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一栋楼之后》予渔

19、掉马

　　林溪可以肯定叶怀琅此时是一种不清醒的状态。不然依照这厮以往的羞怯德性，他决计不会就这般靠过来。

　　林溪四下望了一眼，瞧着没人注意到她这个方向，悄悄伸手摸了摸叶怀琅的额头。

　　额头很烫，林溪的手指微凉，碰上去的时候，叶怀琅下意识地在林溪的手指上蹭了蹭。

　　林溪没好气地在他脸上揪了一把，也不知道叶怀琅用的是什么化妆品，明明风餐露宿常年在外头晃荡，脸上的皮肤却十分光滑细腻。

　　此时，跪在他们前方的人已经停止了吟诵。

　　玉石台上黑雾的面积越来越大。然而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扯着，黑雾只能在玉石台之中张牙舞爪般挣扎着，无法逃出玉石台所在的位置。

　　周围的人离开玉石台很远的距离，他们望着其中的翻滚的黑雾，眼神崇敬之中又藏着几分畏惧。

　　林溪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他们说“先祖来了！”

　　他们的先祖虞期会是这样一个鬼玩意？
　　林溪深深地觉得他们有些眼瞎。

　　眼见着黑雾布满了整个玉石台，林溪皱眉盯着里头的黑雾，发现这些黑雾似乎有自己的意识，在发现无法冲出石台之后，黑雾绕成一个旋涡，萦绕着石台上的小姑娘的身体转动。

　　林溪皱紧了眉，心中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妙。

　　然而虞镇的人却似是没有察觉到这种举动的蹊跷，他们交头接耳，似是在争论着什么……

　　最后他们的视线都转了过来，落在了林溪和叶怀琅的身上。

　　为了不被虞镇的人发现，林溪和叶怀琅都站在了阴影里头，但是毕竟不是镇子里的人，林溪和叶怀琅的身形跟之前那两人相差很大，迎着众人的视线，林溪垂着头，一时间心里头也有些忐忑。

　　“虞树，虞文怎么了？”林溪之前见过的那个年纪最大的族老带着几个人朝着林溪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林溪握紧了拳，她没有叶怀琅飞檐走壁的本领，此时杵在这么多人眼前，她逃出去的难度极大。

　　幸好，在距离林溪三步远的时候，这个族老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走过来。

　　“咳咳，他生病了，有点不舒服……”林溪眼珠子一转，故意咳嗽了几声，哑着声音放粗了声线答道。

　　要是叶怀琅醒着，肯定又会惊讶于林溪的江湖套路多！毕竟林溪此时发出的是一个纯粹的男声。

　　那个族老皱起了眉，后退了一步。

　　林溪瞧着他们一行人似乎是在推脱某件差事，而按照虞镇老旧的制度来看：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件事很可能落在林溪和叶怀琅这小虾米身上，所以林溪也顺势装起了病。

　　但显然大鱼们没有体恤林溪这‘虚弱病号'的意思，叶怀琅看着软绵绵的似乎走都不能走，那位族老便掉转视线望向之前那个走在叶怀琅前方的男人，“你是虞大升吧？虞文病了，那你就跟着虞树走上一趟，去接今天的祭品出来……”

　　接祭品？去哪里接？
　　这祭品会不会就是Adela？

　　虞大升暗中瞪了叶怀琅一眼，垂着头从队列里走了出来，他也不敢反抗族老的意思，只能走到林溪的身旁和林溪站在一起。

　　林溪将叶怀琅放在了地上。

　　“我怀疑我就是被虞文染上的病……”林溪觑着其余人似是想去扶住叶怀琅，连忙出声补充道。

　　那个去扶叶怀琅的人的手僵在了半空。

　　林溪想着这镇子里严格的等级制度，其余的人的地位估计都比虞树和虞文要高，眼珠一转，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谄媚，“我们哪敢劳动您搀扶？等我迎了祭品出来，到时候我扶着虞文就行……”

　　“快去迎祭品！怎么能让祖宗等着我们？”
　　一旁的族老不满林溪的滞留，皱起眉又催促了一声。

　　林溪连忙将叶怀琅放在一旁，咬紧了唇。
　　形势所迫，如今叶怀琅只能自求多福了！

　　迎着族老们一伙人的视线，林溪走在了虞大升的身旁。

　　虞大升走得飞快，似乎背后有什么在追赶一般，林溪如今是个‘病弱’的，看在外人的眼中，她气喘吁吁地跟在虞大升的身后——然而没人注意到，看似下一刻就要倒下的‘虞树’，却始终稳稳跟在健步如飞的虞大升身后两步左右的地方。

　　两人绕过中间的玉石台走到后方的高大墓碑前面。

　　林溪看着虞大升走到正中央的、也是最大的墓碑前方。

　　这是一块无字的墓碑，墓碑上方画了一个脚踏祥云，身环凶兽的男人。

　　传闻中虞期成仙的地方是在坑杀了几十万人的阵法之中，显然这块墓碑之中并没有虞期的尸骨，很大可能就是一个衣冠冢。

　　虞大升看了林溪一眼，看到林溪躲在墓碑的阴影里不住咳嗽，他翻了个白眼，感觉到族老们的视线如芒刺在背，隔着玉石台望了过来落在两人的身上……

　　“虞树，你好样的！”
　　虞大升咬牙低喝，然而林溪仍旧没有动作，只能起身不甘地跪在了墓碑前方。

　　墓碑前方有一块黑色石头，似乎是供族人跪拜用的。

　　虞大升跪下之后，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僵着脑袋，宛若一个机器人一般开始不住地磕头……

