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方之谎》雪寅

63、第 63 章

　　自城中城发生百人微化之乱，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虽说在王洛兮等人的及时应对下，城中城在第三天就恢复了秩序，但因为那此起彼伏的个体微化事件，直到现在，城内也没有半点解封的意思。人们不得不适应了这种足不出户却危机四伏的隔离生活。

　　王洛兮在理事会的紧急对策小组第一次会议后，被任命为了城中城抗灾指挥官。而本以为会在皇城出入限制恢复的第一时间，就会回皇城的普兰克家主伊凡，竟然选择留在了城中城。

　　两人作为紧急对策小组的要员，虽然都在这被作为了城中城抗灾指挥中心的警务总部扎了根，但实际上却因为各有各的工作，且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怎么再说上话过。

　　今天紧急事务总算暂且告一段落，两人难得的都赶在午夜前回到了各自办公与住宿两用的房间。正在王洛兮纠结着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该久违的吃顿“人吃的饭”，还是补补觉的时候，伊凡敲响了她的房门。

　　他是端着一碗面进来的。

　　“听说你这几天都是靠营养剂续命？”一进来就说。

　　王洛兮怀疑地看了一眼摆在面前的巨碗，没接话。

　　“这啥表情？我端来的面还能有毒不成？”似乎是自觉已经与她很熟了，所以伊凡问也没问房间的主人，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人家的办公桌上。

　　“军用紫级与机器人被全体征用，食堂完全歇业了，邹凯也没有安装烹饪技能，你这面……”看了眼面，又看了眼伊凡，“哪来的？”

　　“还能哪来的？从食堂搜罗了食材，做的呗。”伊凡说。

　　王洛兮那怀疑的目光更加明显了，丝毫没有动筷子的勇气。

　　“至于这么嫌弃吗……”看着王洛兮那张就快把“能吃吗”三个字写上去的脸，伊凡的嘴角抽搐了起来，“又不是身体改造过的紫级，天天用营养剂，谁能受得了？你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头不知道，这几天驻守警务总部的人，都开始学着亲手做饭了。”

　　“哈……刚学会的呐……”伊凡的话，并没能让王洛兮放心半分。

　　“不尝尝怎么知道？你当初的那碗，我不也二话不说地吃了？”伊凡越说，就越觉得有些委屈，“亏我还生怕做的不好，特意先让邹凯尝了尝呢。”

　　“……邹凯觉得不好吃，他能说吗？”

　　“我自己也尝了！算不上多好吃，但绝对能下咽！”伊凡极了。

　　看来，这面是非吃不可了呐。

　　“哈……那还真是让您费心了。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洛兮本来还琢磨着要不要给自己开开荤，弄顿肉末炒饭去呢。这下可好，开荤计划，被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替代了。

　　这面，可真不愧是面呐。碗里除了面，就是面，连汤都是透明的。也不知道伊凡是怎么自学成才做出的这碗奇葩。

　　在心中将想吐槽的话都吐槽了个遍后，王洛兮屏住呼吸，拿起了筷子。

　　“怎么样？”伊凡立刻睁大了眼睛，问道。

　　“……”

　　或许是真的味蕾太久没碰东西了的缘故，这碗除了面、盐、水别无他物的东西，吃到嘴里，竟然非但没让她觉得难以下咽，反倒还激起了食欲。营养剂用久后所麻痹的饥饿感，在这一瞬间齐齐涌出，使得王洛兮完全将名为“面子”的东西扔到一旁，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我是特意做得清淡的。”见着王洛兮认真吃自己做的面的样子，伊凡勾起了嘴角，“因为即便有着营养剂，长期不进食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肠胃功能。突然让你吃太复杂的东西，只怕你的作战服里得安个厕所才行了。”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所以，正在吃着伊凡做的东西的王洛兮决定，就暂且饶了他这张臭嘴吧。

　　王洛兮没有回答，伊凡也就没再说什么。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安静，只剩下王洛兮咀嚼的声音。

　　伊凡就这样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她，看着看着，笑了……

　　“笑啥？”明明算准了王洛兮没抬头才敢偷笑的，却还是被王洛兮看见。

　　“……咳，你为什么答应了担任中城指挥官一职？”伊凡连忙带跑了话题，“明知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虽然暂时权利大些，能够调令三军，但到时候，控制得好，是理事会的政策得当，控制得不好，是你王中校无能。何必呢？”

　　王洛兮把一根面唆进嘴里，抬起头：“那你呢？明明是贵族之首普兰克家的家主，为什么不回皇城，要留在这里？”

　　本想着先发制人，却没想到被反制了，伊凡苦笑了笑。

　　“因为在这种危难时刻，无论是民众，是皇室，还是理事会，都需要一个‘舍己为人驻守中城’的贵族代表。为了宣扬万众一心的信念，为了防止舆论成为恢复秩序之路上的绊脚石。”

