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阳光刚刚好》陆僖野

21、21

　　姜崇虽然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同喜欢的姑娘有过亲密的肢体接触后，没法再像过去一样压制得住心底的欲.望，会情难自禁地总想抱她、亲她，可这趟出门，他是真没想过对她更进一步地做什么。

　　第一次旅行就没恪守住底线，别说小也爸妈，就是他自己，也认为挺不靠谱。这点自制力都没有，还拿什么底气去和人家父母谈一辈子。

　　眼瞅她眼中又流露出紧张，他有些好笑地拍拍她的头：“想什么呢。”再浑也只是亲亲她，真不干别的。

　　小也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扭头，率先朝楼梯走去。

　　听着后面默契跟来的脚步声，她踩着步子拾阶而上，郁闷地直咬唇。

　　究竟是她思想不纯洁，还是情侣在一起都这样，但凡只开一间房都会忍不住想入非非？

　　谁知道呢，小也抿唇心想，又没有人和她分享经验。

　　……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说好的晚上吃火锅，最后却没吃成。

　　一路走走停停，又是冰粉又是豆花的，小也肚子早被姜崇喂饱了。

　　好多都是凉的，担心她吃多胃难受，姜崇在大众点评上找到一家颇具人气的粥店，打车过去，给她点了碗川贝雪梨粥，鲜甜香浓，配上一荤一素的菜肴，往胃里又填补了点。

　　小也这下是真的撑了，粥没喝完，剩下大半碗，着实浪费。她挺发愁，揉着饱肚，靠在椅子上，不吱声地盯着碗口瞧。

　　“吃顶了？”姜崇端起碗，几大口解决掉自己碗里的粥。

　　小也“嗯”了声后，有气无力，还顺带哼哼唧唧地嘟囔了句：“我看你就是想胖死我。”

　　姜崇没言声，嘴角抑着笑，自我检讨了一下，只想着让她吃好喝好，确实没顾忌到她的食量。

　　小也斜对角的方向，即姜崇背后的视野盲区，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和他们一样面对面坐着，一个不时回头，另一个不时抬头，像是在聊他们，喁喁私语中夹带打量的目光。

　　小也和她们的眼神隔空碰上，她们先不好意思起来，躲闪着，收回视线。

　　突然就想起她和姜崇真正认识的那一天，那时候居然会有闲心示意他去看偷窥他的那两个女孩，搁现在，说什么她也不会教唆他看的。

　　当初闲看热闹、半开玩笑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今时今日，眼前这个备受瞩目的优质男生会是自己的soulmate。

　　思及此，小也手撑着嘴角，忍不住想笑。

　　唇边将将勾动一抹弧度，眼帘底下闪过一条手臂，瘦长白净，肌理流畅。她一愣，定睛。

　　只见那只骨节清润的手拾起她的碗，碗里是她喝剩下的粥，她张了张嘴，意识到什么，想出声制止，可突然像是哑巴了，一个字也发不出。

　　就这么眼巴巴地顺由手臂活动的轨迹看着，看他拿下碗里的瓷勺，端着碗送到嘴边，看他未置一词，二话没说直接对嘴喝粥……

　　心情没法形容，直觉用任何词都不太贴切，尤其，当姜崇斜后方的那两个女孩又看过来时，挺奇妙的，交往这么久以来，她头一次生出一种“没错，这是我男朋友”的隐隐自豪，中午在鹤鸣茶社她都没有想这么多。

　　姜崇的余光能察觉她在看自己，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那小眼神分明写着“浪费”。她吃不下，那自己就替她吃，在他看来很正常，只要她开心。

　　他点的排骨山药粥，咸的，甜粥刚入口，味蕾一时没能适应，也吃不出味儿，甜咸交织半晌，终于有味道了，依然没心思细品，就是想着，赶紧喝完，她吃饱了，他不想她等在一边干坐着看他吃，怕她会无聊。

　　两碗粥下肚，喝得又快，他也有些吃不消。

　　小也饶有兴致地瞧着他，突然想将这一瞬的时光定格。手机搁在里侧的桌角，她伸手取过来，调出摄像头，身体半拧，扬起脖子，手臂高举：“看这边。”

