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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除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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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越行昭的背影融入夜色中,阮悠长长的嘘了口气。
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阮志杭的车子停在了她面前。
阮悠心里一紧,捏住手指快速调整好状态,在车门打开的时候,抢先开了口:“妈妈,你和爸爸回来啦。”
“悠悠?”覃丽笙提礼服裙摆的动作被女儿的出现给暂停了,“这么晚了你怎么在楼下?还背着书包?”
这话犹如冷空调,吹的阮悠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慌忙低下头,身后的长发滑落到肩前,盖住了脸上的表情。
糟糕!
忘记还背着书包了!
怎么办?怎么办?
要怎么和妈妈说?
越想越慌乱,高速运转的大脑快要供氧不足了。
就在阮悠咬住牙准备把留在学校的事改个版本说出来时,覃丽笙拢了下身上的长外套,踩着高跟鞋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
“又去图书馆看书了?”
“诶?”阮悠呆了一下。
覃丽笙摸摸她的脑袋:“我们悠悠已经长大了,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爸爸妈妈不会阻止,但是不能让爸爸妈妈担心,喜欢看书也不能看太晚。”
阮悠心中一热,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抬起笑脸看覃丽笙:“我知道了,妈妈。”
她问:“酒会参加的顺利吗?”
“很顺利。”覃丽笙反问,“吃过晚饭了没?”
“吃过了,在一家拉面馆吃的。”阮悠舔舔唇,“那里的拉面很好吃。”
“有爸爸做的好吃吗?”停完车回来的阮志杭不高兴了。
阮悠立即道:“爸爸做的最好吃。”
阮志杭满意了,看到书包,又皱眉了:“怎么下个楼还背着书包?”
覃丽笙:“悠悠去图书馆了,刚回来。”
“不是下楼来接我的吗?”
“你这么老的人还要女儿接,害不害臊?”
阮志杭非常不害臊:“悠悠说是不是来接爸爸的。”
“是。”阮悠笑着挽住阮志杭的手臂,“爸爸一点也不老。”
看大小两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上露出同一种笑容,覃丽笙摇了摇头,推开公寓楼的大门。
*
回到卧室,阮悠把各科的作业拿出来,开始奋笔疾书。
好在今天的作业不算多,白天也写了一点。
补到十一点左右,阮悠搁下笔,稍微放松了下,把书包收拾好,掀开被子上床。
由于睡得比平时晚,第二天,阮悠是打着哈欠进教室的。
眼角还挂着倦意的细小泪珠。
穆可可兴奋的一下从座位上蹦起来,一边让路一边问:“悠悠,你昨晚几点睡的?”
“十一点多。”阮悠揉揉打架的眼皮,跨过椅子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才十一点多?”穆可可怀疑的坐回去都慢了半拍,“你和昭哥不是晚自习没结束就走了?”
阮悠把书包取下来放到课桌上:“我们去吃了晚饭,然后我回家写作业写到很晚。”
穆可可再次怀疑人生了:“十一点多算很晚?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就没擦出火花?”
“十一点多很晚了。”阮悠又打了个哈欠,“我平时都是十点左右睡的。”
睡眠不足的关系,阮悠的反应速度要比平时慢,听过穆可可的话,忘得也比较快,没能问擦出火花是什么意思。
“我的妈呀。”穆可可无限怀疑人生,“这叫不过零点不睡的我情何以堪,简直和一句歌词差不多,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
唱着唱着,穆可可追忆起经典老歌,停不下来了。
不知道是歌曲太有催眠效果,还是穆可可的歌声太魔性,阮悠的困意越来越深。
她用仅剩的一丝神智把书包整理好,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感觉到周围有几个声音提到了她,但很快就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
这一觉睡到早自习的铃声打响。
醒来之后,阮悠的精力充值满额,收了英语作业回到座位时,被越行昭叫住了。
“嗯?”阮悠转身调整了下坐姿,把双手叠在越行昭的课桌上。
越行昭支起上半身,照着阮悠叠手的姿势前倾,凝神看她。
黑眸中,阮悠穿着粉色系的卫衣,帽子上有两只兔耳朵,一头栗色的长发乖顺的贴在帽兜里,露出粉白的肉鼓鼓的耳垂,会呼吸似的上下缓缓移动。
她的两边脸颊被肉肉的十根手指贴住,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有规律的随着卷翘的睫毛扇动,像裹了粉色兔子皮的白嫩包子,水灵灵的,让人想揉揉摸摸。
心里这么想着,越行昭碾压指节,伸长手臂捞起阮悠的兔子帽一翻。
视线被遮挡,阮悠抬起胳膊去摘帽子:“你干嘛动我帽子,我看不见了。”
越行昭隔着兔子帽揉了两把:“这周末有没有空?”
“没有。”阮悠摘掉帽子,顺平头发,“这周和下周都没有空。”
“嗯?”越行昭拖腔调,“你很忙?”
