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已改】一方天地却逢君（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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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长生柱，墨清宵只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急速地下坠裹杂着猎猎风声，刺的他耳膜发痛。
就在他以为要永远停留在这坠落的空间里时，他的后背猛的撞向了地面。
周身狠狠一痛，这么一摔，他的骨头怕是都碎成渣了吧？
有些自嘲的扯起了嘴角，他这一动牵引到了伤口，尖锐的痛感顿时折磨得他不敢再动一下。
朦胧之中，一阵寒气扑面而来，虚空中似乎有一双手慢慢伸过来，小心翼翼的覆在了他头上。
那手跟四周的迷雾仿佛一体，不似人类，更像是寥寥几笔空气勾出的一个形状，可墨清宵就觉得那是一只手，可能他是疯了吧。
过了一会，漫无边际的浓雾里似乎传来了一个声音，那声音犹如小孩咿呀学话一般，吐出的都是让人听不明白的破碎音节。墨清宵觉得自己真的是精神出了问题，开始幻听了。
可下一秒，空气中飘来的音节却让他整个头皮都麻了起来。
“疼……吗……”
墨清宵被这声音惊的双目圆睁，他下意识的张了嘴，“你是什么人？”
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被捆在长生柱上时隐约看见的那个黑影。
难道那不是幻觉？是那东西救了他？
那是……鼎老哥吗？
对方似乎是想了好久，发出了几个尝试性的音节后，终于说道：“我……一直在。”
说着，那手慢慢拂过墨清宵的每一寸身体，随着一阵渗透而来的寒气，墨清宵身上的痛感一寸一寸的慢慢减弱。
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他分明能感觉得到，那贴着他骨头的锁链似乎被什么力量融化掉了。
周身的束缚终于消失，他尝试着扭过头向四周看了看，依旧是一片迷雾。
他有些茫然的伸手去摸索，手下皆是凹凸不平棱角分明的触感。
那手的主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问道：“你的，眼睛？”
眼睛？
听他这么问，墨清宵一怔，他废力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又伸出五指紧贴在眼前晃了晃，可依旧是半点影子也看不到，难道……
他又瞎了？？！
那手的主人又用手覆上他的眼睛，过了一会才道：“法力，大量流失，经脉尽断，伴随着，初期反噬，身体撑不住，最先反应在，曾经受过伤的薄弱处。”
听他这么说，墨清宵心跳漏了一拍。
法力流失他早就知道，经脉尽断是因为缚灵锁，可反噬是什么鬼？
这应该是施了什么邪术才会有的吧？可他什么都没做啊！
“难道是五雷降劫术？”
自己终究是被那无惘老头摆了一大道？
听他吐出这个名字，那手的主人沉默了片刻，“不对，是……拆灵咒。”
拆灵咒？？！
这是什么术法？他连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是使了这术又遭其反噬了！
墨清宵不禁反问道：“拆灵咒是个什么东西？”
那人像是组织了半天语言，而且说的有些磕磕绊绊，不过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墨清宵倒是很有耐心的跟着听了下去。
“拆灵咒，算是五雷降劫术的前身，一个神尊所创的，失败的，术法。”
墨清宵一听这术法与神尊有关，不禁下意识的又往那人身边挪了挪，道：“失败，是指什么？”
那人说着，语言也慢慢流利起来，“当初神尊想要壮大仙界，凭一己之力让更多的凡人飞升仙位，既是无前迹可循，必然是会走许多弯路的。起初他想的是将自己的法力分出去一部分，仙官的法力只要不是过度虚耗，调养一番都会逐渐恢复，更何况神尊之体。所以他需要解决的就是这法力要分多少，如何让凡人之身承受之，并且化为己用。”
墨清宵：“……”
又一次被动刷新了对这个神尊的认知，墨清宵只觉得先前说他是敢想敢干那可真是太委屈了！这种舍己为人的行为，看似如此伟光正的形象，妥妥的一游戏世界活雷锋啊！