　　姜崇喉咙吞咽了下，刚压下饱腹的那股冲劲儿，撩起眼皮，望向镜头。

　　小小的四方屏幕里，他心里的姑娘同时出现在眼睛里，角度受限，只露出一颗脑袋和小部分肩膀，眉眼弯弯，笑得自得其乐。受她感染，不用她提醒，姜崇冲镜头缓缓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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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酒店的第一件事依然是洗澡，吹完头发，小也拆开巧克力礼盒，琢磨是现在吃两粒，还是全留着明天再吃。

　　跟嘴馋没关系，纯粹是这一天的种种都太美好，再多一点甜蜜的滋味以后留作回忆，哪怕胖死，她也认了。

　　“一人一粒好不好？”等姜崇那边接完电话，她盘腿坐在床尾，诱哄着伸出手，怂恿他和自己一起胖。

　　姜崇完全听之任之，小也挑了个和他一样的口味，无意中瞅见他坐在隔壁床，隐隐在笑，狐疑问：“怎么了？”

　　难得碰见他孩子气一回，捏着巧克力示意：“碰一个？”

　　小也愣了下，福至心灵，也来了鬼主意：“那是不是还要像喝交杯酒那样，挽着手吃？”

　　他还真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秒，然后，眉梢微挑，唇角挂笑：“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神经。小也笑得不能自抑，她深喘了口气才停下笑，伸长手臂，探出身去和他“交杯”：“来来来，走一个。”

　　上身伏低，宽松的领口随之下坠。

　　姜崇脸上笑容凝住，眼眸不可见地转深，捏着巧克力的手，很僵。

　　小也保持姿势，不明白他怎么愣住了，心底生出一股怪异，转瞬即逝。她眨了眨眼，左右摆头，耍宝似的打量。

　　姜崇第一反应是避开。眼睑一低，撇开视线的同时，喉结轻滚。

　　“又怎么了？”瞧他神情有异，小也敛住笑，越发奇怪。

　　姜崇轻摇摇头，低垂的睫羽遮住情绪：“没事。”

　　两张床之间的距离说宽不宽，说窄也不窄，怕她摔着，他从隔壁床起身，踱过来，半蹲在她面前，巧克力和她的轻轻一碰，唇边荡开的笑容温存，仿佛真的一点事也没有：“来。”

　　小也全程都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随着他走近，缓缓坐直，睡裙的裙摆铺展开，严丝合缝地盖住底下交叉平放的裸腿，她挺有安全感，没觉得别扭，因此没忸怩。

　　手腕扣手腕，手臂的体温也在互相传导，小也的胳膊偏凉，姜崇相对高一点。男性体热，正常，她更是没多想。

　　头颅挨近，就着交杯酒的姿势，各自将手里的巧克力放进口中。

　　“诶等等——”

　　和嘴唇的接触时间不足一秒，小也思绪一定，又有了主意：“我们都咬一口，然后再交换。”

　　感情一天天加深，直至平稳，日常交流很少会有特别害羞的时刻，眼下也一样，很顺利地提出建议，没结巴，也没臊得慌。

　　“就当是互换酒杯啊。”

　　她继续倡议，灯光如同流水，温柔地铺洒，瞳孔里映着他的影子，特别亮。

　　姜崇心口发痒，情绪尚未完全压下，又迅速开始起势。

　　沟壑起伏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掠过，他忽然很想，很想将她这双天真璀璨的眼睛遮住。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想和她亲近，无论是压制住的，还是未能压制的，都有如潮水一波波翻涌，从胸腔一路冲刷至咽喉。他喉头发紧，驻扎在心底的欲念，像积雪覆地，一层层堆叠，融化艰难，前所未有地难捱。

　　不能亲，起码现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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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睡前小也趴在床上看他又在电脑前忙碌，为不影响她休息，床头的灯都灭了，那边也只有屏幕的荧光投射在他脸上，眉骨清隽，神情是典型的那种心无旁骛的专注，昏暗中，不免就多出几许清冷严肃的味道。

