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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入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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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荣发被郦君玉指派到街上去买点赴考备用的笔墨纸砚,书斋中因此只剩下郦君玉和孟鸢两人。
日光在窗棂里转动,熏香冉冉,其一人看书,一人在玩偶的穴位上试扎针,颇有几分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气氛,直到康信仁的到来才打破这宁静。
“明堂,何在?”康信仁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就听见他叫唤着郦君玉的字号。郦君玉起身相迎时,他已经大踏步走进了书斋里。
“见过义父。”郦君玉向他行礼,却被他一下扶住:“免了,免了。”两人在书斋里共坐下,孟鸢忙去沏茶来。
康信仁一坐下就开门见山的问道:“明堂啊,老夫都认你作继子这么久了,却从未问你是否订过亲事,这件事倒是老夫疏忽了。不知你过去在家里,可有过婚约?若是没有,也该早早定下了。”
谈起婚事,郦君玉就想起一人,随后便不知从何处升起了一丝惆怅来,面色一凝道:“明堂以为男儿志存高远,应当先立业再成家,所以婚事尚且不急。”
孟鸢端着茶走进来,只听到郦君玉提到‘婚事’两个字,立即竖起了耳朵来。
康信仁拈着胡须,点头称是道:“你既有此意,老夫就不多说什么了。你此去京城赴考,那些高门大户见你年少又是解元郎,定然有不少好亲事上门来说媒。你若是遇见合适的,大可自己的亲事自己定来,不须过问我。”
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钱囊来,交付给郦君玉道:“内有黄金百两,届时你可将这钱用于聘礼,不必束手束脚,委屈自己。”
郦君玉欲推辞,康信仁却执意要她收下。
她铭感五内,只恨上辈子自己走的太早,康义父的恩情还没有还清,自己就被逼自裁了。这一世她要更加孝敬他,以报他两世以来对自己的恩重如山。
郦君玉将黄金收好之后,道:“待孩儿到京城后,定会更加勤奋读书,用心文章,争取早日登科及第,榜上有名,到时迎接义父上京去,也好光耀康家的门楣。”
康信仁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连声应好。
说完正事,康信仁又抬眸瞧了一旁伺候的孟鸢一眼,突然开口问郦君玉道:“我记得这丫头是你在路边捡来的吧?”
正遐想自家公子未来夫人会是何等模样的孟鸢心底咯噔一声,不知道康老爷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提到自己。
“是啊。”郦君玉和她有同样疑惑。
“今年几岁了?哪里人士?”康信仁又问道。
孟鸢忐忑应道:“奴婢今年十五,襄阳人士。”
“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何流落街头?”
孟鸢一一作答完康信仁的问题后,康信仁端详着豆蔻初绽的孟鸢,赞赏的点点头道:“洗干净了脸,再换上合身的衣服,倒也有一番姿色,难怪……难怪滑全会对她动心。”
一听到滑全两个字,孟鸢顿时就变了脸色。
随后就听康信仁对郦君玉道:“老夫此来除了过问你的亲事以外,我那不肖的女婿也托了我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郦君玉听到滑全的名字眉头也是一皱,看在康信仁的面子上,才继续问道:“何事?”
“那日滑全受了责罚后,认清了自己错误,现在有心赔罪,愿意弥补自己的过错,你看……”康信仁道。
“他要如何弥补?”
“他想纳孟鸢为妾。”康信仁此话一出,郦君玉和孟鸢的脸色便齐齐一变。
不等两人开口,康信仁又道:“那一日他在花厅上初见孟鸢,便有意于她,不过是用心急了点,所以才冒犯了孟鸢。”
“老夫那女儿你也知道,性情柔顺,温婉娴静,若是孟鸢进了康家门,她定会待孟鸢如亲生姐妹一般。而且就依康家现在的家底,亦能保孟鸢一世富贵,衣食无忧。”
康信仁说到康家的家财便不禁得意了起来,摇头晃脑道:“滑全与胜金成婚这么多年,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连个承继香火的人丁也没有。到时她若是能为滑全诞下一儿半女,到时候让滑全将她抬成平妻也未尝不可。”
“如此既能让滑全弥补自己的过错,孟鸢的名声也免于受损,岂不是两全其美?”
孟鸢满面通红,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当然不愿意给滑全做妾,凭什么呀?凭什么呀?他欺负了自己也就罢了,自己凭什么还要给他做妾?
