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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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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没有云,皎洁的月光透过看守所单人牢房顶窗的栏杆,在地中央凝成一泓清水。沈司航半倚半靠在墙上,凝眸仰望,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月色这样美,怪不得诗人总是拿它做文章。其实他也知道今夜之所以懂得欣赏月色,还因为心境的幽远。身陷囹圄本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是这样做能把自己的下半生从负罪的囚禁中解脱出来,他宁愿以身犯险。想到这儿,他不禁担心父亲能否看懂自己走的这着棋,即便看得懂,操作起来也并非易事,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在看守所的这些天,让沈司航有足够的时间回顾自己曾经走过的路。自己是不幸的,生就没有得到过父爱,母亲虽终日操劳,却并不能改变经济的窘迫,也不能改变他从小就受人歧视和冷遇的处境。所以,除了母亲以外,他恨周围的所有人,一切事,没有朋友,没有玩伴,几乎堕落。自己现在是幸运的吗?他还不敢肯定,但是父亲正在努力改变这一切,其实他完全可以不让自己卷入这趟“浑水”中来,他却接受了,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用尽全部来爱自己的儿子。也许当初他和母亲离婚是有另外的难言之隐吧,终有一天他会告诉我的。
沈司航被关起来的第一夜,沈中原又是彻夜未眠。儿子这么做是为了义气还是不愿欠人情,没道理啊!如果没有把握,他怎么肯做这么冒险的事?万一弄假成真,岂不是成了杀人犯?他仔细回想着沈司航在法庭上的每一个动作和眼神,希望能找出答案。突然,他眼睛一亮,是的,一定是这个原因!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兴奋:孩子啊,这真的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吗?可是,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叫我想得好苦!
第二天,沈中原又马不停蹄地找到自己的律师朋友咨询相关情况,研究方案。傍晚,他刚刚进得家门,云姨就迎过来:“董事长,司航的同学来了,在客厅,已经等一会儿了。”
沈中原应着,连忙脱下外衣交给云姨,大步走进客厅。是自己预料中的这几个人:陈宇轩,蒋韵之和张闯。他又示意想起来向自己问好的三人坐下,未等坐稳就说:“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们。”
“沈伯伯,对不起,我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蒋韵之先说话,她一直为自己的任性妄为而自怨自艾。
“现在不是说谁对谁错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得研究一下怎么才能救司航。”沈中原把目光投向陈宇轩。
陈宇轩被沈中原看得慌乱起来:“沈伯伯,我,”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启齿。
“先告诉我一件事,是你,还是司航做的?一定要讲真话,这很重要。”
陈宇轩的头低得更深了:“是我做的!”
“这么说你们原先的口供是千真万确的是吗?”
陈宇轩又点点头。
“那好,谢谢你们能向我坦白,说明你们不是对司航心存芥蒂,要整他。”
“不是的,我们不是要报复他。老实说,我们参与打架并不是想帮司航,我只是想救韵之。”陈宇轩看看蒋韵之,她正紧咬着下唇,眼睛里含着眼泪。“可是,打来打去黑子就动刀了,我也不知道司航为什么会来救我,还因此被扎了一刀。当时我也蒙了,就想着要把黑子彻底打败,没想到会捅死人这么严重。司航想拦我的,可是没拦住。”
“那你们两个也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吗?”
张闯摇摇头:“我没有看到司航救宇轩,不过我看到宇轩杀黑子了。”
蒋韵之抹抹眼泪:“我全看见了,宇轩说的是真的。”
“这么说二狗他们应该也看到是宇轩做的,他们在法庭上说的是假话。”沈中原苦笑了一下,虽然让他猜中了,并叹服沈司航的聪明,却没法子高兴起来。
“沈伯伯,司航他会有事吗?”蒋韵之问。
“他怎么这么傻?救我一次还不够,还要救我第二次!”陈宇轩也忍不住眼泪了。“这么大的人情,我一辈子也还不起啊!”