阮悠:“快月考了,我要复习。”
*
新学期的头一次月考,是阮悠转到三中的第一次月考,意义比较重大。
是以,距离月考还有十来天,阮悠要趁着周末的休息日,在家里进行有计划的复习。
手机,静音放在一边,窗户和房门,关上隔绝噪音,各种复习资料,分门别类的摆在书桌上,电脑,打开电源以便查资料。
一切准备就绪,阮悠提起笔,投入到复习当中。不知不觉间,墙上钟表的时针快速的走过一圈。
复习了一科语文,阮悠翻开英语的随堂笔记,拿掉书签,从承接部分看起。看了几个新学的单词词组,静置的手机亮起屏幕。
手机的摆放地离阮悠略远,有一叠资料挡住大半个机身。
阮悠默读着单词的用法和拼法,到手机即将灭屏才留意到。
她暂且从复习中抽离,将手机拿到随堂笔记上方。视线焦距一看,屏保内,一条消息横在正中央。
越行昭:【我在你家楼下。】
消息太过惊人,阮悠直愣愣的盯了不下十秒,才清醒过来,越行昭发的在你家楼下是什么意思。
她点开微信,敲了个标点符号:【?】
公寓楼下。
越行昭倚在玻璃门边,戴着棒球帽,单手抱臂,深灰色休闲裤包裹的两条瘦直长腿斜折交错,转着手机等待阮悠的回复。
棒球帽盖住了越行昭的狭长的眼睛和眉毛,线条流畅的高挺鼻梁和形状立体的淡色双唇半阴影半光的笼罩在棒球帽下,唯有瘦削不乏坚毅的脸部轮廓线,清晰的展露在外。
花坛的小道边,三三两两出门进门的男女,被叶昭半露不露的朦胧美吸引,驻足打量。
越行昭被注视习惯了,只要别人没说他漂亮,他不会去说什么做什么。
况且这会儿,阮悠的消息回复过来了,他更不会去注意外界,换了个姿势靠立,大拇指点开登录状态的微信。
当看到那个仅有的问号,越行昭轻呵一声,眼中带笑的敲字:【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
这句话,犹如一锅沸腾的水,在阮悠耳边炸开。
一瞬间,越行昭被各种赶出去的画面,在脑海中轮番上演。
直到越行昭又发来一条只有句号的消息,阮悠才清醒过来,并且把手指摁向拒绝的那几个拼音字母。
即将按到之时,她又顿住了。
不行,他现在已经在楼下了,她总不可以直接赶人吧。
左思右想,阮悠先问了越行昭:【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要继续复习了。】
越行昭回的很快:【今天天气很好,带你去图书馆复习,顺便晒晒太阳,还能长长个。】
阮悠鼓起腮帮子,用力的按键盘:【我会长个的!】
越行昭隔着十几层的楼,都能感知到阮悠是如何气闷闷的打出感叹号的。
他笑意不减的点开对话框:【嗯,我们阮悠会从一米六三长到一米七的,我在楼下等你,你把复习资料带上。】
检查一遍,盯着我们两个字看了两三下,越行昭删掉,复又加回去,点下发送。
阮悠看弹跳出来的一米六三到一米七,质的飞跃的回复,气闷全消,琢磨着去图书馆也好,从表情中选了个笑脸和好字一并发过去,然后收拾没复习的资料放进较大的包里。
做完这些,阮悠提着包下楼。
*
前两天主餐厅发生了顾客和店员的纠纷,比较严重,阮志杭回兰临市去处理餐厅的事,要晚上回来。
覃丽笙在家休假,和总公司的领导发邮件,见女儿提包下来,停下手头的工作:“宝贝要出门?”
阮悠提起包背到肩上:“妈妈,我要和同学去图书馆复习。”
要月考的事,阮悠是提前和阮志杭覃丽笙说过的,只不过说的是在家复习。这会儿,阮悠要去图书馆,有些不太对。
覃丽笙的思维很敏锐,察觉到事出的突然性,看了眼笔记本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快要吃午饭了,吃过午饭,悠悠你再和同学去图书馆。”
阮悠一上午沉浸在学习中,没有顾及时间,越行昭发来消息,她也没注意时间。被覃丽笙一提醒,大脑中的两个小人争论起来。
妈妈一方小人:“今天是妈妈做菜,我要留下来和妈妈一起吃饭!”
越行昭一方小人:“他在楼下等我,我不能爽约,爽约了是欺骗他。”
妈妈一方小人:“他等怎么了,又不是没有被他骗过,他哪有妈妈重要!”