　　怎么说呢……

　　很拿人，单是简简单单什么也不做地离老远看着，心跳得都有些快。

　　都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最帅，小也默默点开相机，取角拍下黑暗背景下的这幅画面。

　　姜崇。

　　舌尖含着他的名字，轻念。小也低头，细看定格的这张照片。

　　光线太暗，她的拍照水平又较为有限，拍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有点面目不清。可他坐在光源里，竟像是本身在发光，牢牢地抓住她的心。

　　小也举着手机，往后倒下，脑勺贴在枕头。

　　姜崇的视线，在屏幕荧光的映照下，越过笔记本边缘，和暗影下房间里的各个家具陈设，落在她躺下的那张床。

　　小身子躺在那，两只脚丫轻晃，手执房间里的第二道光，胳膊细得仿佛一掐就断。

　　所有对女孩子的了解都来自于她：

　　手很小，握在掌心里像在捏光滑的海绵；腰肢很细，一只手臂就能轻易圈紧；个子很……不，不能说很矮。

　　姜崇垂眸，忍不住低头笑了。和自己在一起身高太不占优势，是他把她衬托矮了。站着亲吻需要脊背躬下，抑或把她抱着举高，她很轻，手臂搂在他颈后，喜欢摸他脑后的发茬儿。

　　偶尔古灵精怪，偶尔安静内敛，多变的，善良的，可爱的……全都是她。他喜欢她的所有样子，当然也有最爱，最爱看她脸红，可又不想她羞得无地自容，能转移她的情绪就尽快转移，除非能收得住场，不会随便在言语上逗弄她。

　　然而身体上……

　　姜崇手撑额角，按压了几下太阳穴轻缓吸气，肺里滚一圈，又压抑吐出。

　　快两小时过去，他还是不太敢碰她。

　　不曾幻想还好，如今有了模糊的画面，只是亲吻嘴唇，不碰别的地方，能否保持这份绅士，他没有一点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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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无事。

　　旅行的最后一晚依然平安无事，小也嘴上不说，心里却哪吒闹海，一天比一天心事澎湃。

　　微信群里，知道她和姜崇单独旅行的几个死党生怕他们订一间房会发生点什么，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把持住，一定要把持住，你丫才刚成年，再喜欢他也不能犯傻知道不？

　　连表姐都说：胆子是真肥啊你，你知道睡一间房有多危险吗？你把人当柳下惠啊，孤男寡女的跟你玩纯情？“男人用下半身思考”没听说过吗？你这是送羊入虎口。

　　她承认她胆子是挺大的，可事实证明，她不是羊，姜崇也不是虎，他尊重她，她能感觉得到。后面那三天晚上，他连吻她都很克制，双手特规矩，从来都不会碰敏感部位，什么玩纯情，他们本来就纯情。

　　怀着替他正名的心思，临登机前，趁他去洗手间的工夫，小也坐在候机厅，私戳表姐，郑重其事地告诉她五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表姐：「真的？」

　　小也：「骗你干嘛」

　　表姐：「本垒没有，二垒有了吧」

　　小也对这些两性词汇一窍不通，搜了下是什么意思。

　　看完网友解释的含义，她有点懵，不是因为看不懂，而是……

　　一个实质上的行为，被一个统一的名词概括；一个日渐亲密的过程，被划分成人尽皆知的固定阶段，而她面临的下一阶段就这么毫无心理设防地提前摆在她眼前……

　　大脑一下当机了。

　　须臾，她稍稍缓过神，想到将来要一个个经历这些，还是特茫然。

　　那种茫然不是说有多害怕多紧张，候机大厅人来人往，她看着对面的落地窗，窗外是广阔的停机坪，太阳又被云遮住了，他们来成都这几天，只有一天碧空如洗，那天果然是值得纪念的好日子，她想到这一点，又想：自己怎么就长大了呢，连男朋友都不知不觉间偷偷交往半年多了。

　　仿佛是在回应她的这份迷茫，老魏的电话不偏不巧，赶在这时打来。

　　“到机场了吧？”

