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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王不见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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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公,我要警告你,不要再冲动,不要忘记约定,不要再对赵家动手。于私,我提醒你不要去刺激赵氏皇族,小心适得其反!”
其实,这只是他想来看她的借口而已。
江琪微微的露了笑意,笑他的于公于私都是一回事。很快,她又收起了笑意。
“我没有动手,我在克制自己不与蠢人交手。”这是她的解释。
“如果是你亲自出面,此事就没有现在的心平气和了。”
“你放心,此仇必报,但我也不会违背与隐国师的约定。”
九术心下叹息,她不过十七岁妙龄,却被仇恨所累,活得这么沉重。
“江琪,这几年,你浪迹天南海北,坐看天下风起云涌,你可知一旦你选择在瑞安城开始,便再也找不回从前的安宁了?”
他想劝她放弃报仇,她值得更广阔的天下,没必要与俗世人耗死在这私人恩怨里。
但江琪止住了他的话。她望向他,坚毅又平静。
“九术,从我亲眼看着娘亲去死,从这十年来日日遭受的内力冲脉之痛,你就该知道,我不可能放弃的。十年前,我告诉自己,我给自己十年的时间不提报仇,不找仇人。但十年后,我绝不放过他们。”
“也许你见了萧昭贤就会改变主意,他一直在门外候着,你要见他吗?”
“不见。”
“你真是下定了决心。”
“我娘的忌日要到了,有些事该了了。”
“既然你坚持,我只好尊重你的选择。”他心知她是打定了主意,再难回转。
“多谢。”她举杯向他致谢。
叽叽。阿狸原本正学人形坐着,两爪抓食盘中佳肴。一见江琪举杯,像小狗一样伸舌头哈气,讨酒喝。
“给……”江琪心情甚好地斟了一杯酒。
九术面带笑意,看这一人一猫的互动。
阿狸立即丢了手中的细脍,摇着身形两倍长的尾巴,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翘着屁股啾啾地喝完了一杯酒。
完了,砸吧砸吧嘴。前爪讨好地作揖,求再赏一杯。
江琪、九术齐齐笑看它,好似一双父母在看玩闹的孩子。
“贪吃又谄媚的死猫,还不是被主人抛弃了!”禁言尽职的履行着监视假仙的责任,顺便横插一句,取笑阿狸。
这飞猫生来荤素不忌,唯独最嫌弃老鼠,最喜精细的熟肉。又贪酒,经常醉得摇头晃脑路都走不了,着实好笑。
飞猫不理会禁言,如今它圆滴滴的眼睛里只有江琪。
江琪推了推酒壶,任它去喝。
飞猫两眼眯成一条缝,再向她作揖。抱起酒壶啾啾啾地喝个没完,嘴角的细毛都被打湿了。
嗝。它放下酒壶,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肚子圆滚滚的像个球,站都站不稳,扑腾趴下了。
“肥猫,你肚子太大了!肥得像头猪,真给主人丢脸。哈哈……”禁言毫不留情的嘲笑。谁让飞猫是假仙养的。
飞猫一爪遮脸,一爪捂肚子,难为情地看江琪,好像觉得自己真的给她丢人了。耳边又听得禁言肆无忌惮的嘲笑,羞极便恼了。
叽叽!它扑向不曾防备的禁言,用又是油腻又是酒水的嘴,在她的后劲擦了又擦,还学着人呕吐,吐出来的酒水打湿了禁言的衣服,末了,嗖地跳回江琪身边。
“死猫,臭死了!敢惹我,找死……”禁言气呼呼地跳脚,追着那可恶的猫。
奈何飞猫聪明的躲在江琪身后,她不敢造次。
“你给我出来,快出来!”禁言气呼呼的顿足,威吓飞猫。
叽叽!叽叽!飞猫对她的威吓熟视无睹,反而愈加挑衅,意思是有本事你来啊,看你敢不敢在主人面前造次。它可是记着白天来找主人时被禁言欺负的仇呢。
“出来……”
叽叽!有主人在此,才不怕你。
一人一猫四眼相瞪,你嚷我叫的,相持不下。
连禁笑都抿不住嘴角的笑意了:“算了,快去换件衣服吧。也不知你们一猫一人什么仇,见了面总要打架。”
“哼,死猫,走着瞧!”
