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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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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潭影日悠悠,物转星移几度秋。岁月流逝,带走了无数的面孔。草木疯长,掩盖了无数的过往。
弓腰驼背的老者拄着拐杖,缓步穿过齐腰深的杂草,独自行走在破损不堪的青石路上。
义城早已荒废,修仙界依旧繁荣。废池乔木多遗忘,清角吹寒弃空城,残壁犹在,冷月无声。不会再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荒城向西十里地,有一个小小的村落。这村子和义城一样经历了繁盛与衰落,村里原先的屋舍已坍塌,新修的的房子多是旧砖旧瓦,整个村庄都建立在废墟之上。
村里最好的房子是一间祠堂。堂上供奉了一个无字牌位,守祠的人正是那拄拐行走瘸腿的老丈。他每日上午清扫祠堂,下午便是去往村外的坟地剪除野草。
他腿脚不灵,还瞎了只眼,随着年纪大了耳朵也背了,仅就打理这四个旧坟,也要耗费他大半天的时间。好在也没人督促,他干累了就歇,渴了竹筒里有水,饿了怀里还有窝头,虽然寒酸但已是心满意足。比起化作白骨的师兄师姐们,他已足够幸运了。
实在不想动的时候,老丈就随便靠着块墓碑歇脚,兴致好时还会和长眠在地底的人聊聊天。这老丈瘸、瞎、聋,还是个哑巴。他看上去既苍老又瘦弱,不过比躺着的人多一口气,谁也不会想到他包裹在层层粗布下的身躯上满布多少骇人的伤疤,也不知道他的沉默之下埋藏了多少凶险的故事,更不知他有多少次在睡梦中惊醒,枯坐天明。
即便已经过去了四十个年头,那个血雾弥漫的夜晚仍然清晰地印刻在他的心头。
当时的他虽然已经受伤,但一双眼睛却还没瞎。惨白月光下,他看得真切,被他一刀捅伤的仇人刚一扑上去,就被那具恶尸一掌拍开,断线的身体重重撞在墙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就这么死掉了,却不知哪来的力量支撑着他爬起来,又一次冲向恶尸。
“薛洋!”他嘶声怒吼,一身青衣浑身是血。
那被叫做薛洋的恶尸摇头晃脑,看不出表情,也不知没听到。他只顾继续往院子爬来,不做理会。
青衣人指诀翻飞,也不知念何咒文,身上突然隐隐冒起一层毫光。毫光越是明显,他的面色就越是苍白,不知何时,地面微微颤抖,掉落在地上的枯枝落叶石块残瓦竟也开始抖动。忽地悬起半空,流星般砸向恶尸。
恶尸恼怒地嚎叫着左挡右逼,他肢体僵硬,哪里躲得开。锋利的武器碎片旋转着削过他的躯体,烂肉朴朴掉落,却并没伤到他的根本。
恶尸躲不过,干脆就一个抱头趴下,反正他不知疼痛,只要护住要害就不能将他如何。
青衣人似是知他所想,紧跟着跃上半空,鼓起的广袖猎猎作响,积蓄着力量。
原来这才他是真正的的实力吗?年轻的自己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人,手上的血还未干透,“我真的能杀他吗?”
只一愣神,局面大变。那恶尸与青衣人激战一团不但不见虚弱,似又恢复了一层。而青衣人却是后继无力,渐渐落了下风。
眼看要被恶尸抓住,他扭身一转,堪堪避过要害,一条手臂却被牢牢扣住,坚硬的手指直插入肉。那青衣人越是挣扎,手指就抠得越深。咔咔嚓嚓,断骨从内而外穿透皮肉。
青衣人面色青白,却咬着牙一声不吭,手上的刀再握不住,缓缓滑落。刀刚一脱手,恶尸放声大笑,谁知青衣人左手一捞,接住了滑落的短刀。
举手刀落,利刃划过,青衣人竟斩断了自己的右手。恶尸措不及防失去了平衡,青衣人紧贴着他提刀刺入肋骨间的缝隙,捅穿了他干瘪的心脏。
一场激战疾风骤雨,逼得人透不过气来。那恶尸刚一倒下,师兄弟们不由得松了口气。青衣人似乎也耗尽所有力气,身上的毫光渐渐暗淡下去。他强自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却好似不愿倒在恶尸身边,勉强撑着一寸寸往后挪退。
好机会!师姐往前踢了一脚,拿手比划给扭头看她的五师弟。他呆了呆,好半天才记起了他们的灭门之仇。
报仇啊——
老者低头,抚摸了下冰冷的墓碑,没想到这一回忆,便已是到了红霞满天的傍晚,他该往回走了。
绚烂的霞光映照着青山,似被笼上一层血光,如同那个夜晚,那个让他惊惧一生的夜晚。
原本还在给他使眼色的师姐突然脸色大变,两位师兄也惊得瞪大了眼,小五回头一看,后背生出一层白毛细汗。
那恶尸非但未死,猛地弹起朝他们扑来,污黑粘糊的浓稠液体滚落地面,冒出一股呛人烟尘。
大师姐惊声尖叫,推开护在她左右的师兄们,连滚带爬向后逃去,师兄们回过神来,踉踉跄跄追在她身后。那恶尸桀桀怪笑,撑地一跃,飞过师姐头顶,堵住了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