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巡情记》喜闻

35、狄青

　　晚上夏竦密令各军早些休息，二更时分吃饭，三更全军出发，准备与渭州的韩琦同时向西夏军发起全面反攻，兀要打赢此仗，逼退西夏大军。
　　反正唐典跟左绍是不参与这件事的。夏竦自然也是稳坐自己的中军大帐之中，只要发下帅令就行了。至于冲锋陷阵，那就是将士们的事了。
　　唐典睡梦中忽然听到厮杀和叫喊声，并有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她还思忖着或许是因为跟战争近距离接触的缘故吧，连厮杀声都入梦了！在梦里把自己嘲笑了一番，翻了个身，又接着美美地睡了。
　　可是为什么这声音如此清晰逼真？唐典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坐起了身子，耳中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梦里的厮杀声。她顾不上多想，手忙脚乱地抓起衣服就穿，还等她穿好，有一个人一脚踹开房门，带领另外几个人手举火把一拥而入。
　　是西夏来了个先发制人！唐典看清来的全是西夏军士装束，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她从床上跳下来去躲那人，那人仿佛也有所忌惮似的，一时也不敢太过靠近她。
　　正在心里焦急万分的时候，又有一人冲了进来，猛地挡在唐典身前，与西夏军士对峙而立。是左绍！他手里握着一把大刀，紧紧地瞪着房内的几个西夏军士。
　　“小典，你没事吧？”左绍小声问道。
　　“没事，他刚刚进来你就来了。你行吗？”
　　“行。”左绍苦笑着小声说。
　　那名为首的西夏人终于忍不住了，他手上用的是一把短刀，一个起势，就向左绍刺了过来。左绍侧身避过，双手握刀，毫无章法地向那人身上一阵乱劈。那人一时倒也被逼得手忙脚乱。
　　旁边的几人见状，便对视一眼，大家散开，一人主攻，一人辅攻，另外的人从旁伺机抓住破绽，就一把冲了过去，抱住了左绍的腰。左绍的长刀回不过来手，用怀里的刀柄猛磕那人的双手，那人只管死死抱着，虽然啮牙咧嘴，却一直不肯松手。
　　另有人过来抓唐典，唐典慌忙躲避，很快被逼到死角，好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轻易被反剪双手，抓了过去。抓她的两人对看一眼，脸上满是怀疑的表情，好像对这么容易就抓住她依然有点难以置信的样子。
　　唐典惊慌地大叫：“左绍，快救我呀！”
　　左绍回头一见，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大刀猛的一劈，逼退面前使短刀的人；回肘猛捣身后死死抱他那人的肋骨处，趁那人负痛，拼命一甩，竟然将他甩了开去。他向唐典冲过来，马上就被别的人挡了开去，一连冲了几次都不能过来。
　　唐典被人扯着出了房间。外面都是手执火把大刀的西夏军士，夏竦的军士有的还在熟睡中就被结果了性命；有的惊起对敌，一身单衣倒在地上的不计其数；正在拼命对敌的也大多被几名西夏军士围攻，胜况不容乐观。
　　唐典回头去看左绍，他也只穿着一身单衣，显然他为了救自己也是匆匆赶来。他一边疯狂地大叫：“放开她！不要伤了她！”一边舞着大刀向这边冲来，借着火把的亮光，甚至能看到他额上暴起的条条青筋。
　　一匹全身赤红的高头大马停在她的前面，嵬名山从马上跳了下来，用马鞭一指唐典：“你不是身怀绝技的侠女吗？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我的军士生擒过来了？”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高兴被抓还不行吗！有种就放开我，我跟你一对一单挑！”唐典的手被两人拧着反背了过去，不但不能脱身，就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也无法按返回器了，她不得不拿话支吾嵬名山。
　　“呵呵，此番我大夏大获全胜，我有必要再亲自动手多费力气吗？你只须乖乖的回答我一个问题，说不定我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什么问题？”唐典疑惑地问。
　　嵬名山将头凑近唐典，小声问道：“郑伊拉现在好吗？她为什么要呆在吕夷简那里？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否则……”他晃了晃手中的刀，明亮的刀身映着火把，将唐典的眼睛闪了一下，她连忙偏过头，不去看那刀芒。
　　“她给吕夷简做小妾了！”唐典有意刺激嵬名山，顺口就扯。
　　“什么？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嵬名山眼中一片痛苦之色，双眼茫然地盯着黑暗的天空，大声吼道：“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难道她宁愿选择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也不愿顺从我吗？我与那吕夷简相比，权势钱财，哪一样我输于他？”