见禁言走了,飞猫才小心翼翼地钻出来,依偎着江琪,柔顺地趴下。
江琪点点它的鼻头,纤手轻抚它背上柔毛,让飞猫舒服地眯起了微醺的眼。
“阿狸,老是欺负人,小心真的招打了。过来!”语气像教训自家孩子,其实却含着几分宠溺纵容,九术不忘表明自己这个饲养者的存在。
飞猫灵敏地竖起了耳朵,向九术叽叽几声,却舍不得离开江琪。
其实“阿狸”是九术给它取的名字。当年年少的江琪下了鹰鹫山,仗着轻功绝艳,纵横在西南险峰间,一次在天坑之底意外捡到摔断腿、嗷嗷待哺的飞猫。它拖着伤腿,模仿人形叽叽求救,让孤苦失亲的江琪动了恻隐之心……
江琪四处飘零,不便带飞猫,特意将它送往鹰鹫山,寄养在隐国师处,自然而然由九术代养。
此次,九术回瑞安时,特地带上了飞猫。哪知九术养它多年,它所念的还是旧主人。
“养不熟的白眼猫,你这小家伙……嗯……”
九术抬手点了它额头,离一人一猫更近了些,耳鬓酒香,凭生了一股静夜厮磨的暧昧错觉。
叽叽!阿狸嫌弃地甩掉他手指。主人在给它按摩呢,别捣乱。
九术也不恼,这小家伙还会有被抛弃的一天。到时,还不是乖乖回来找他。
他倚窗看一人一猫岁月静好,画面祥和宁静,让人忍不住生出俗世的幸福感来。
就着一片大好月光,九术摘下腰间的白玉笛,调息吐纳,自顾悠悠然地吹起一支清远空灵的曲子。
笛声轻淼、悠远,似静夜山庄里梧桐树投下的一片片剪影,似孤星寒夜里天上一轮明月的孤清,也似多年前寂寥山林里他们彼此依偎的青梅童年。
他吹着曲,她温柔地听着,没有过多交流,却是最不可忽视的交情。
禁笑看到了江琪脸上甜蜜的笑意和怀想之色,悄悄走了出去,留两人于一室。
禁言换了衣服,在门边窥探,连她都不好意思打断这样的场景。
笛声响了很久,给暗夜里的慕一山庄带来了久违的人情暖意。
直到禁言看到不离出现,她不得不刻意的喧扰,破坏了这片宁静。
“主人,不离来了,来看你了——”她咋咋呼呼的,像跑腿的,忙着替不离通报。
笛声受到这番干扰,停了下来。九术收好玉笛,径自出门去。王不见王,便是最好。
九术默然离去,不离迎面走来,一白一黑,一飘然一邪佞,一个是天宫仙童降凡尘,一个是地狱恶魔走人间。
截然相反的两种人,譬如参商,本不该同天地,却在这里相遇了。即便这般,也没有招呼,没有任何目光交流。
“他怎么在这里?”不离顿在门口,阴沉着脸,要发火的样子。
“他来找主人谈事,放心,我看着呢,没说几句。”禁言赔笑。
哼!不离原本就黑气深重的脸,这下怨气更深了,梗着脖子进门去。
“不离,又摆臭脸,再摆臭脸就别来见我了……”只有江琪敢这么当面说他。
听到她的声音,不离坑坑洼洼的脸上冷肃未消,但戾气退了不少。
“要报仇,尽管动手!跟一群蝼蚁费什么劲,还让人给欺负了!若不是我来了,你是打算咽下这口气吗!我不离护佑的人,何时这等窝囊!”
他有一腔不满。以为她四处云游多年,早就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没想到在瑞安被人欺负了去。他不离可是护短的很。
“睚眦必报。”江琪无奈一笑,对他无可奈何。
“笑什么?我忙得很,才没空管你!要不是怕丢了我的脸面,才懒得管你。白练了这些年的功夫,白得了那么多的内力,窝囊得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连带义母的名声受累!哼!”
江琪一瞬间血色褪尽,俄而又恢复了。血脉污点是她回避不了的问题,幸好对手尚不知她母亲的真实身份。
不离自觉话说得有些重了,压低了火气:“就算要诱他们出手,也多的是法子。你倒好,专把自己的伤疤往对方手里送。萧昭毅惯常喜欢欺骗别人,你既然看他有意勾引江楠,就知道他想从你的身世下手。若非他不知你的真实底细,此刻你还能万事掌握的坐在这里吗!”
“不是还有你吗?不离,这才是开始,我心里有准备。从踏进瑞安城开始,各种污水就一定会泼过来,我挡得住,这次就罢了,将来我会让天下再无人敢乱嚼舌根。”
“你能怎么做?只要你的身世被揭穿,就一定会落人口实。”
“你放心,就算死,就算留尽最后一滴血,将来我也不要在血脉上给萧家落下话柄。”
她话里的认真无半点玩笑,不离将嗓子眼的话吞下去,犹有几分气愤,恨恨地扭过头:“流什么血,杀了他们不更好!麻烦!气死我了!哼!”
“好了,再耍小性子就让人笑话了,堂堂盟主呢,哪有这么小孩子气的。知道你能干,就等着你解决他们呢。”江琪好言哄他。
傲娇的不离活像一只大黑熊,听到她对自己的重要性进行了肯定,心里觉得舒坦了,但脸上还别扭着,想她再哄哄自己。
门边上,禁言窃笑,别看主人一副飘然列仙班的淡然老成,只要遇到不离,铁定破功。这样说来,她怕不离,也没什么丢人的。
“还生气呢?见了我回回都生气,干脆不见我好了。”眼见不离又要急,江琪又说,“既然想见我,干嘛不高兴点呢。你看我,哪回见你时生过气?”
“都是你惹我生气!”不离控诉。
“我不是故意的,我看见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话让他受用,像被顺够了毛的大狮子,不离心里舒坦了,觉得满意了,自怀中掏出一物丢给她。
“给你——”
赫然是一块深凝如血的红玉,这样一个让知情者闻风丧胆的催命使者,竟爱好为人雕玉。
“雕的什么?”她细细摩挲,举到眼前。
“不知道。”依然是拽拽的语气,他眼睛看向别处,但余光却偷偷瞥她,看她爱不释手的样子,得意的翘起嘴角,便问出了心里盘桓的问题。
“听说你不喜欢麒麟,是真是假?”
她顿了一下,反问:“谁说的?”
“禁言。”
门外的禁言内心哀嚎,我的前主人啊,你就这样把我给卖了,要死了。
江琪喊:“禁言,进来!”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禁言缩头缩脑的走进来:“主人,我……”
江琪懒得听她辩解:“从今日起,十日内不准吃肉,三日内不准在我面前开口。下去!”
禁言看一眼不离,一脸的生不如死,想让他帮自己求情。主人真狠,她就这两个爱好,不让吃不让说,还让不让她活了?没有主人听她唠叨,说话还有什么意思。
“看什么,还不领了主人的命令下去!”不离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