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蛹》麦香牛奶

4、Chapter 4

　　作为一个靠局长关系进来的关系户，蔺原在忙如狗的市局里掐点来掐点去，朝九晚五的像个来打酱油的。这天下午盯着表准时在五点整时顶着一干前辈羡慕嫉妒恨仿佛能化作实质的目光走出市局。

　　市局离蔺原家不是太远，所以他打算这几天步行回家，熟悉熟悉环境。

　　“喂，哦……快到了，你不用来接我……随便，你就看着做。嗯，……好。”

　　挂掉江淮的电话，抬头一看，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到了警校。蔺原下意识的想到了和徐祁的对话。

　　“……抛尸地吗？”

　　嗯……还是别管闲事好。脚步一转，打算回家。这时，不知为何又突然想到余幼幼。

　　“啧。”蔺原下意识的握紧拳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情愿，仿佛有什么人在催促他一样。

　　蔺原脚步一转，朝着校园侧面围墙走去。

　　学校大门面朝马路，侧面及后面是一片小树林。不从校园里面把尸体扔进去，只能从校园外面扔进去。

　　陈杨坤体重不轻，就算高壮的成年人也不能把他拖到树林里再扔过围墙。树林里车是开不进去的，只能把车停在外面。

　　蔺原沿着已经脱落墙皮，有点发黑的围墙低着头踱着步慢慢的向前走。铺满落叶的地上并没有被拖拉过的痕迹，昏暗静谧的树林里只有他踩碎枯叶发出脆脆的响声，留下他的脚步，参差茂密的树冠中泄下一缕缕金黄的光束。这几天学校里小花园的这几片区域都被封了，基本没有人。

　　不一会就到小花园的那片围墙了，突然他停下脚步，眼睛盯着通向围墙的另一方向。那里有一道明显的脚步，看泥土下陷程度和两步之间距离可粗略判断是个是个成年男性。

　　可脚步延伸到围墙就没有了，也没有明显返回的痕迹。

　　树林里连踩碎枯叶的声音也没有了，偶尔吹来微风带起一两声乌鸦“呀啊─呀啊”的叫声。蔺原站在原地慢慢转了个身，面朝开阔一点的小路，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成拳。

　　“唰啦……唰啦”头顶树叶发出一些轻微的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蔺原猛的向前一步，同时转身，一个右勾拳挥向从树上落下的人。那人用手臂结结实实的挡了这一拳，脚步不稳的向后退了几步。还没等他站稳，蔺原迅速的抬起腿想补上一脚，整个过程不到两秒，却听那人大喊：“住手!看清我是谁!”

　　蔺原定了定心神看清那人─徐祁。这时，他的腿只离徐祁的脑袋一个拳头的距离。

　　“……”
　　“……”

　　他默默的把腿放下，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徐队，你怎么在这。”

　　“咳……我来出外勤，倒是你，”徐祁气定神闲的拍拍衣服上落下的灰尘。“下了班不回家在这干什么？”

　　显而易见嘛，“我来看看有什么发现，好歹我也是在市局工作。刚才徐队还真的吓我一跳……您……没事吧？”蔺原笑笑，有些歉意的说。

　　不知是不是没有在上班时间不用装模作样，还是刚刚蔺原利落的动作激起了徐祁的疑心。总之，他脸上本来虚情假意的热情此刻出现一丝裂痕，露出对于蔺原这个实习生专有的敷衍与漫不经心。

　　徐祁轻轻的瞥了他一眼，转身抬头看着围墙，随意地说：“你才是吓我一跳，我刚来就听到一阵声音，还以为是谁呢……没想到蔺同学你身手还不错啊。”

　　他说着揉了揉刚刚硬挨了一拳的胳膊，估计已经青了。

　　“哪有。”蔺原倒是有些云淡风轻。

　　蔺原站到徐祁旁边，也抬起头看着围墙。

　　微风时不时的吹一下，带动俩人的衣角发丝，背影一致的挺拔，气氛宁静和平。

　　……

　　俩人看着围墙像欣赏风景一样，直到注意到对方的身影快堕入黑暗中。

　　“蔺同学，要不要上去看看？”徐祁率先打破沉默。

　　这么一会儿功夫，徐祁早已将刚才显露的疑惑藏起来了，又恢复成那种夸张的热情。

　　徐祁比蔺原高小半个头，侧头看着微仰着头看着自己脸上透着一丝疑问的蔺同学。从这个角度看，显得他人畜无害的。

　　“怎么上去？”

　　“爬上去。”围墙说高不高，说矮也不太矮，徐祁觉得自己爬上这种高度的墙不成问题。说着，他后退两步助跑，弓起脊背，眼睛紧紧的盯着目标，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却在他刚抬起左腿，蔺原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带的两个人都趔趄一下。

　　“徐队，墙上有青苔，直接爬上去会很危险。”

　　闻言，徐祁两指并拢擦了一下墙壁，果然。“啧，”幸好没冲上去，不然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怎么上去呢？俩人对视。

　　十秒后，徐祁侧对墙壁半蹲在地上十指交叉撑着蔺原，蔺原双手按着徐祁的肩膀，单脚踩着他的手掌。试了试，说：“没问题。”

　　蔺原从上向下看着他，逆着光，嘴角没有弧度，五官显得更加立体。

　　“嗯。”

　　两人一起发力，蔺原借力向上一跃，单脚踩住墙头，另一只腿垂下维持平衡。墙壁宽顶多三十公分，一个成年人很难站上去。蔺原试着用两只手抓住墙头稳了一会。

　　徐祁站起来在下面把手上的泥摸到墙上，又甩了甩，一脸嫌弃。抬头问：“有纸没？”

　　蔺原趴在墙头上，眼睛扫描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墙壁是水泥筑成，重物留下的痕迹很难消除。右手慢慢抽出上衣口袋里的心心相印扔下去，说：“徐队，如果你是凶手该怎么把死者运到墙壁另一侧的？”

　　徐祁抽出纸巾，背靠着一棵树，粗粗的把手擦了一遍，答到：“绳子吧，方便……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找棵树把死者掉到比墙高点的高度，然后再找根小棍子一挑，就过去了……哎!你小心点!”