　　林溪微微瞪大了眼，她看着虞大升投在另外的墓碑上方的影子，影子里面似乎伸出了一把钩子，慢慢地靠近磕头的虞大升……

　　也不知道虞大升磕了多少下，他的额头肿了起来一片青紫，而这时候，那把钩子终于勾住了他的脖颈——

　　地底下传来‘轰隆隆’的响声，虞大升松了一口气龇牙咧嘴地站起来，而在他刚刚跪着的地方出现了一排向下的台阶。

　　林溪垂下头，跟在虞大升身后下了台阶。

　　台阶下冒着森森的寒气，大概有四五十阶台阶，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山洞，里头充斥着一种怪异的香料的味道。

　　周围十分安静，一时间只能听到虞大升走在前方的脚步声。

　　林溪刻意放缓了步伐，偷偷握紧了带进来拍照的手机。
　　这洞里这么黑，一定要开闪光灯，但这样肯定会被虞大升察觉到……

　　走到底的时候，林溪抬着灯笼往前一照，恰好对上了一张青白的脸颊。

　　这张脸眼睛紧闭，眼眶深而黑，一张脸皮肤白得吓人，脸上打着鲜红的胭脂，穿着新嫁娘的衣裳，标准的凤冠霞帔，大红的布料充满了喜气披在她的头上，这张脸上却阴森森地看不出一丝喜色……

　　林溪吓了一大跳，好半晌才认出这就是Adela！

　　“好了！还不上去，”Adela有些重，虞大升龇牙咧嘴地扶着她，一边将他的灯笼塞到林溪的手上，一边不满地皱眉冲着林溪道，“怎么不上来搭把手？”

　　林溪深吸了一口气，适应了地底的黑暗之后，她看到虞大升身后无数模糊的黑影，那应该就是这段时间以来‘殉葬’的人……

　　林溪微微抿唇，还好，眼前的Adela还有气息。

　　林溪眼珠一转，手中的灯笼猛地一个哆嗦便落了地，她指着虞大升的身后，大声地咳嗽起来，“那，那是什么……”

　　虞大升在这地方原本就有些害怕，林溪的这番作态让他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而与此同时，林溪趁机将Adela披在头上的霞帔掀到了虞大升的脸上，趁机绊了虞大升一跤，又装作去扶虞大升的样子，将虞大升的脑袋往后方某块石头上撞了过去……

　　这个撞到的位置的穴位十分巧妙，能保证虞大升眼冒金星，却又不让他昏睡过去……

　　虞大升一声惨叫下意识地松手，昏迷的Adela的身体已经沉沉地压了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林溪飞快地绕过虞大升走到了洞穴之中，打开手机飞快地拍摄了几张……

　　闪光灯的照射下，林溪看到了无数张青白的面孔。

　　无数正值年华的女孩子，穿着跟Adela一样的装扮，打扮得就像是一个个待嫁的新娘子，却宛若一个个死气沉沉的精致木偶，一排排列在这幽暗的底下洞穴里面，再也无法见着太阳……

　　林溪的手有些发抖，有时候人心的鬼蜮阴毒，比妖魔鬼怪更加让人害怕。

　　林溪飞快地连拍了几张。

　　再次回去的时候，林溪捡起灯笼，恰好扶起了挣扎的虞大升。

　　“你怎么了？”林溪故作疑惑，“我看了一下，似乎只是一只老鼠……”

　　“虞树！你故意的！”虞大升脸色青白地甩开了林溪的手，一声冷笑，“别以为有虞大长老罩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你等着，老子一定会找回场子……”

　　看样子虞大升并没有发现异样，只以为是虞镇中间的势力倾轧。
　　林溪挑了挑眉，扶起了地上的Adela，虞大升已经自顾自拿着灯笼走在前方。

　　为了防止虞大升看到自己的相貌，林溪将头埋在Adela身上的衣物里头。

　　然而虞大升似是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没有心思观察林溪，像是后头有什么在追赶一般，飞快地站起来跑了出去。

　　两人出了洞穴。

　　虞大升在墓碑的某块凸起上按了一下，地下的台阶很快就消失不见。

　　林溪扶着Adela慢腾腾地走在虞大升的身后，看到叶怀琅一个人趴在不远的地上，林溪放慢了脚步……

　　然而此时那些长老们却无暇顾及林溪。

　　玉石台上，黑雾似是争先恐后一般钻进了小姑娘的脑袋和耳朵里面，小姑娘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膨胀了起来！最后甚至漂浮在了玉石台上。

　　小姑娘睁开了眼，一双眼睛黑黢黢的，没有眼白。

　　傍晚的时候小姑娘还会为了一张千纸鹤而欢喜，如今小姑娘却被她的父亲亲族亲手变成了怪物……

　　而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守在周围的虞镇人俱是一脸慌乱。

　　林溪皱眉，看着玉石台上的小姑娘腾空前行了两步，似乎要从玉石台上走下来……

　　不能让她下来！
　　林溪心中下意识划过这个念头。

　　与此同时，一旁的叶怀琅挣开了眼。

　　他仍旧是那种迷蒙的状态，眼睛没有焦距，脸色很白，像是剔透的玉石，没有焦距的一双眼望向那剔透的玉石台。

　　玉石台上的小姑娘似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

　　与此同时，她身上的黑雾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连根拔起，卷成一卷朝着叶怀琅身上涌了过来过来！

　　不知何时雨停了下来，悬崖上方露出一轮圆月。

　　“他是谁？”

　　“怎么混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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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林溪已经听不进去虞镇的人惊慌的呼喊声。

　　她躲在阴影里，视线紧盯着叶怀琅的脖颈，在他脖颈的正中央，一朵鲜艳的渡火若隐若现……

　　黑雾脱离了小姑娘身体之后，像是遇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齐刷刷灌入了叶怀琅的身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