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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老年痴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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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林怡还是没能抵住热情好客的周公邀请,两眼一闭,去见了他。
门外候着的冬梅见时辰不早了,便进屋准备让林怡回去了,不曾想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想着她抄了几个时辰,定是累坏了,也没有将其唤醒,而是直接小心地将其抱起,轻声道:“三少爷,我先带四小姐回房了。”
宋逸之看着她怀里熟睡的小人儿,微微颔首。
待那丫鬟离开后,宋逸之的视线落在一侧并未来得及带走的宣纸上,偌大且笔画散乱的字迹,歪歪斜斜,十分丑陋,宋逸之嫌弃得皱起了眉头。收回视线时,瞥见那儿共有两叠宣纸,多的那一叠是空白,少的那一叠却写有字迹,而那明显不够数量,看样子她的诗不但没抄完,而且还差很多。
院里的童元担忧地看着自四小姐走后,便一直站在窗前的三少爷。是今日吗?以往每年总有那么一日,三少爷就这般一动不动地临窗站着,一站就是一整宿,风雨不动,也不知是为何。做下人的最忌多嘴,他虽然疑惑,但也并不会问三少爷缘由,只是会在第二日备上姜汤。
犹记得三少爷刚来的那一年,身子骨弱,哪能承受得住站一整晚,虽说是春季,但夜里总是冷的,第二日便直接病倒了,折腾了大半个月才好。后来,他便多了个心眼,自作主张地备好姜汤,三少爷倒也没嫌他多事。
微弱的烛火忽明忽暗,终燃尽熄灭。
屋子暗了下来,只有淡淡倾洒的皎洁月光,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宋逸之的表情。只见他像木头人般不动不动地站在窗户那儿,仰头一瞬不瞬地望着被云遮挡住的弯月。
漆黑的夜空渐渐泛着白,宋逸之依旧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等天空已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夜色时,才敛了眸转身朝屋里走。
“啪叽”,声音在这清晨的寂静中格外地响。
宋逸之看着从怀中掉落的精致木盒子,那句铜铃般的声音“一家人”突然在脑海中响起,黑眸暗涌,缓慢蹲下身子拾起,拇指抚摸着上面刻着的凹凸不平花纹。抬头,书桌上另一端还摊开摆放着的笔墨纸砚突兀撞进眼中。薄唇珉起,走到那并不属于他的座位上坐下,左手执笔,在宣纸上快速书写着。
温暖的阳光照射进屋内,铺洒在桌面那一整叠已经全部写满的宣纸上,湿润的墨迹慢慢干涸。
“三少爷,姜汤来了,快趁热喝。”童元惯例端来刚熬好的还冒着热气的姜汤。
“有劳了,搁那儿吧。”宋逸之将宣纸整理好,递给童元,“你把它给四小姐送过去。”
“是。”童元不疑有它地接过,只是手刚拿着,便被这多少有些分量的宣纸给惊住了,低头看着张张宣纸上都布满不太规整的字迹,想必是四小姐写的。昨晚四小姐竟一下子写了这么多?童元对林怡顽劣的印象一下子有了些改变。
……
林怡“噌”地从床上坐起,看着外面大亮的天,心“咯噔”一下慌了。完了完了,她的一百遍还没抄完!昨天怎么写着写着就睡着了,完蛋了,她当时就该对自己狠一点,头悬念锥刺股,不写完不准睡。
林怡火急火燎朝外喊道:“冬梅冬梅,我的课业呢,快拿过来!”
趁着现在离上学还有一点时间,能多抄几遍就抓紧多抄几遍,昨晚只抄了那么点,她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课业?遭了,我给忘记拿回来了。”昨晚她只顾着抱小姐回来,“四小姐,我马上去三少爷那儿!”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三哥那儿。”
拿回来还要费时间,来不及了,她直接去宋逸之那儿抄写就是了。
林怡快速换上衣物,心急地往外跑了去。
“咚!”
还没跑出房门,就迎面与来人撞了个四仰八叉。
“四小姐,你没事吧,小的该死,冲撞了四小姐。”那人急着哭腔道。
“嘶”,被撞倒在地的林怡疼痛地揉揉自己的屁股,这打哪儿来的飞来横祸啊!
抬头睁眼瞧着来人,不确定道:“你……是三哥院儿里的?”
