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众》欢喜狐

46、布局

　　今夜的风很大。
　　夹着雨水的冷风肆虐的吹着一切，即使裹紧身上的衣服，刺骨的寒风似乎也总能找到缝隙钻进身体里，我缩着脖子忍不住抬起头望向天空，阴霾的云，灰沉沉的就像一个肺痨病人的脸，毫无生气。
　　这种天气已经连续下了将近一个月，而今天的温度，似乎愈加变本加厉的冷。从那家古玩店突兀的出现在这座城市的时候，这场雨似乎就从没有停止过，淅淅沥沥的绵绵细雨，带着一种发霉的潮气，无所不在，无所不入……就像那只狐狸精，阴魂不散，蓄势待动。
　　很不好的预感。

　　电话中嘟嘟的传来一阵盲音，我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陈郁爬上了天台……
　　那只狐狸精……想要作甚么？

　　忘九要的是我的逆鳞，阎王要的是那口被称为镇魂棺的棺材。他们各取所需，各得其利。如果到这个时候我还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那我抠铜板、打算盘的九年义务数学教育就都白学了。
　　陈郁是饵，她的生死是局，而布下这盘局的人是忘九，阎王不过就是借忘九之手坐等渔翁之利的庄家。我的命也好，镇魂棺也罢，一箭双雕，双倍获利。
　　也许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从我踏入忘九斋开始，从我觉得那只狐狸精很像狄洛开始，从陈郁莫名的在婚礼失踪开始……
　　或者说，从我认识狄洛开始。

　　白家的案子，若不是狄洛的符我也许早已死在阎王的手中，可是话说回来，狄洛既然知道阎王的弱点为什么不直接阻拦我？而是看着我一步一步的走进白家，进入阎王的视线范围？
　　而那冥王的话弦外之音显然也是与狄洛相识，两个阎王，两个鬼神……
　　我不是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这个神棍要留在我的身边，为什么他帮了我一次又一次却没有要任何的回报？为什么他要送我逆鳞，他说这东西是可以保护我，现在却给我带来了这么多杀身之祸？
　　而我最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又选择离开？
　　请君入瓮。最好的方法就是近其身，卸其甲，攻其心，破其虑。我不过就是一个贪生怕死，小气抠门的普通小老百姓，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
　　陈郁的这步局，我到底是入，还是不入？
　　我握着手机的手冷汗涔涔，一时间脑中没有头绪。

　　医院病房区的B栋楼是一栋才翻修不久的旧楼，楼层虽只有7层，但从这个高度跳下去，也足以致死。
　　我赶到的时候，天台已经聚集了包括院长在内的十几个院方的人。当然，这些人中还有陈涛。
　　陈涛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我之所以能一眼就看见他的原因，是因为陈郁现在所站的位置。那个位置，是个任谁看一眼都会不禁心惊肉跳的地方。
　　陈郁站在楼顶的边缘，窄窄的不过巴掌宽的地方，仅仅可以容纳下她的一双脚，只需身子稍稍向前一倾，或者脚步略微向外移动，她就有可能立刻向下跌落。陈郁背对着我们站在那里，我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更猜不透她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许，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我怕死。这二十多年来，我唯一学会的就是如何在这残酷的现实中讨生活，如何用自己仅有的资源去过好每一天。一个在世俗中浮沉的女人是不该有太多的怜悯心，这世界不是靠天吃饭，也不是好人就一定有好报。生存的法则，是弱肉强食。
　　这个道理我从小就懂。
　　可是陈郁，她是我的朋友。

　　一个人一生要交多少朋友？没有人真正的统计过。但是按一月认识一个来说，一年就是十二个人，那么一生至少是七八百人。这些人来来去去，有的如过眼云烟，草芥浮萍，有点人走茶凉，温情不复，最后留下的也许不足二十人。可是真正的朋友你一定忘不了，那是即使从不联系，也会记在心中的人。即使偶而谈起，都会令你心中一暖的人。
　　对于陈郁来说，我也许只是大学期间那个木讷、抠门，攥着铜板不松手的古怪女孩，可是对于我来说，她却是在我最孤僻时候，唯一愿意伸出手成为我朋友的人。
　　我不能看着她死。

　　突然一阵唏嘘的抽气声，夹着嘶嘶的风声一股脑的传进我耳中。我循声望去，陈郁身上宽大的蓝白病服被顶楼的风吹得一鼓一鼓，使得她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像随时都要腾空脱离的风筝。她展开手臂，兴奋的在半空中挥舞着，伴着一些零零碎碎的话语顺着风飘了过来。离得有些远，没有听的很清，依稀只有几个简单的音节，我侧耳细听，似乎是：孩子……孩子！
　　孩子！？我心惊，视线迅速向那抹瘦弱的身影望去。可看了半晌，却还是她的背影。
　　我向前挤了挤，身旁的几个护士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时飘了过来：
　　“那个病人的肚子……好可怕！”
　　“听说才一下午已经有5、6个月了……”
　　“从没见过这样的，会不会是什么鬼胎？”
　　“嘘！护士长说过不能说这个……”
　　“我听说还是做过清宫手术的……”
　　“是啊。”
　　“啊！怎么会？”
　　“不要说了，听的我一阵发抖！”
　　“……看样子是要跳楼啊。”

　　“小郁，有话好好说，你先下来！”陈涛的声音从风的那端清晰的传了过来，切断了护士们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小郁你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好吗！”
　　我呼吸一滞，陈涛的声音有些尖锐，变调的嗓音突然听进耳中令人不由的身体一凛。他一手握拳，一手朝着陈郁的方向伸掌开，似乎想要上前握住陈郁在半空中挥舞的手，却不知为何，他的脚只是僵滞在原地没有向前挪动半分。
　　话音落下，陈郁半侧过身，她口中吃吃的笑着，一只手还朝着陈涛的方向胡乱比划着什么，这次她的声音猛地抬高了几度：
　　“哈哈哈……杀了你！杀了你！”

　　突然觉得头皮一阵麻。
　　陈郁的声音很难听，像老树皮一样的干涩。那种暗哑的嗓音，吱吱嘎嘎的又带着某种压抑着的哭腔，听的人一阵揪心，在空旷的顶楼上空来回飘荡着：
　　“杀了你！杀了你！哈哈哈——”
　　而这时候，陈郁的身子完全转了过来，我手心一冷，只感觉心脏猛地收紧！
　　我突然能明白为什么陈涛半天也没有挪动脚步上前的感觉了！
　　陈郁，她的肚子已经大的几乎像快要临盆的孕妇。那腹部触目惊心的隆起正有节奏的一鼓，一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