“好了,好了,”沈中原把面巾递给陈宇轩,“司航也是不想欠你这个人情:如果你坐牢了,没法考大学不说,还搭上了最宝贵的青春年华,他又于心何忍呢?毕竟你们是帮他打架嘛。”
沈中原这么一说,陈宇轩哭得更厉害了,这次主要是因为愧疚。
“其实司航一点儿也不傻,相反,他很聪明。”沈中原的语气带着些自豪。
“哦?”三个学生的眼睛亮起来,陈宇轩也止住哭声,想听听沈中原怎么说。
“听着,从现在开始,如果有人问起,尤其是开庭作证的时候,你们都要承认是司航刺的黑子。”沈中原有些神秘地说。
“什么?”陈宇轩他们张大了眼睛嘴巴。
“我会告诉你们具体怎么说的,不过这还得二狗他们告诉我。”沈中原似乎胸有成竹。
“沈伯伯,您有办法救司航吗?”张闯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沈中原未置可否,自信的微笑却证明了他很有把握。
二狗他们几个因为只是聚众斗殴,被拘留了十五天就放了出来。走出拘留所大门,二狗一只胳膊搂住一个哥儿们,还感慨地仰天叹道:“自由真好啊!”右边的大牙捅捅他的腰,示意他往前方路边看。一位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正向他们招手。身边的另一个人年轻些,休闲打扮,看上去也来头不小。
二狗左右看看,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应该是找他们的,可是不认识。正犹豫着,那两个人已经走过来,年长的说:“小兄弟,能否赏个光?”
快二十岁了,还没人对自己这么客气过,二狗有些飘飘然,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你们是什么人?找我们哥儿几个有事吗?”
“是啊,有事相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环境再谈好吗?”
二狗想自己好像没招惹谁,瞧眼前的这位又不像要谋害自己,在“里面”这半个月吃窝头喝菜汤,饿的肠子都细了,豁出去了:“好!你带路吧!”
这两个人是开车来的,很快,一行五人就在市中心找了一家环境不错的饭店,进得单间,又点了一大桌子好菜。二狗他们就是跟黑子混的时候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何时吃过这么多美味?立刻食指大动,来了个风卷残云。吃饱喝足,二狗一边剔着牙一边问:“说吧,找我们什么事?打架?还是想整谁?”
“不打架,也不是整谁,只是希望小兄弟们说几句真话!”中年人笑容可掬。
“什么?”二狗还是不大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别老兜圈子好不好?”
“我姓沈。”中年人收敛了笑容,看着二狗的表情由茫然到猛然醒悟。
“你是沈司航的……”他停了一下。
“是的,沈司航是我儿子。”
三个人触电般从座位上弹起来,向后退了几步站定:“你要找麻烦吗?”
“不是。”沈中原观察着三个人的表情变化,他知道自己只有一半的把握,不能说错一句话。他告诉自己不能表现得过于强悍,防止这三个人知难而退。“我想求你们。”
“求我们?你开玩笑吧!”二狗警惕性很高。
“真的不是开玩笑。我只有司航这一个儿子,杀人罪啊,少说得判个十年八年的。如果他坐牢了,我的脸可往哪儿搁呀!”
“那我们的黑子呢?白死了?”
“他死也死了,司航还活着啊。我只求你们开庭作证的时候不要指证司航就好了,你们就说什么也没看见就行!”
“哦?”二狗嘴一歪,“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吗?”
“是啊,我们凭什么帮你!”胖子也硬气起来。
“司航出来以后,我会让他报答你们的!”
“哼,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再来找我算账吧?”二狗自以为是地笑着,“我会帮他的,不用坐十年八年,最好是个无期什么的,这样我们就安全了。”
“可是,可是司航真的没有杀人啊!”
“谁说的?你看见了吗?那天晚上他抢过黑子手里的刀就刺下去,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是吧?”
“是啊,是他杀的黑子,就是他!”大牙在一旁帮腔。
“你说什么?他抢过黑子的刀然后就把他杀了?”
“对!”二狗十分肯定地说,“还不是因为黑子以前欺负他,他就怀恨在心借机杀了黑子。”
“这么说,司航注定要坐牢了?”沈中原哭丧着脸。
“是,这就是你要的事实,哈?对了,明天开庭是吧,不说我倒忘了,我会照实说的。好了,兄弟们,我们该走了。谢谢你沈伯伯的这顿饭,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的。不过,今天晚上哥儿几个上派出所门口找个地方混一宿吧,别让人再把咱们给“做”了!”说完,他吐掉牙签,挤开沈中原,大牙和胖子也学他的样子趾高气扬地走出去了。
估计三人已经走远,沈中原松了一口气,问旁边的人:“小刘,怎么样?有把握吗?”
“应该没问题!”那个被称作“小刘”的人诡谲地一笑,“沈董,你可真会演戏啊!佩服佩服!”
“还不是让他们给逼的?”沈中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不过,你的点子也真不赖嘛!一击即中!”
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