对方显然听不到他的内心吐槽，又继续道：“后来神尊便创出了这拆灵咒，经由此术渡过去法力，受者将免于天劫，直接跃升仙位。”
听到这里，墨清宵终于没能管住嘴……
“他这是逆天啊！这种邪术不遭雷劈就见鬼了！这神尊莫不是长了个韭菜鸡蛋馅儿的脑子吧！”当然后面这两句他是在心里说的……
对方似乎是不以为意，但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轻声道：“这种事……站上那种高度的人的想法，应该不是我们能揣度的出来的吧？”
被他这么一说，墨清宵语塞了。
好吧……只道是世人皆中二，可能上位者还更盛！
那人又继续说道：“然后天罚便来了。”
天罚？
墨清宵脱口而出，“是……魔尊打上仙界？”
那人疑道：“打上仙界？”
墨清宵：“……”
他突然觉得这位仁兄可能是串错了场子拿错了剧本吧？他们两个的谈话从上到下处处驴唇不对马嘴，简直鸡同鸭讲啊！
他的反应都被那人看在眼里，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是那小仙草跟你说的？”
小仙草……
称呼什么的此时也没必要纠结了，墨清宵非常实在的点头默认。
那人又道：“发生这些事的时候他还在园子里，本来也是不知道的，而且以他的性子，即便是察觉出了什么，他也不可能会承认，毕竟神尊在他的心目中是真正高高在上的神，神又怎么会做错事？他自然是会编出千万个故事自欺欺人。”
得，合着他这是被无脑崇拜流给坑了？
其实从前他也怀疑过，既然天生神魔，共存于世，明明个人过个人的日子，好好的，吃饱了撑的要打架？
但想着都过去了万年，便也没深究。
现在想来关于仙魔大战，各种消息确实很模糊。毕竟已经过去万年，只是流传着曾经发生过这么一回事，但却没留下任何一本典籍可考。
他唯一听到关于这个的准确消息，还是无惘老头口述的，所以他便想当然的信以为真。
想着，墨清宵继续追问道：“所以说……无惘老头说的都是假的？仙魔大战，神尊舍身殉道，都不存在？仙界的毁灭是天罚？”
对方想了一会，他对于无惘所讲也就猜出了个大概，便从头跟墨清宵解释道：“起初神尊也同你一般将这拆灵咒布下长生台，一批又一批他挑中的人飞升仙界，可他后来才发现，经拆灵咒剥离的法力，根本无法恢复。他本以为这也没什么，毕竟他的法力多到用不完，以后斟酌着分就是了。然而这不过是拆灵咒应付的代价，天罚哪有这么简单，真正的天罚是会让他万劫不复的。”
这下墨清宵终于是摸到了什么头绪，他有些不可置信道：“难道是……神尊入魔……”那这个反转可就有些玩儿大了。
那人点了点头，又想起他可能看不见，遂解释道：“不错，心魔伴生，永无宁日，这便是他遭受的天罚。”说着，他又叹了口气，“世不安天道，天道遂灭之。既是他种下的因，就由他来受这果。”
墨清宵怔住了，所以毁了整个仙界的其实是神尊自己？他一边扮演着救世主，又一边做着灭世魔，这精分剧本当真是泼天撒狗血，毫无下限啊！
所以所谓的神魔共殒并非是无惘说的那般大无畏的英勇就义，而是万般无奈心灰意冷之下的戴罪自戕？
甚至按照这个剧本的尿性，他觉得神尊是被雷劈死的都很有可能啊！
甩了甩思维奔逸的脑袋，墨清宵强制性提醒自己，雷剧无涯，回头是岸。
他正了正神色，“后来呢？”
对方沉默了一会，才幽幽开口道：“后来……在局面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时，他便自毁元神，结束了这一切。就像你在石柱上看到的那样。”
殒灭于天地，血化千秋鼎。
看来那封石上的字就是神尊的墓志铭了。
“血化千秋鼎……”墨清宵反复嘀咕着这句话，“所以你事实上是生于神魔的不灭肉身？”
对方久久没有回应，墨清宵笑道：“行啦鼎老哥，你马甲已经掉了，当时那种情况，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个能救我的人了。”
沉默了好一会，对面似乎在研究这个“马甲”是什么意思，然而百思不得其解。他索性便放弃了。
过了一会墨清宵耳边才又传来那个清冷的声音，“唉，元神消散，肉身不灭，百道天雷中，才生出了我。”
“那这么说……你是器灵？”
对方也没避讳什么，直接应道：“嗯，拜你所赐。”
拜他所赐？
墨清宵恍然大悟，“你是我一口一口血喂出来的？？？！！”
对方点头道：“我的法力源自神魔的不灭肉身，修复仙界结界，勾连天地，乃是天雷赋的本能，我所知道的一切，更像是旁观者不加感情的叙述，纷乱的被塞进本体。倒是沾了你的血后，才生出了灵识，有了自我。”
墨清宵边听边点头，合着是他的血，把系统补丁喂活了！
