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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春衫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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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梁青钰送至金陵书院后,梁冠璟少不得上下打点,带着他去各处磕头认罪。初时他还有些不乐意,被苏铭玥一顿顺毛捋,立时阴奉阳违地认起错来,心中全将上头的先生们划入三流文人的行列。总而言之,梁青钰决定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这一年里把金陵书院先给震住了,明岁科考,一举中第,便可成金榜题名,洞房花烛的好事。
梁冠璟又让霖哥儿与他相见,彼此交代一番,安排妥当,这才带了苏铭玥返程。
一路上怜香对苏铭玥佩服得五体投地,说是这梁小公子这辈子还没服过任何人,虽然梁冠璟的话他还尚且听一听,但是一叫他读四书五经,他便百般推诿,不肯就犯。
苏铭玥笑道:“如今也只是哄得了他一时,天长日久的他恐怕还是要故态复萌。”
梁冠璟也是冷笑,“他当科考是那么容易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苏铭玥道:“万一明岁春闱他真的连中三元怎么办?我可都是答应了要许配给他。”
梁冠璟道:“娘子多虑了,他能连中三元,我不叫他弟弟,我叫他祖宗。”
马车还未进城,梁冠璟命怜香歇在城外,她要和苏铭玥登高望远,共赏春光。恰逢前些日春雨绵绵,地上还是湿的,踏青只能骑马,不然必定泥足深陷,两人便卸马弃车,丢下怜香,共乘一骑走远了。
地里的油菜花绵延数十里,甜香裹在春风之中,沁人心脾,远处有孩童有少年男女,都扎了各色纸鸢来放飞,蓝天绿水,相映成趣。
走得远了,梁冠璟将马栓在一株老榆树上,拉着苏铭玥继续往前走,跳过田埂,上了几道高坡,前面贴地铺满蓝色的小花,日头渐高,草上露珠已干,两人忍不住把披风解下摊开了,并肩躺下。
这样面对面,脸贴脸,无需言语,在春风草木深处,自有千种蜜意万般柔情涌上心头萦绕周身。
“明日还想来。”苏铭玥道。
“那便来,我们也扎一枚纸鸢来放。”
苏铭玥握住她的手,只觉得暖洋洋,心痒痒,痒得恰到好处,教人十分受用。
“真是好日子。”她轻轻叹气,“我这辈子,到老都会记得此情此景。”
梁冠璟轻轻地吻她。
“你说是不是好景不长?”苏铭玥眉间总结着淡淡忧伤,“他前几日会来,以后还会来,若是留宿……”
“他睡他的,我们睡我们的。”梁冠璟刚刚嚼过草根,苦香含在口中,渡给了苏铭玥。
“难道永远不回去?”苏铭玥问她。
梁冠璟笑着安慰她,“我们暂且不要想这些煞风景的事吧,享受这大好春光。”
见苏铭玥眉头不展,喜忧参半,她忍不住解开她罗衫的系带,吓得苏铭玥一把护住胸口,“你说享受这大好春光,竟是这个意思?”
“周围又没人。”
“村头野地,白日行淫……”
梁冠璟忍俊不禁,“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我,可是胆大妄为地很,怎么现在怕起来,我倒是特别想做点荒唐之事。”
苏铭玥看着她,即没松手,也没松口。
梁冠璟于是躺了回去,“算了,不勉强。只这样一起躺着,便很好了。”
苏铭玥索性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凑近耳朵说了一番话,她问她还记得黄河上的画舫吗?那一日郑国公主对着梁冠璟上下其手,她看见了,梁冠璟也看见她在看,如今她也想效仿郑国公主。
梁冠璟白了她一眼,下一刻突然手伸进裙子里挠她,吓得苏铭玥尖叫一声,随即推阻,一边扭身躲着,一边大笑求饶。
两个人胡天胡地闹了一番,苏铭玥娇喘连连,一叠声地求饶,最后什么乱七八糟心肝宝贝姑奶奶亲祖宗地乱叫一通。
闹了一阵突然梁冠璟停下,拿披风把两人一起裹住,“有人过来了。”
苏铭玥急忙在披风下整理衣衫,又翘脑袋四处张望,梁冠璟看她这幅慌里慌张的模样,笑得直捶地。苏铭玥自是不肯放过她,将她好一番揉搓抓挠。
又闹了一阵,梁冠璟突然坐起身手脚麻利地整理衣衫,苏铭玥却是懒洋洋地斜睨她,“还玩?腻不腻?”
梁冠璟低声道:“这回是真的。”
苏铭玥慢腾腾坐起身一瞧,果然看见有几个农户往这边走过来了,她暗骂着整理衣衫,想起来小时候那个“狼来了”的故事,这下真要被梁冠璟害死。
那几个农户远远看见一对青年男女在菜花草丛深处做那没羞没臊的事情,便吆喝着取笑,说他们不要脸,待得近了,却是发现那男装的分明也是一位俏佳人,两位仙子样的姑娘春衫不整,□□半露地退到花丛草堆深处,只一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其中一人揉揉眼睛,奇道:“人呢?”