　　他眼中怒光一闪，忽然对唐典喝道：“你为什么不拦着她？既然事已至此，索性杀了你罢了！”
　　唐典心里一惊，脖子上已经一片冰凉，嵬名山冷笑着说：“后面那个左绍想必是你的男人吧？等会儿我就让他跟去陪你，你放心上路吧！”
　　“小典！不要杀她……”唐典听到了左绍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她无力挣脱双手，心里一沉，闭上了双眼。
　　“呛啷”一声，她只觉得脖子上的那片冰凉离开了自己，却没有丝毫的痛感。她想，原来死就是这样轻松的吗？正准备顺势倒在地上，又发现身子并没有电视剧里常演的那种疲软无力的感觉。她只好睁开眼睛，去看看自己是不是魂已离体。
　　“小典！”左绍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唐典觉察到了他全身的颤抖，再看他的表情，忽然看到了他眼眶中的泪水。
　　咦？她伸手去摸伤口，脖子好好的，一点儿血迹和伤痕也没有！她想挣脱左绍，无奈被他紧紧地抱着，脱身不得。她奇怪地向四周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披头散发、脸戴青铜面具的人正在跟嵬名山杀在一处。
　　“我没死吗？”她愚蠢地问了一句。
　　“没有。小典，你没死！”左绍用冰凉的手去抚摸她的脸颊，柔声说道：“是狄青救了你。”
　　“狄青？是这个戴面具的人吗？你怎么知道是他？”
　　“嗯。我知道历史上记载着狄青每次打仗时都披头散发，戴铜面具，所以猜到是他。”
　　“哦。妈呀，刚才吓死我了！”唐典呼了一口气，想想刚才的情景，心里不免又是一阵后怕。再次挣扎一翻，左绍总算放开了她，却不放心地牵着她的手，神情依然紧张。
　　“你以为我不怕吗？我宁愿他杀的是我，也不想你在我面前死去。”左绍勉强地笑笑，偷偷转身用另一只手将眼中的眼泪试去。
　　“为什么？你怕对据文没法交待吗？”唐典又继续装傻。
　　“不是。我怕你死在这里，我会守一辈子你的坟墓，做个孤老一生的穿越者。”
　　左绍的神色很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唐典笑着说：“为什么要守我的坟墓？我是说假如刚才我死了的话。”
　　“因为，我曾经说过，我爱一个人的心永远不会老。所以，我情愿看着你幸福，或者，守着你的坟墓。”左绍的手终于渐渐暖了，他附在唐典耳边轻声说道。
　　他的话让唐典一瞬间想起了《□□的葬礼》中为新月一夜白头的楚雁潮、清朝时为早逝的爱人梅守墓至老的彭玉麟。他们一个在葬礼上扑进了心爱之人的墓穴、一个身为画家，终生只画梅花枝枝点点红艳……
　　“你看，嵬名山被狄青打败了……”唐典顾左右而言他，东拉西扯地找话题。
　　嵬名山被部下护卫着，带着兵士撤离了这早已狼藉一片的宋军营地。狄青大踏步过来，笑着问道：“二位想必不要紧吧？”
　　“没事没事！刚才真要多谢谢你了！”唐典满心的感激之情。左绍也忙着向狄青道谢一番，又问到夏竦的情况，狄青说已经护送他至安全的地方，才回到营地上来了这场厮杀的。
　　唐典看到狄青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又想到他在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一代名将，可是她来到这里这么久，为什么一直没见到他呢？他难道不用去拜见元帅夏竦的吗？
　　尹洙指挥军士打扫营地，清点人数，发现十万大军已经折了近四万，只剩下约六万军士，其中还包括无数痛苦呻吟的伤者。尹洙脸上满是痛悔之色，倘若不是太过轻敌，未袭西夏，反倒被西夏先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哪来这一场惨败？现在唯有寄希望于韩琦和据文的渭州一战，否则不但心痛军士，而且无法向皇帝那边交待。
　　尹洙和狄青又吩咐将伤残士兵速速包扎医治，见随军医士忙乱不堪，连唐典和左绍都加入了医疗队伍。毕竟从二十一世纪穿来的人，随便都有点医疗常识。
　　第二天，夏竦为了鼓舞士气，特地进行了一场军前训话。尹洙特地将还是一名低级军官的狄青引见给了夏竦。夏竦轻蔑地看了一眼狄青脸上的刺青，捋捋胡须，问道：“你就是昨天晚上护送本帅的指挥使狄青吗？你脸上的刺青是何原因？”
　　狄青一拱手说：“回大帅！小人十六岁那年因兄长与人斗殴，误伤人命，小人代兄受过，被逮罪入京，窜名赤籍。脸上刺青，也由此而来。”
　　“呵呵，原来如此。你护卫本帅，又打退嵬名山有功，本帅择日再另行奖赏你吧。”说着又轻蔑地看了狄青了眼，便不再理会他。
　　唐典心里一阵难过，古来多少有才能的人被湮灭、被埋没；多少人郁郁一生难得志？即使能在历史上留下一笔，博得的又何尝不是叹息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