好歹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奶大了鼎老哥这么一尊大佛，他总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
气氛一时间沉寂了片刻，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无惘老头给我的五雷降劫术是怎么回事？”
对方答道：“当时神尊一直没有放弃点拨修行人的念头，有了前车之鉴，便创出了这五雷降劫术，说起来那小仙草就是前仙界唯一一个经由五雷降劫术飞升的仙官，只不过这真正有用的术法来的太晚，神尊只来得及在那小仙草身上试上一试。”
墨清宵听完也算是差不多把前后都连上了，合着就是这神尊身残志坚，即便是被心魔折腾着，精分了也一直“不忘初心”。鼓捣出了这五雷降劫术，又拿无惘老头做了小白鼠，见这回是成功了，他本人也快要到失了智的边缘，所以便功成身退，眼一闭腿一蹬撒手人寰！
亲娘的，果然是神，干的可真不是人事儿！
坐在原地狂吐槽了半天，其实墨清宵的心里还有许多没想明白的点，就比如神尊是怎么跟心魔同归于尽的，毕竟作为一个神，作死容易，真死应该挺难的。自毁元神，小说里倒是常见，可自己做了仙官之后，他还真没发现这四个字的可行性方案。
再比如他家鼎老哥，真的就只是一个擦屁股纸遮羞布？还是有什么更加不为人知的秘密？
饶是万念缠身，但此时他却是没时间想这些别人的事了，因为根据鼎老哥刚刚说的，他如今的状况是受到了拆灵咒反噬，那接下来他恐怕就要生心魔了……
绕来绕去居然又他妈回到了这条线上！
可他无论怎么想，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接触过拆灵咒这种东西。当初那五雷降劫术都是他跟方晟反复确认许多遍，才布下的，他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碰什么邪术？
想着，他有些疑惑道：“鼎老哥，我不记得我有碰过拆灵咒这种东西，我怎么会遭它反噬？”
“不是你。”
“不是我？”
“嗯，是别人，基由某种联系，将你和他的拆灵咒连接到了一起，把你作为一个提供法力的容器……”
对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是墨清宵心里已经有了数，合着自己是被人当做法力ATM了？还是随意自提且不收手续费的那种？
见他神色不好，对方像是安慰道：“你暂且放心，施术者必先遭反噬，而你，应该还有些时日。”
他这话虽然是安慰，但墨清宵却听的开心不起来，这无非就是个秋后问斩和立地处决的区别，结局没有任何改变。
“不过那人是怎么把我跟拆灵咒相连接的？”说着，他又尝试着运转法力，但身体里却是空的可怕。
对方想都没想，直接给了他当头一棒道：“这还要怪你自己，五雷降劫术的阵法布的那么大，竟然还把阵眼放在长生台的明面上，以灵血为媒还不知道加封印庇护，做的这么外行，难免让人钻了空子。”
“我……”墨清宵语塞了。
合着落到如今的下场还得怪他自己不够小心了？
虽然是看不清楚，但他还是冲那黑影甩过去了一个无比幽怨的小眼神。
不过事到如今追究责任人也毫无意义，眼前的事实就是他步了神尊的后尘，将法力散进了五雷降劫大阵，被动获得了仙界活雷锋勋章……
原地郁闷了半天，墨清宵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讨好鼎老哥，毕竟他这么牛逼，什么都知道，说不定还能知道个解咒的方法呢？
想着，他又蹑手蹑脚的往黑影那边靠了靠。
对方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我也不知道如何解咒。”
墨清宵：“……”
他眼角直抽，差点没一口气憋过去，“我说鼎老哥，你就算给我画个饼，也成啊……”
对方显然不明白“画个饼”是什么意思，不过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也是有些不忍心，遂道：“你既不是施咒者，此事也未必没有转机。总之反噬到你这还有些时日，我想办法先助你压制就是了。至于其他的，就只能慢慢摸索了。”
“好嘞！小的谢鼎老哥大恩大德！”
虽然前有神尊为例，但他的情况实属特殊，他并不是施咒者，而是被强行拖下水，应该还有的救。
