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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分开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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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查到长孙曜的落脚地,在这小小的仙河镇并不难,阿明让裴修去问,一行四五十人,带着漂亮侍女和诸多高个侍卫的人,便知道了长孙曜一行的去处,有人见过他们往云州、京城方向的官道去。
阿明顺着小道追了两日,在官道附近最大的客栈——泰安客栈,发现了长孙曜一行。
因着几日的大雪,将官道给埋了,这附近的客栈困着不少人,泰安客栈独被长孙曜一行包了,余下的几间客栈便比常时多挤了些人,裴修在泰安客栈附近的有福客栈定了两间房。
裴修敲阿明的房门,没得到回应,知道阿明又是出去了,便出去寻阿明,他知道阿明能在哪。
附近有几个散落的小村,有许多讨生活的村民在这附近做点小买卖,卖点吃吃喝喝的小食便是最多的。阿明便是立在泰安客栈斜对面的一个烤地瓜摊前,她佯装等着烤地瓜,眼睛却是瞥着泰安客栈。
阿明换了身灰色短袄,头顶着一顶银灰色兔皮小帽,足蹬鹿皮小靴,一张极宽大的羊毛方巾裹住了大半张脸。
进出泰安客栈的门都有人守着,长孙曜一行又将泰安客栈给包了,无法扮成住客混进去,而扮做小厮小贩混进去也是无法的,客栈的小二小厮都是老伙计了,每日送菜的小贩也是干了好些年底细干净的,即便他们要歇一两日,也有靠谱底子清楚的人轮换。
前些年,这附近的客栈发生过贼人扮做小贩送有毒菜肉入客栈,抢劫杀人的事,这几年大家警惕性便更高了,但凡有那么一两个生面孔,都会细查。
阿明瞧长孙曜那个模样,应是更小心谨慎的人,要在那样的人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泰安客栈拿回她的剑,几无可能。
“又出来冻着。”裴修到了阿明身旁,有些无奈,“你身子本就没好,不应该跑出来,现下,同你家里说的是,在我家住着,同师父说的是,你怕家里担心回家呆着,若是师父和你家里知道,你是跑这来了,回头不好解释。”
阿明讪讪,她挨了那小无赖两掌,身体确实还没大好,但她毕竟不是娇养的孩子,不会因这伤便伤残得要一直躺着,便道:“我身体哪有那么差,就是三楼砸下来,也伤不着我一点皮啊。”
“阿明——”
阿明赶紧打断裴修,又道:“你不说,他们也不会知道,我少读两日书和少读半个月书有什么区别呢?我又不考科举,倒是你,跟着过来做什么,还不如回去多年念几日书去。”
裴修皱眉看阿明:“我少读两日书也差不得什么,我既然替你撒谎,那便是担了责任,必须得好好看着你,再说,你认得路?”
阿明抿了抿唇没说话,她还真不认路。
小贩夹了个烤好的地瓜递给阿明,阿明正想着辟离得到事,也没顾上那地瓜是刚烤好的,想也没想伸手就接了烤地瓜。
“我的天——”阿明烫得地瓜离了手,一张脸登时白了,可又不死心接着要落的烤地瓜。
手烫得把烤地瓜来回扔。
裴修赶紧从摊上取了两张裹地瓜的油纸从阿明手上接了过去,将地瓜裹好后放入阿明手中后猛地松了口气。
“裴修,还是你仔细。”阿明脸这才好看了些。
裴修无奈:“小心些。”
卖烤地瓜的小贩这也才缓过来,他笑得和气,道:“怪我怪我,没提醒小哥——小哥,五个铜板。”
“是我自己急了。”阿明说完,冲裴修一笑。
顾家怕阿明学坏,将阿明看得紧,平日里给的钱并不多,阿明自己也不爱带银钱,向是习惯了用裴修的。
裴修很自然地从钱袋取了五个铜板给小贩,随后将钱袋放进阿明手里。
*
阿明摸黑寻着窗,悄无声息地爬进了泰安客栈。客栈的楼道内只挂了一只灯笼,昏暗的光线并不能让人看清楼道,阿明并没有立刻去寻辟离。
她掩在黑漆漆的角落开始盘算,小无赖特意跑来抢她的辟离,定是看重辟离,八成是将辟离带在了身边,所以只要找到小无赖的房间,她应该就能找到她的辟离。
白日里她已打听清楚,泰安客栈有五十几间房,上房六间,全在三楼,毫无疑问,小无赖肯定是住在上房。
阿明没有想到从一楼摸到三楼竟这般顺利,她甚至没有撞见一个侍卫,整个客栈安静得有些怪异,但她并没有多想。
借着微弱的光,阿明对着六间上房点起了指头,最后一指落在了尾巴那间房,阿明唇角一勾,这正合她意,她将脖颈处围着的方巾往上一拉,将脸掩住,垫着脚尖悄声过去。
她第一回做这偷偷摸摸的事,拿着小刀去顶门栓的时候,手抖得厉害。
片刻后,她皱眉,收起小刀的同时,轻轻将房门推开了一条缝。
房门并没有上栓,她的小刀根本没有抵到门栓。
是空房?