“是……是……”童元连忙战战兢兢回道。四小姐平日里在府中横着走,老爷夫人又对其极其宠爱,今日他却无意中撞倒了四小姐,若是叫老爷夫人知道,他怕是要被赶出府去。
三哥那儿的侍从到她这儿做甚?林怡视线下移,眼睛骤然一亮。
童元见她盯着自己手中的宣纸,突然想到来这儿的目的,低头恭敬道:“四小姐,你昨日做的功课忘带了,三少爷特意吩咐我拿过来。”
来得太及时了!林怡忙站起来接过宣纸朝书桌走去,回头不忘高兴道:“替我谢谢三哥。”
“四小姐,我……我可以走了?”童元不敢置信道。
她不打算找他算账了?她可是因为他而摔了个大跟头。
“哦,可以啊!”
她又没拦着不让他走,他要走就走就是。
童元如蒙大赦,感激道:“多谢四小姐。”
他不用担心会被赶出林府了。
“方才是我跑太急才会发生碰撞,再说我也没伤着,不用紧张。”林怡想着还是解释了句。
她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这么怕她做甚。
童元再次觉得四小姐与“顽劣”二字不那么相搭。如果不来院子找三少爷麻烦,就更不搭边了。
林怡走到桌旁,将宣纸放上时,突然发现好像不太对劲。她明明记得昨天只写了一丢丢,只有薄薄的一层宣纸,但是现在桌上的却是很厚的一叠?
她疑惑地翻了翻,发现每张宣纸上都抄写着《春晓》,是她的作业,没错。难道她记错了?昨天她是硬撑着写完了再睡的?
眼看着上学的时间快到了,她决定还是先数数已经抄写了多少遍吧,不够的再补上,不过看样子是足够了。一、二、三……不多不少,刚好一百遍!
林怡心里顿时欣喜若狂,但很快就有些高兴不起来,她总感觉怪怪的。她是得了老年痴呆,记不清事了吗?但她真的有记得她只写了很少很少的宣纸,远没有这么多。她随手翻翻,上面都是她自己写的,每个字都歪七扭八,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她想,她可能真是年纪轻轻就患上了老年痴呆症。
咦,这个字?她好像习惯将中间那一横写很短,但是这张纸上并没有将它写得那样短。还有这一个……她总是把那一竖写得弯弯曲曲,虽然这纸上的也写得扭曲,但是明显没有她扭得好看。
这些字,粗看是她写的,但仔细一看,还是会发现细微的不同。原来不是她写的,舒了口气,她就是说她没有写这么多宣纸嘛。
但心里立刻发毛是怎么回事?有人模仿她的笔迹,帮她抄完了那万恶的一百遍诗?莫不是大半夜活见鬼了!怎么想怎么觉得恐怖,林怡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脑中一道白光闪过,千万别告诉她这些是宋逸之帮她抄的?这比是鬼写的更吓人好不好!
……
书院里。
林怡困惑地看着前座的宋逸之发呆,突然被一唧唧喳喳的取笑声给唤了回来。
“咦,竟然没哭鼻子,还这么淡定地坐在这儿发愣。让我来猜猜你在想什么,肯定是在想等下用什么借口蒙骗先生你没抄写完的事实。”
张小宝又大清早地一来就膈应她。
“我写没写完关你什么事?你不觉得你管太多了?”
张小宝仰着下颚傲然道:“我这叫关心同桌!”
林怡笑着道:“不好意思,同桌你越界了!”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清脆的一声“啪”。
“三八线”真是个好东西,正巧报仇了。
张小宝疼得手一缩,怒火中烧地看着林怡。
“诶,你坐这么过来过甚?”长凳上的林怡被张小宝挤到边缘,堪堪要掉下去的程度,忙道,“你超过三八线了,快坐回去!”
整个人都坐在林怡那端的张小宝,暗自使劲挪动着屁股要把她挤下去,悠闲道:“那是桌子的三八线,凳子上可没有。”
还能这样的?
林怡嘴角一抽:“我们现在画一条,不就有了?”
张小宝显然不买账:“同桌只间分这么清楚做甚,哪儿用得着在椅子上画什么三八线,你看书院里也没人画不是?”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胡搅蛮缠,不讲理!桌子上那界限分明的一条不就是将这整个空间一分为二的嘛。
别挤了,再挤就要掉下去了,林怡小半个屁股都被挤到长凳外面悬空。
眼见着快被挤下去的林怡,脑袋一转,腾地站起身来,闪一边。
根本没预料到林怡还有这招的张小宝来不及收力,长凳重心失衡,直接连人带凳侧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