越行昭一方小人:“说好了的事,不能改,他会认为我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两方思想争论不休,阮悠分不出听哪方的好,默默地叹了口气。
“妈妈,我和同学去说一下。”越行昭同意了,她吃过饭再去,不同意,再商量。
覃丽笙应许,把注意力集中回邮件上,完成剩余的部分。
公寓楼下,越行昭等到太阳升高一个度,望向大厅里头,没见到阮悠的身影,却等来了阮悠的短信。
【你能再等我一会儿吗?】
越行昭:【多久?】
阮悠:【一个小时吧……?】
*
阮悠的一个小时,是她估计出来的大致时间。前前后后加上所有要用到的时间,阮悠计算了有小两分钟,而后把预估的时间报给越行昭。
为表达不确定性,她特意用语气词和了标点符号,希望越行昭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越行昭领会是领会到了,问题是,他的耐心并没有那么足。
他微挑眼尾,摘下棒球帽,甩两记,再戴回去,压低帽檐,走到花坛边,公寓窗户的可见范围内,单手打字。
【我十点起的床,没吃早饭,很饿。】
阮悠坐在沙发里,看到最新消息,犯难了。要越行昭在下面空着肚子等,自己吃着妈妈做的饭,她实在是做不到。
下去不是,不下去也不是,阮悠向覃丽笙征询意见:“妈妈,我的同学没有吃早饭,饿着肚子,等不了太久。”
覃丽笙发好邮件,盖上笔记本电脑,放到沙发垫里:“你的同学在我们家楼下?”
阮悠颔首:“他在楼下等着我。”
“那好办,”覃丽笙说,“你把她叫上来,和我们一起吃午饭,正好妈妈也能见见她。”
“不行不行。”阮悠摆手摇头,“他不能上来。”
覃丽笙觉得事情愈发不对劲:“悠悠,你老实告诉妈妈,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阮悠错愕了:“妈妈,我没有交男朋友,我是去图书馆复习。”
她是一丁点没去想过什么男朋友。
在阮悠看来,男朋友这个词,是陌生的,遥远的。越行昭等于男朋友,更是一个异常不符合逻辑的等式。
去掉男字的等式,才符合阮悠的逻辑思维,才是她心目中对自己和越行昭关系的定义。
覃丽笙观察着女儿的面部表情,看她眼中没藏什么心思,对交男朋友的事态度如常,放心之余,询问了不能上来的原因。
阮悠二度犯难,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理由:“他很懒,我们家有十几层,他不想走楼梯也不想乘电梯。”
这下轮到覃丽笙错愕了:“她很懒还来找你去图书馆复习?在家不是方便多了?”
“他有题目要和我讨论。”阮悠编理由编到底,“去图书馆问清楚正好可以睡觉。”
覃丽笙不淡定了:“她很懒,还去图书馆睡觉?”
不是覃丽笙对懒人睡觉的人有什么意见,是她觉着,女儿和一个集懒与睡觉在一身的同学去图书馆复习,太过匪夷所思,她无法理解。
阮悠轻轻的点头,不含半分虚假的说:“他喜欢睡觉,懒懒的,但是人很好。”
“是这样啊。”覃丽笙明了,“那妈妈给你们做抱蛋煎饺和鸡胸肉沙拉,很快能好,你叫她稍微再等等。”
阮悠甜甜一笑,说了声好。
楼下,越行昭迟迟未收到短信,准备再发一条过去催催。拼音刚打出,阮悠的消息跳出来了。
【你再等我一下,我妈妈做好午饭,我马上带下来。】
越行昭黑眸一缩,身体怔住了。
妈妈?
午饭?
带下来?
*
覃丽笙的做饭功力和速度,不比阮志杭来的慢,没花一刻钟,抱蛋煎饺和鸡胸肉沙拉新鲜出锅并装入两个大容量的保鲜盒。
取了个牛皮纸袋,覃丽笙整齐的把保鲜盒跟筷子勺子叠放进去,交给女儿:“悠悠,要不要妈妈送你下去。”
阮悠拨浪鼓式摇头,边说边朝玄关走:“不用了妈妈,我能提得动。”
覃丽笙瞧着女儿走的匆忙,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走到窗边,向下俯视。
逡巡几圈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人,拉上窗帘回厨房。
电梯内,阮悠双手提着牛皮纸袋,心里念着越行昭是不是等急了。
“叮”,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把阮悠的意识拉回现实。
她抬起眼,目视前方,走出电梯。前脚迈出,一道无法忽视的身影斜斜的倚靠在左侧。
阮悠提起的后脚跟顿住了,身体一半在电梯里,一半在走廊里:“你怎么进来了。”
越行昭偏头,将棒球帽的帽檐转到脑后:“我不能进来?”
“你进来会被其他人看到。”
直白的话语,不是一般的伤人。越行昭被气笑了,单手撑住墙壁,由上往下看阮悠:“我连人见不得了?”
阮悠左看右看,没看见稍微熟点的邻居,放下心来。
她仰面对上越行昭的视线:“我爸爸不喜欢我和男生玩。”
越行昭微顿了下,手指按下按键,打开即将合上的电梯门:“你爸爸不喜欢,你还和我出去?”
“你不一样啊,”阮悠说,“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们出去是去学习。”
二度直白的话语,听得越行昭心情甚好。
他再次按下开门键,打开又要合上的电梯门,手指弯曲拽住牛皮纸袋:“走了,再不走,你要被挤扁了。”
阮悠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横在电梯门口,忙提腿出来,跟上越行昭的脚步。
走到公寓楼大门边,越行昭忽然听阮悠说:“你把头低下来。”
越行昭手推着玻璃门的门把,矮下脖子。推开的瞬间,头上的棒球帽,转了一百八十度。
“好了,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阮悠说。
越行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