工夫才抵达西海。

      因为是龙族的缘故,海中无论大小生灵,一旦远远看到敖丙,都自觉退避三舍,生怕冲撞了他。

      石猴张来望去,发现瞧见的只有海水,听见的只有涛声,不禁无聊地打起哈欠。只是一个哈欠尚未打完,一道清越的龙吟声便凭空响起。

      石猴一愣,下意识摸了摸敖丙的龙角。然而没等敖丙出声,一个庞大的身影就蓦地从海面下窜了出来,牢牢挡在一龙一猴跟前。

      那也是一条龙,通体玉色,气势汹汹,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正紧盯着敖丙不放。

      石猴忍不住嘀咕道:“三太子,这位难不成是你的兄弟?”

      敖丙张了张嘴,不想白龙却抢着说道:“你这猢狲,怎知我是西海三太子?”

      石猴眼睛一瞪:“你也是三太子?”

      白龙反问道:“此处除了我,还有哪个三太子?”

      石猴指着敖丙,说道:“这位是东海龙宫的三太子。”

      白龙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他凑上前来,龙角抵着龙角,龙须触着龙须,不等敖丙退开,就忽然大声叫道:“敖丙!你是三堂兄敖丙!”

      海水瞬间翻涌起来,白龙摇头摆尾,兴冲冲道:“三堂兄,你不是早就在陈塘关被哪吒打杀了吗?听说连龙筋都被那混世魔王抽了去,怎么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石猴听得眉头直皱:“什么陈塘关?什么哪吒?”

      他听不懂白龙的话,敖丙分明好端端地活着,如何就被打杀了?

      就在这时,敖丙忽然化作人形,然后一把接住从半空跌落的石猴,转头对玉龙说道:“西海三太子……你是敖烈?”

      敖烈一笑,也跟着变作一名玉面朱唇的少年郎君:“原来堂兄还记得我,我还当四海龙宫的堂兄弟们只记得我大哥摩昂太子。”

      敖丙见他性子跳脱,说道:“摩昂太子沉稳持重,武艺高超,你是该向他多学着些。”

      敖烈撇了撇嘴:“我还当咱们年岁相近,说起话来也能志趣相投,想不到你同我大哥也差不了多少。”

      他又问道:“你不在东海龙宫待着,跑到我们西海来做什么?”

      敖丙抱着怀里的石猴,说道:“送这位小友去往西牛贺洲拜师求道。”

      敖烈打量着身形瘦小的石猴,取笑道:“堂兄,你堂堂东海龙三太子,怎的同一只山野猴精结交,还甘愿载着他漂洋过海前来拜师,也不怕丢了颜面。”

      石猴听得几乎跳脚,可是敖丙却不紧不慢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论龙族还是寻常精怪,在天道看来都不过如刍狗一般,无高低贵贱之分。敖烈,你又何必自恃身份,轻视于他?”

      敖烈愣愣地听着,要知道龙族和凤凰一样,皆是上古血脉,生来就具有高强的法力和强悍的肉身。再加上天庭授予龙王管辖四海、行云布雨之职,以至于众多龙族坐享其成,少有潜心修道者。

      这会儿敖丙口述道家之言,敖烈难免左耳进右耳出,最后摆了摆手,敷衍道:“堂兄既然有事要办,小弟就不打扰了,改日得空再上东海拜会伯父。”

      敖丙见状也不挽留,待敖烈潜回海中,这才揽着石猴往岸上飞去。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敖丙在立在云上看了一会儿,确定此处就是那位菩提祖师的道场,这才按下云头,将石猴放到了洞口。

      “三太子!”石猴刚一站定,就连忙拉住敖丙的手。

      敖丙看了看他:“可是要我代你上前叩门?”

      石猴摇头:“三太子,你要走了?”

      敖丙微微一笑:“这位菩提祖师可没收我做徒弟。”

      石猴迟疑道:“三太子,你与那西海的龙太子是同族兄弟,身份一样贵重。他嫌我是寻常精怪,连正眼也懒得瞧我。可你却一直处处照拂我,哪怕我目无尊卑,胡闹贪玩,你也不曾对我说过一句重话,这……这究竟是为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渡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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