　　他看着蔺原一手扶着墙，一手拿着手机，看样子在拍照，姿势危险的不行。自己在下面吓得张开手臂，来回找位置，却看到他在上面冷静的拍完照还发了一条信息，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这个金贵的小主要是伤着了，王局怕不是要杀了他。

　　“小心!慢慢转身……对，坐在墙上……慢点慢点!好……”徐祁维持姿势不变，张开手臂，说“跳下来，我接着。”

　　听着他的指挥坐在墙上的蔺原：“……”

　　“徐队你还是让开点吧，下面不硬，我不会……。”

　　“你买保险了吗？还有你现在是下班时间，受伤了都算不上工伤。”徐祁挑挑眉，他倒不觉得蔺原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能压倒自己。

　　“……那徐队你小心点。”砸死你最好。

　　徐祁憋住笑，绷紧手臂肌肉。毕竟一个成年人的重力加速度不是开玩笑的。

　　蔺原双脚抵住墙壁以减小下落速度。随即腰部使力，向前一扑，臀部凌空，还没来得及体会到失重感，便被一双手臂牢牢的锁住腰部。

　　蔺原下意识的圈住徐祁宽厚的肩膀。眼花过后，就看到他一双眼睛满是探究的盯着自己的脸。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蔺原慢慢绷紧身体，做好准备。

　　……
　　……
　　……
　　不知过了多久，徐祁张开嘴。

　　“你腰这么细啊。”说着，徐祁收紧手臂。

　　这时树林里彻底陷入黑暗，微风徐徐，安静如鸡。

　　蔺原被他整的一愣，随即一股无法言语的感觉腾的冲上脑门，别扭，有点生气又有点想笑。一瞬间好似回到和余幼幼一起生活的时候，她也总是出其不意的让他又气愤又无语。

　　眨眨眼，回了心神，蔺原意识到现在的处境。不动神色的收回手臂，拉开出安全距离。

　　“徐队，调戏我王局会找你事儿的──您没事吧。”

　　“我没事，你也没我想的那么重啊，以后多吃点，呵呵。”徐祁打着哈哈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俩大耳刮子。

　　蔺原整理一下衣服，打开手机手电筒沿着围墙向外走，却看到徐队长站在原地低着头。

　　“徐队？还有什么事吗？”

　　“啊？哦，没有，走吧走吧。”两步跟上蔺原，面上一片从容淡定。

　　蔺原把手机递给徐队长，示意他看照片。

　　“怎么？要我电话号码？”

　　“……”他又把手机页面调到相册递给他。

　　“哦”徐祁把自己的手机给他，接过他的手机，手指滑动屏幕。

　　看了一会，问：“咱俩还没加微信吧？”

　　“……”

　　在徐队长的坚持不懈下，俩人终于成为能在孤独夜晚里互述衷肠的微信好友啦。

　　一阵折腾后，徐祁把照片放大，照片上显示的是垂直着墙头的一道不太明显的拖痕。

　　“果然……警校花园是抛尸地，那案发现场在哪呢；凶手又为什么冒险把尸体扔在警校呢？”蔺原磨砂着下巴说。

　　“对啊，为什么呢。”无比敷衍得让他忍不住看看徐祁拿着他的手机到底在干嘛。

　　然后就看到了徐祁点一下返回键，再点开相机，转头认真地对自己说：“咱俩来个自拍吧。”

　　“……”可以拒绝吗。

　　“来来来，害羞什么，坚定的革命友谊都是从自拍不互黑开始的……你看看你，还往后躲我刚刚咋说的？脸都够小了不用显”邪恶的声音在树林深处幽幽的响起。

　　徐祁无视蔺原的挣扎，强行开了磨皮加了滤镜的拍了十几张。挑了自己最满意的几张用蔺原的手机发到自己手机里后，才把手机还给他。

　　这时想起蔺原问自己如果是凶手该怎么运尸体，便随口问他：“对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把尸体给弄过去？蔺同学。”

　　“如果是非必须情况下，我应该不会选择运尸体。”

　　把玩手机的徐祁一愣，然后竟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

　　他说：“诚然，如果不大费周章的把尸体运到警校对于凶手应该会有利很多。但凶手是否有必须抛尸在警校的理由？为什么会选择警校？如果凶手是一时冲动杀了人，那他杀完人之后应该还没有从惊慌失措中回神，此时他只会想着如何隐瞒罪证，销毁尸体。如果他的目的是抛尸，而且抛尸在警校，作案手法又如此粗糙，那么威慑恐吓就占了很大一部分，杀人则是顺带了的。”

　　听此，蔺原默了一会儿，说：“顺带杀人有点随便，毕竟人是有思想有感情的生物。想法一来就提刀上街捅死个人这个我觉得不太可能……我觉得应该是凶手受到外界刺／激引发作案，或者死者本身就与刺／激凶手有关。”

　　徐祁摸了摸下巴，脸上的表情不知何时又淡了下来，他微微侧头看向蔺原──树林里的泥地不太好走，更何况在夜里。就算两人都开着手电筒，也照不到脚下，蔺原一边低头看路，一边平铺直叙的说着自己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