　　“而这个‘舍己为人的贵族代表’，就是新继承家主之位，事发时又正好身处城中城的你？”王洛兮的语气中并没有询问的味道。

　　“只是个合情合理的安排与选择罢了。我当继位后的普兰克家，已经不再是那所谓的’贵族之首’。而我本人在理事会的话语权，也并没比你高到哪里去，根本不足以左右现在空中城的走向。但被冠上‘贵族代表’的名号后，一切就不同了。哪怕是为了作秀，我的提案，也必须被考虑。这是一个巩固地位的好时机。不像你，是完全的吃力不讨好。”

　　见话题又被转回到了自己身上，王洛兮也没法继续躲了，她只好耸了耸肩。

　　“接受指挥官一职，只是不想在这次事件中被边缘化罢了。百人微化的背后，藏了很多令人在意的东西，必须查清楚，必须由我来查清楚才行……我隐约这么觉得。”说了实话。

　　听到王洛兮的回答，伊凡不由地叹了口气：“也是。我留在城中城，也不乏有这方面的原因。有些事情，得由我俩尽快查清，不然，一切可能就迟了。”

　　“嗯……”王洛兮默认了伊凡将主语单数变成双数的决定，“说到调查，石佑昨天上报了一个值得注意的案例，你看了吗？”

　　伊凡回想了一下近几日来堆满终端内存的报告，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王洛兮所指的那个：“是那家房地产公司的案件吗？事发当时，当值员工均未外出，公司内部也并无顾客进入。事发后第一时间，公司就关闭大门开启了防护。理论上来讲，隔离在该公司内的人，应该是无一感染才对。”

　　“但昨日机器人扫描建筑内部情况时，却发现，里面的人全死于麦考族吞噬。”王洛兮接上了伊凡的话，“根据监控来看，引发这个惨剧的‘麦考族’，真身是一位名叫‘托里’的员工。他在封城后的第四日，服用药物，微化成了‘类麦考族’，然后对建筑内的同事进行了无差别吞噬。”

　　一口喝完了面汤，放下碗，擦了擦嘴，王洛兮又说：“我们本以为托里是在百人微化之前，就获得了该药物，但不知为何未在当日使用，一直等到了四日后，才服用的。但调查结果却发现，他在此之前，从未参加过任何博塔会相关线下活动，也从未与任何已知博塔会信徒有过接触。”

　　“不是线下，所以……是线上？”伊凡立刻就想到了解答。

　　“八.九不离十。”王洛兮点了点头，“白川正在整理他的虚拟世界动线，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至于他获取药品的途径，伊迪丝正在调查他近半年来的网购与邮寄物品。”

　　“算是在意料之中吧。既然线下都已经有了这么大规模的活动，虚拟世界里有传播渠道也不足为怪。”伊凡叹了口气。

　　“但怕就怕在，这个虚拟世界传播渠道，并不会因封城而被阻断。”王洛兮却说，“虽说封城下，非军方特殊人员禁止外出，但为了保证国民基本生活水平，城下城的全自动化工厂非但并未歇业，反倒加班加点了起来。而靠着机器人维持的邮寄类相关服务行业，也只会更加兴旺。”

　　“你是觉得，那种药还在源源不断的藏在快递公司包裹里，寄送到城中各处？”伊凡问。

　　“可能性很大。”

　　“我以为你们对邮寄包裹也进行了严格的审查。”

　　“现在的人力稀缺有多严重，你也知道，包裹审查靠的都是机器。机器人的眼睛，是很容易被骗过的。”

　　“……也是。哪怕是有着足够的人力，一个一个得检查包裹，也治标不治本。只能从他们的线上传.教链、产业链入手，找到博塔会的根据地。”伊凡摸了摸下巴，“说到根据地，你已经确认博塔会背后的人，就是失踪了的西德亲王？”

　　“嗯。”王洛兮点了一下头，“无论是事发时他出现在博塔会宣讲现场，还是事发后他的失踪，都不像是巧合。还有他那日和我说到话……他选的那个酒吧，那个座位，正好透过窗户就能看到中央梯旁的广场。”

　　“绝佳的观景点。”伊凡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他是去看自己的杰作的。”

　　“极有可能。”

　　“但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难道是真的信仰着博塔会所宣传的那一套？”

　　王洛兮本想回答些什么的，但邹凯突然敲门走了进来。

　　“上校，中校！”他将地板踩得当当响地敬了一礼，“佐默少尉方才来报，她发现了疑似药品运输点的一家位于城下城的全自动化快递公司。现在已经带兵包围该处，不知中校是否要前往现场？”

　　王洛兮正要回答，却被伊凡拉住了胳膊：“我也去。”

　　“你……”王洛兮张口就要阻止，却被伊凡用她曾经说过的话塞回来了。

　　“现场勘查需要我这种有资历的研究人员，你也说过，机器人的眼睛不靠谱。”他说。

　　“行……吧。”

　　反正就是去看个工厂，也发生不了什么。王洛兮是这么想的，所以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