　　“嗯，早到了，”每天都会通电话报平安，老魏对她的行程安排了如指掌，“托运了，安检了，人在里面坐着了，就差一会登机了，放心吧。”

　　“几点落地来着？”

　　“十二点，”稍作犹豫，“那个……我和同学打算填饱肚子再回家，到家会晚一点。”下次又不知道哪天才能见上，想和他多待一会。

　　“多晚呐？”魏思远没发表意见，懒洋洋笑问。

　　“不知道，”小也食指竖在唇边，远远地就开始示意姜崇别出声，“反正您下班后，准能见着我。”

　　姜崇放轻步子回到之前坐的位置，挪开包，重新坐下。

　　小也那边收了线，扭头，无言瞧着他。

　　刚拿出手机，他又将手机揿灭，眸光夹杂询问：“嗯？”

　　小也摇头，蛮多感想的，但一时间说不出所以然，过了一会，眼瞅登机时间到了，她才没头没尾接上：“还有两个月。”

　　目光从表盘移至她巴巴看着自己的眼睛，她想要公开，想要和他光明正大。

　　“也不是非得等到开学。”他摊开手，掌心朝上。

　　小也会意，扬手覆在其上。

　　手掌贴合，五指缓缓相扣。

　　“过几天，或者今天也行，”姜崇通过牵手，给予她精神上的支撑，“我来说。”

　　她手太小了，好像一块小馒头，被他一掌包住。小也愣了会神，反应过来：“别，你都是自己摆平的，我也要自己说。”

　　姜崇笑了笑，无可无不可地问：“打算怎么说？”

　　“就说我们交往了啊，”小也扔出直球，“还能怎么说。”

　　姜崇控稳力度，轻弹她额头，笑得无奈又纵容：“傻丫头，还是我来吧。”

　　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排队通过登机口，小也一手抱住他：“你教教我呗。”

　　后面的乘客含笑经过他们身边，皆以友善的目光扫过停在半道的这对小情侣。

　　抱的只是手臂而已，可她昂头霸着他不撒手，姜崇另只手，手掌撑压在额头，面对她突来的撒娇，心软得都快化了，慢走几步后停下。小也往前跨半步，鞋尖抵着鞋尖，手又一时没松，就成了路人眼中突然撒起狗粮的场景。

　　他还在笑，下颌微抬，往上看，牙齿在下唇擦过，轻咬了咬。

　　小也倚在他胸口，仰头瞧得分明。

　　眼睫轻颤，一颗心飘了起来，大片的空白出现在她脑子里，完全忘记尚未脱口的下一句是什么。

　　天，不是已经免疫了么，为什么又有了晕眩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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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航班正点到达首都国际机场。

　　取完行李，姜崇一左一右推着两个万向箱走在前，小也扯住他T恤的下摆，代替牵手，紧跟在后。

　　出口外。

　　魏思远和许韵芝身边泊着一辆航站楼的行李车，车上堆放的大小箱子足有三只。

　　许韵芝今天回国，夫妻俩没提前和小也说，落地时间比她早，魏思远开车来接，两人从T3航站楼绕到T1，等了将近一小时，就是好玩，想给女儿一个惊喜。

　　掐着点，候在围栏外，从成都双流机场飞北京的航班陆续出来人了，魏思远乐悠悠说了句：“你说她能一眼望见我们不？”

　　许韵芝脸上有疲态，想见女儿的心却难以抑制，目光正在往出的人流里搜寻：“难说。”

　　瞥见姜崇的第一眼，夫妻俩同时打了个愣，刚好前面有个彪形大汉遮挡视野，意外归意外，见他只身一人推着两只箱子，只道是巧合，连其中一只箱子眼熟都没察觉，微微一笑，预备打个招呼。

　　下一秒，移动轨迹由一条直线逐渐错开，攥在姜崇衣摆的一只属于女孩子的手臂，率先闯入夫妻二人的视线。

　　紧接着，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慢镜头，宛如一面展开的折扇，画中人由一条纤细的手臂开始，慢慢露出庐山真面。

　　与此同时——

　　姜崇目光无意间一扫，最先注意到围栏外的那两张熟识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