况且先前无惘说过，他此番有机会能“化劫为缘”。虽然如今无惘老头的人设已经崩了，但墨清宵始终觉得他替自己卜算时说的并非假话，鼎老哥即便再牛逼，被封印万年，对这小老头的认知还是有一大段空白期的。一万年，母猪都能上树了，这小老头到了死，不可能还没一点长进。
所以思考过后，他觉得他至少要搏上一把，一方面先压制心魔反噬，另一方面就是揪出施咒者，找到这拆灵咒术法的原本，弄明白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再来研究研究这破解之法。
心里有了打算，墨清宵也算是暂时放松了下来，想着日后还要多多仰仗身边这位的照拂，他便伸出手想去拍拍那人的肩膀。
可他这手一沾身，碰到的却是一团冰冷的带着与周遭不同质感空气。
“你摸不到我，”那人抓住他的手道，“我如今还做不到化形，只有一个轮廓而已。”
说着，他轻轻抚着墨清宵的手背，又将他的手反放在自己手上。
墨清宵这才发现，他能感觉到那人的触碰，但却摸不到那人的实体。
“这么说是不是我还要再多喂你几口血？”
“不必。”对方的声音有些冷冷的，“我如今已能脱离本体，自会修炼化形，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血还是好好留着吧。”
他这话语气虽冷，但墨清宵听得出是在关心他。他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出土”后，鼎老哥就说什么也不肯笑纳他喂得血了，合着那时候他也是在替自己考虑？
想到了这一层，墨清宵不禁弯了弯嘴角。
他心中觉得有趣，又向旁边反复摸了几次，那寒气绕在他手上，有些凉凉的，并不刺骨，反而很舒服。
就这样，墨清宵竖着手指头把那黑影戳出了无数窟窿，又上上下下搅和了半天，给那黑影弄得纠缠不休一团乱……
他这边玩的正开心，那人却是受不住折腾突然退开了。
墨清宵有些疑惑的看过去，朦胧之中确有一团黑影飘飘呼呼的浮动着，他不禁笑道：“鼎老哥，你跑那么远做什么？”
对方：“……”
墨清宵也不知为何，突然起了小孩子心性，追着那黑影闹了好半天。
对方终于是有些恼了，两道冰凉的黑气直接扑过来擒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按在了地上。
眼前是一团放大了的黑乎乎，墨清宵觉得这姿势有些诡异，不禁轻咳一声，别过了脸。
“那个……”
对方似乎并没有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妥，两个就保持着原样僵持了好一会，墨清宵被一股奇异的气味扑了一脸。
如果飞要形容一下那气味，墨清宵只能想到一个词——空洞。
虽然那气味并不难闻，但他就是觉得心慌不适，不禁开始挣扎了起来。
对方心知他不会再闹，便也撒开了他，退到一边去了。
身上本就有伤，这么一折腾墨清宵也是有些累了，他甩甩发沉的脑袋，翻起身，歪歪扭扭的栖了一会，这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本正经道：“对了鼎老哥，我也不能一直鼎老哥鼎老哥的叫你，你有没有名字啊？”
“名字？”对方有些发愣，他想了好久，但还是摇了摇头。
“说到底我就是个沾了神性的容器，生出灵魂意识不过是个巧合，哪来的名字。”
他这声音里的失望溢于言表，墨清宵突然就想到了刚刚那股子空洞的冷味，不禁又在心中把神尊和那狗屁天道骂了几百遍。转而接道：“就知道你没有名字，我来给你取一个如何？”
“哦？”对方笑着答道，“好啊。”
墨清宵又道：“鼎老哥你初生意识，就如同一张待赋千万色彩的白纸。”说着，他慧黠一笑道，“不如以后我就叫你墨白吧。”
“墨白……”那人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有些疑惑，又有些欣喜。
墨清宵忙道：“还望鼎老哥不要介意我取了自己的姓氏。”
墨白摇了摇头说道：“说起来我算是因你而生，从你姓氏又有什么不好。”
虽然这话墨白说的是理所当然，但墨清宵却觉得有点怪怪的，不由得老脸一红，笑容也有些僵住了。
然而墨白似乎是很高兴，嘴里一直念叨着自己的名字，一团黑影扑腾着不知道飘哪里去了。
待赋千万色彩吗？
那这千万色彩，就由你来赋我吧。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已改】一方天地却逢君（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