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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等待戈多 ...
在床上躺了128天的母亲终于解脱了。
四个月前,母亲过马路时出了车祸,一撞成了植物人。这段日子,他在床前陪伴了120天,眼前那个鬼哭狼嚎的女人才待8天就坚持不下去了。不过没关系,他不在乎。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
风从窗口钻了进来,他看向窗外,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无云,母亲走得想必很轻松。如果没有那个女人大吵大闹丑态百出,母亲会更轻松。
他抹了把通红的眼睛,上前拍拍女人的肩膀,柔声道:“姐,让妈安心去吧。你伤心成这样,妈怎么能放心。”
“滚开!”女人甩开他的手,怒目滚圆,随即哭着大喊,“妈!!!我前几天看你还好好的,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是不是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啊?想吞你的保险,不给你治了?!”
他脸色一变:“姐你别血口喷人!”
他尽心尽力照顾母亲那么久,从没抱怨过一句。对,他以前是混蛋,但他早就改过自新了。再说这是生养他的妈妈!他想吞钱早吞了,何苦等到现在?
话音没落,女人突然站起来,扑向他又捶又打,恨不得手脚全上:“就是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一定是你!”
他急了:“你发生什么疯?”
女人试图挣开他的束缚,踉跄着往外跑:“我不跟你扯!我要见医生!医生——医生——”
“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观看了全程,也有人闻声刚到不知就里:“闹什么呢?咋回事?”
“嗐,姐弟俩吵架。老母亲植物人,今天刚走,姐姐怀疑弟弟想吞保险金,让医生拔了呼吸机。哎呀,闹得可欢实了!”
隔壁病房的病人家属一旁插话:“就算有保险金,一定是当姐姐的想吞。老母亲躺床四个多月,是小儿子端屎端尿,给她洗脸擦身,定时做复健。我儿子都没他孝顺!”
“这个哥哥真的很孝顺,特别善良。”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孩子,拿着手机给大人们看,“他的每场直播我都有看,他每天跟妈妈说话,给妈妈读书,还唱歌。网上好多人支持他呢!”
身边人议论纷纷,姐弟俩闹得不可开交。
他终究还是报警了。
警察来得很快,不过因为事件小,没带他们去派出所,就地找了间空房盘问:“姓名、年龄……关系、报警原因,都说说,怎么回事?”
两人正欲张口,警察又道:“一个一个来,女的先说。”
女人道:“我叫谢婷,32岁,跟他是亲姐弟。上午我妈走了,但我怀疑是谋杀!警察同志,这件事你们一定要查清楚!”
警察问:“你怀疑谁谋杀?”
“他!”女人指着他,“前几天我来看我妈,那时候人还好好的。之后我去出差,一回来人就没了!一定是他想私吞我妈的意外保险,跟医生合计,把呼吸机给拔了!”
警察看向他:“你怎么说?”
他解释道:“医生已经开了死亡证明,证明书上写了死因。不信的话,我拿来给你们看。”
“我当然不信!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女人不屑道,“亏得妈那么疼你,吃的永远给你大半我要小半,衣服给你买新的我穿旧的。你说不上学了,赖在家里,妈就成天养着你!妈出事那天,你在哪?在网吧打游戏呢吧!”
他冷不丁笑了:“反了吧?妈更疼我还是更疼你?你学习好,给妈挣脸,在外人面前,她永远只夸你,夸完就骂我。我读初中了,妈还以为我上小学,三年级到初二的班主任,从没见过她。轮到你开家长会的时候,她提前一天就在想穿什么衣服去!”
两人说着又要吵起来。
这时进来了另一位警察,小声说了几句,坐着的警察脸色骤变!
“谢先生,现在我们怀疑你涉嫌谋杀你母亲,请跟我们走一趟。”说话的同时,警察给他戴上了手铐。
他一怔:“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是真是假,我们会再调查取证。麻烦你配合!”
一定是搞错了,他怎么会杀人呢?
——他只是,帮妈睡得更好而已。
120天,他每天等着她清醒。
渐渐的,又希望她永不再醒来。
因为只有母亲那样静静躺着,他才感受到他也是她的孩子。她终于不再围着优秀的姐姐打转,终于肯分享一点时间给他。
他也很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十几万人看他直播,为他加油。他自小学习差,到初中堕落成地痞流氓,旁人从不正眼瞧他。可那几个月里,他像个明星一样,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母亲只是睡着了,她一睡能带来这么多好处,为什么不让她睡久一点?
——于是,早上发现母亲手指微动之后,他趁没人,拔掉了呼吸机。
***
你在干什么?
我在等待戈多。
他什么时候来?
我不知道。
戈多不是没来过,而是来了,又走了。
你在干什么?我在等待戈多。 他什么时候来?我不知道。 ——《等待戈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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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等待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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