她疑惑潜入房中,这是一间分里外间的上房,里间的屏风后点着一盏点了和没点没差什么的灯,灯罩上头描着一株幽兰。
阿明瞧见了屏风后的雪裘,确定是那小无赖的房间。
她屏着呼吸,注意着放着帐幔的床榻,小心翼翼地环看房内,寻装着辟离的玄铁盒,房内的光线太暗,她看得费力,蹑手蹑脚地查看,她后悔没去寻些安神的迷烟等药来,若是带了,她这会儿也不必这般束手束脚,直接药晕了小无赖,可不省事。
找了好一会儿,阿明皱起了脸。
难道是因为玄铁盒太黑了,所以她看不到?小无赖总不能是将辟离搁床上了?
她侧身看向床榻的同瞬,猛然瞪大双眸,翻身避开迎面劈下的长剑,竟是那小无赖不知何时起了身,冰冷地看向她的方向。
一剑未击中,长孙曜纵身一剑又刺了过去。
阿明煞白脸,摸出小刀抵住长孙曜的长剑。
长孙曜手中的剑并不是辟离,他起了杀意,剑招狠绝,阿明怕被长孙曜发现,不敢用明泉剑法,胡乱用了些乱七八糟的剑招抵了几招后,一脚踹向长孙曜便要逃。
长孙曜手快,抓住阿明的脚腕,用力一摔,直将阿明摔向了屏风。
碎瓷声登时像炸开了一样,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突兀。
阿明摔得结结实实,吃痛起身,又撞倒了一排杯盏瓶碟,噼里啪啦又碎了一地,阿明心里连声怒骂数遍小无赖。
这般大的动静,陈炎没有过来,长孙曜知道出事了,一剑抵在阿明的脖颈,冷声:“谁派你来的?”
阿明短暂的愣神后,摸回小刀,将长孙曜的长剑削了过去,方才已经弄出了这般大的声响,这会儿再束手束脚地也没有意义,她若向方才那般随便用些乱七八糟的招式,瞎砍乱刺,就真要死在这小无赖手里了。
倒不如同这小无赖好好打,便是抢不回辟离,她也得报那两掌之仇,狠狠踹这小无赖两脚。
几剑过后,长孙曜皱眉看向阿明,他虽看不清阿明的模样,但已经从阿明的剑招里认出了阿明,嗤声冷斥:“你师父没教过你,认赌服输?!”
“你、不是我要赌的,是你莫名其妙来的,我……”阿明一时面烫,转念又觉不对,“你抢我的东西,一开始本就是你不对,你伤我,更是你的不对,我又没招惹你,你凭什么说是我的错。”
长孙曜长眸微挑,他将描着幽兰的灯罩打落,灯芯被挑高,房内渐亮。
“你干什么?”阿明一顿。
阿明话音刚落,四面门窗倏地大开,还没完全亮起的灯被风吹灭,与此同时,自屋外跃入十数名黑衣蒙面人。
阿明猛地瞪大眼,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同这十数名蒙面人打了起来,这些人同她以往遇到的小打小闹的人完全不一样,一招一式,全冲着命门死穴。
她极快看长孙曜一眼,明白这些人是冲着长孙曜来的,且已经将她作为了一同屠戮的对象。
她只是来取回剑的,她不是来送命的!
浓烟渐涌进房内,本是寒冷的深夜,却渐渐令人觉得灼热,阿明心下不妙,客栈烧起来了?借着火光,她扭头看长孙曜,这才发现,不对劲。
对,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小无赖面上透着黑色。
小无赖必定是中毒了,可这小无赖明同她是差不多的年龄,出剑却这样狠绝,即便中了毒,也是一剑一人,杀起人来,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冷漠得骇人。
可刺客好像杀不尽,不停地涌进房中。
四面刀剑相击声不断,打斗声、惨叫声不断传入耳中,火势越发大了。
阿明剑招主守,倒不是她不想攻,只是面对一群亡命之徒,又有司空岁的话,她几无还手的办法,又加上她前两日被小无赖伤了,身体本就没有大好。
长孙曜一剑刺穿身前人踹开,纵身自三楼窗子跃下,阿明咬牙,从地上躺着的人手里捡了把剑,紧跟其后。
二人堪堪落了地,客栈已经被烧了个大概,阿明还没缓过神,自火光中又冲出二三十名蒙面人。
阿明看得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几乎窒息,回身奔跑时终于忍不住骂道:“这群不要命的是不杀了你就不死心吗?”
长孙曜没回答,迅身往官道反向去,阿明咬牙追上长孙曜。
她看清了,附近只泰安客栈被烧了,她怕是被那群蒙面人当成了小无赖的人,就算她解释,那群人也不会听,只会杀人灭口,她此刻若是跑回有福客栈,后果不堪设想。
不单是有福客栈住着那么多人,更是裴修还在那。
她现下只求这群人只跟着她和小无赖,别去伤旁人。
但她跟着这小无赖定是要死的,只是她落单怕是也要死,小无赖比她厉害,小无赖还有很多厉害的手下。
等等,小无赖的人?
从头到尾,她没看到一个人出来保护小无赖。
自她进入泰安客栈的那股子怪异终于有了解释,她能那么轻松潜入泰安客栈,潜进小无赖的房间,是因为——小无赖的人都没了。
二人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那群人始终跟着没散。
“分开走,各求天命。”阿明快声出口,步子却还没止住,脚底猛然往前一滑,下坠的同瞬,拼尽全力回身的阿明下意识地抓住眼前飘过的白色袖袍。
长孙曜拂袖,胸前猛地一阵刺痛,生生被阿明拽入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