另一人道:“后面梁子下有一道深沟,莫不是逃去那里了。”
“快走快走,瞧瞧去。”
这些人翻上高坡往下一瞧,四野之内芳草萋萋,绿树成荫,哪里还有人影?
“我明明看见了,阿四,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真是神仙样的人物,另一个你说是男是女?”
“肯定都是女的,快看,这里有帕子!”
梁冠璟和苏铭玥隐在树冠下的土坡凹陷处,听到头顶有人这么说,苏铭玥向袖中看看,果然方才自己的帕子因得拿出来擦泥水,不小心挂在灌木丛上了。
“莫不是王母娘娘家的七仙女下凡来洗澡的,阿四你瞧好了,要是有衣裳快点藏起来,捉住了仙女可以娶回家当媳妇的。”
那些人还真的沿着土岗一路找,索性水溅沟深,他们没跳下来。
梁冠璟很想蹿出去揍人,被苏铭玥拉住了,她们往相反的方向走,渐渐摆脱了这些人。
“你干嘛拉住我?山野村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为是个男人就瞧得上,那织女能看上牛郎,这是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了?”她捡了根树枝抽打路边草丛,怕有蛇惊了苏铭玥。
苏铭玥苦笑,“都说了是山野村夫,你还跟他们置气做什么?”
梁冠璟道:“咱们是连皇帝都看不上的,能看上他们,还娶回家做媳妇,呸!”
见她越说越气,苏铭玥知道这是为着自己,“你以前阵前杀敌,就没有嘲笑你是女流之辈的?”
“多啊,只要做了我剑下亡魂的多了,渐渐就没人嘲笑了。轻敌是最容易死的,乃大忌。”
苏铭玥咋舌,“你刚刚不是要跳出去杀人吧?”
梁冠璟想了想,“罢了,又不是阵前相遇。”
“就是。”
“但是教训教训他们,原是该的。”
苏铭玥只好继续劝,“这是京郊,皇后欺负农户,这事传出去可不好听。”
梁冠璟只好作罢。
回到老榆树下,却是马不见了,想是被人偷走,两人愁眉苦脸,又是走了两腿子泥,春衫也被前胸后背的汗给浸透。
“让我捉住谁偷了我的马,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梁冠璟说着狠话,到底不能附近村舍里的人家一户户去搜,而且也未见得就是农户偷去了。两个人只能在泥泞中慢慢往大路上靠,找到凉亭下马车边歇息的怜香。
“怎的如此狼狈?我们的马呢?”怜香吓了一跳。
“流年不利,出门被偷了马,还差点让几个乡野村夫给调戏了。”梁冠璟一屁股坐在凉亭的台阶上。
“那怎么办?”怜香问。
梁冠璟道:“本宫是皇后娘娘,自然是你跑回梁府给我们再牵一匹马过来!”
怜香道:“话是不错,可这一来一回天都黑了,放你们两个在这里我不放心。”
梁冠璟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怜香“呵呵”干笑,“我不是怕你让人给欺负,我是怕再有不长眼的上来调戏,没的因了几句话就让你一刀给宰了。”
梁冠璟搓了泥巴丸子丢她,怜香堪堪避过。
“你还敢躲!”
苏铭玥便拉住梁冠璟,让怜香快去快回,趟是再有人上来调戏,她会制住梁冠璟免得闹出人命。
怜香提气赶了十几里地回梁府,竟是和来串门的韩成玦撞个正着。韩成玦见她神色不宁,一问之下才知道梁冠璟苏铭玥二人自金陵书院返程途中,竟是遇上了这种事。他救美心切,急于表现,赶紧由怜香带路,让自己的随从卫士跟了,一行几十骑简装快行奔向郊外,总算在天黑时分回到了那个凉亭。莫说是梁冠璟和苏铭玥,便是那卸了马的马车都不知所踪。
这下大家都紧张起来,怕梁冠璟苏铭玥有个什么闪失。
随行的惜玉在那里责怪怜香,竟然抛下主子独自回府,趟是三人成行耽搁在半道,梁府自是沿途去寻,如今竟要皇后娘娘出手自保,京郊大道上人多眼杂,三教九流众多,万一碰上个不好相与的,后果不堪设想。
正着急着,却是有一位少年从不远处跑过来,问他们可是东郊梁府的。
韩成玦赶紧应了。
“府上两位姑娘在寒舍歇息,请随我来。”
韩成玦便跟着他往小道上走,果然看见农家小院的门口放着卸了马的马车,想是用牛拉过来的,一位少妇和梁冠璟苏铭玥二人正在院中说话,那少妇还奶着孩子,见人来了依然袒、胸、露、乳丝毫不以为意。而梁冠璟苏铭玥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们脱了外衫在井台边洗去裙角泥浆,衣服鞋子都还晾着,春夜转凉,此时便穿了那农妇的衣服,看着仿佛两位落难民间的公主。
梁冠璟和苏铭玥见到韩成玦走进院子,都是一惊,苏铭玥赶紧穿上了农妇家的草鞋,梁冠璟干脆光着两只脚,两人对着韩成玦都是浅浅一福。
那喂奶的农妇奇道:“这位是……”
韩成玦一脸得意,“我是她俩的相公。”转头又对梁冠璟苏铭玥道:“两位夫人,天色不早,还不快快随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