她无助的看向郦君玉,只盼着自家公子能替自己回绝了这件事,万不能答应康家老爷。
郦君玉沉吟片刻,道:“义父,这件事明堂做不了主。”
康信仁诧异道:“她是你的丫鬟,你如何做不了主?”正因他是这么想,所以才过来询问郦君玉的意见。
郦君玉笑了笑,指着孟鸢道:“义父有所不知。孟鸢与明堂并不是一般的主仆关系。她当日是为了报恩才留在我的身边侍奉我的,而非是将身子卖给我。当时是我也同她说过,她愿意留便留下来,以后若是遇到更好的去处,想走也可以走,我不挽留。”
“所以义父若是想让她给滑全为妾,还是问问她本人的意见吧。”
康信仁嘶了一声:“原来此中还有这一层缘由。”
他随后转向孟鸢道:“老夫刚才说的,孟鸢你也都听见了,你自己主意如何?”
孟鸢怯生生的站在一旁不敢说话,虽然康信仁也是慈眉善目,笑容蔼蔼,但对方毕竟是自家公子的长辈,自己如何回绝他?
她的目光在康信仁与自家公子之间流转,权衡不定。
她犹豫的并不是要不要给滑全做妾,而是如何在不得罪康员外的情况下婉拒对方。这时候她就恨不得自己也能有自家公子那样善辨的口才了。
郦君玉轻咳一声道:“孟鸢你愿不愿意都可大胆说。”
孟鸢最终在她鼓励的眼神下,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地道:“我不愿意!”
“为何不愿意?”康信仁讶异道。他以为以康家的条件,寻常女孩若能踏进康家门应该趋之若鹜才是。
“是公子救了我一命,若无公子,孟鸢今日还不知道身在何方。我要报答公子的恩情。”孟鸢道。
“报恩是一回事,可嫁人又是另一回事。”康信仁规劝道:“你总不能守着你家公子一辈子不嫁人吧?到时候年龄大了,你遇到的那些男子说不定还不如眼下的滑全呢。”
他看了郦君玉一眼,又道:“你若愿意进康家,想你家公子也不会不允的。”
孟鸢使劲的摇了摇头,怕面前的两人不相信自己的话,她直接跪在了郦君玉的面前,道:“无论公子去哪,孟鸢都愿跟随去哪。公子上京赶考,孟鸢为他磨墨添香。公子若病了,孟鸢为他寻医求药。就算公子将来时运不济,流落街头,孟鸢也愿意陪他一同在街边乞讨!”
“只要公子不嫌弃孟鸢,孟鸢就愿意留在公子身边,侍奉他一辈子,不婚不嫁!”
郦君玉和康信仁都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席话,相视一眼,哑然失笑。
“没想到这丫头竟是如此有情有义的人。”康信仁亦是通情达礼的人,既然孟鸢不愿意,他也不会强逼他,道:“既然你如此决绝,那老夫便回去替你回绝了他。”
说罢,他就言说不再耽搁郦君玉读书,起身离开了。
康信仁走后,孟鸢仍呆呆的跪在原地,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情景里脱身出来。
郦君玉见状,伸手将她搀扶了起来道:“记住我今日的话,在我这里你若不愿意做的事情,没人会去勉强你。”
没人会去勉强你……孟鸢的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到了,忽然觉得喉头一哽,眨眼便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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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君玉带着孟鸢、荣发一干等人十月底从湖广康家登程,到了腊月中旬才赶到了京城。一路上顺风顺水,无灾无难,说起来也是时运眷顾了。
因为大比之年,全国的举子都往京城里赶,偌大的京城城门竟容不下那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马车、行人,让郦君玉她们在城门外足足等了两天才挤进城内去。
憋屈了两天的荣发,忍不住在马车上骂骂咧咧道:“我还以为京城这么大的地方,不管什么东西也应该都是好的,没想到进城的第一道城门就这么小,马车都挤在这里怎么进去,我看还不及我们那个云南小城呢。”
郦君玉笑笑不说话,孟鸢安抚荣发道:“荣发哥,我们这不是进城了吗?马上就到住处了,你也别气。”
荣发哼哼两下,气也就消了。
她们进了城后,径直寻到了康员外的旧友俞智文那。康信仁在郦君玉她们出发前,就提前给自己的这位旧友写了信,托付他在京中替自己多多照料自己的义子。
那俞智文是个开绸缎庄的,家里的宅子颇大,可容郦君玉她们暂住一段时间。
她们一到,俞智文就立马给她们安排了酒席。席间,他先过问了郦君玉入京后的打算,又说到这两天城门口堵马车的事。
原来堵马车的原因并非是单单一个举子进城的问题,而是城中有军队开拔,奉命出京剿匪,所以这才让城门堵了两天。
郦君玉从俞智文的口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由的恍惚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