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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3节 ...

  •   圣诞节之后一连三天,江泇婴下了班又无奈地回到那个候车亭去等公车。

      乔楚觉得自己没有义务去跟她交代什么,然而她还是对她撂下一句狠话:“以后下班你还是自己回家吧,我们不是同路人。”

      后面区区七个字,道出了两层的意思。江泇婴当然明白。痛定思痛,她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继续郑重地向乔楚赔罪道歉,直至得到她的原谅为止。今天不接受,还有明天,明天不接受,还有后天,后天依然不接受,大不了她就用余下的生命来赎罪。她不相信自己没有被宽恕的那一天!

      这一天上午,江泇婴又像过去三天那样,焦躁不安的守在乔楚的办公室门口。

      九点半,乔楚终于来了。

      江泇婴马上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乔楚经过她的身边,依然正眼也没看她,只跟其他同事道声早,就径自走进办公室。

      江泇婴借口拿着一个文件夹尾随她,敲敲门就走进来了。

      她一边把文件夹放到她的桌上,一边讨好的说:“乔楚,昨天你把这份资料落在外面了,上面记录着几天前你测试结果的各种Bug,我想,你应该到处在找它….。”

      乔楚只是下意识的瞄了一眼那份文件,说:“知道了,谢谢。”

      “对了,我已经订好了酒店的房,这次是两张单人床的商务间。”江泇婴努力在挽救她们的关系。

      三天后,乔楚的确又被安排回到上次去过的那座城市,但她已经向上头请示过,说自己能够同时胜任多项任务,不需要任何人从旁协助,不需要助理。

      “房你退了吧,暂时用不上。这次我会跟项目经理一起先到另外一个地方,不再需要你随同。”

      江泇婴早就料到乔楚会拒绝她这个助理。她极力的为自己争取,固执的说:“带新人是你的职责之一,你不该剥夺公司给我学习的机会。”

      然后,她极为愤慨的说:“你公私不分明!”

      “那我想问问,你又公私分明了吗?”乔楚抬起头看着她。

      江泇婴自顾自的说:“我能接受以后不跟你一起回家,但工作上我不接受你拒绝我的协助和配合。”

      “可是你对我已经造成滋扰,这很令我感到困扰。”

      江泇婴还想继续为自己申辩,乔楚打断她,发号施令:“我们十点准时开会,你现在出去通知一下其他人。”

      “乔楚,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江泇婴快哭了。

      乔楚说:“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任,这也是你教会我的。我希望你明白,我也有自己的责任。的确我这个人比较重感情,你捉住了我的弱点,我也比较优柔寡断,但或许你不知道,只要我决定的事,就不会再改变。”

      终于,江泇婴哇一声哭了起来,她哽咽的说:“你竟然连原谅我一次的机会都不给我。”

      乔楚冷静的从桌面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劝慰她说:“别哭了,好好看护自己的心,同时也照顾一下自己的形象,这里是公司,外面有很多眼睛正看着你。”

      “我无非就是想你照顾一下我此刻的心情。”她继续哭。

      乔楚困扰的以手支着自己的前额,轻轻叹了一口气。

      幸好,江泇婴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她没有哭太久就停了。

      乔楚抬头去看了看她,语重心长的说:“你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吧,好吗?现在公司真的很多项目要做,也很需要你,我的忙你也不是看不见,我真的照顾不到你的小情绪,而且,我也不值得你为了我浪费时间。”

      江泇婴已经转过身,大步迈出了办公室。

      乔楚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膨胀着的气球,瞬息间泄了气,她有些疲倦。她转过身,拉开背后的百叶帘,让阳光晒进来,晒在自己身上。

      阳光明媚如昨。

      最近的她常常心神不宁,晚上还经常发恶梦。究竟梦见了什么,醒来后都记不住,只知道在梦中的她是惊恐和彷徨的。尤其,梦醒了发现若水不在床边,她就会陷入在一种莫名的慌张和不安的情绪之中。

      事实上,一切如常,没有改变。

      就像过去很多个清晨一样,若水总是比她起得早。她也会在蛋糕的香味中醒过来,并且清楚的辨认那是什么口味的蛋糕。

      出差回来后的第二天,是若水的生日。

      今年是她陪她度过的第三个生日。

      说也奇怪,乔楚后来一直都没能真正把若水的年龄记住。在她心里,她永远都只停留在她们认识的那一年,又或者,一如江泇婴和吴冲锋所认为的那样————她只有十八岁。甚至,她会觉得,她永远都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北鼻。

      过去两年,乔楚都在这一天送她一块腕表。今年也不例外,她早就选购好了这份礼物。

      承载着时间和回忆的腕表象征着永恒,纪念着她们相爱的每一天、走过的无数日子,再串成无数段未来的时光。

      “生日快乐,宝贝。”这一天,乔楚一大早就把她吻醒。

      若水睡眼惺忪的翻身去抱住她,梦呓般的吐出一句话:“谢谢你我的anata。”

      乔楚忍不住笑了起来。从没听过这陌生的词从她嘴里说出来。 “小北鼻,你到底醒没醒啊?”

      若水突然从枕头底摸出一条手帕铺在自己脸上,说:“没呢。”

      “哪来的手帕?!半夜抹冷汗的吗?”乔楚拿掉手帕,问:“为什么你总是爱把自己遮起来?”

      若水淘气的又重新把手帕铺在脸上,乔楚就隔着手帕笑着去吻她。

      吃早餐的时候,她替她把那块腕表戴上。

      若水以前一直没有戴表的习惯,她不喜欢身上有任何的饰品。可是自从和乔楚在一起之后,她愿意天天都戴着她送的表,就像天天把她的爱带在身上一样。

      生日刚刚过完的第二天,也是若山到城里来的日子。

      那个戴着新手表的中午,若水把《若乔》交给彭敏打理。上午十点半左右,她到车站去接哥哥。若山说坐飞机没有安全感,他喜欢坐长途大巴,坐巴士可以一路看风景,而且经济实惠。尽管,车程需要耗时一天一夜才从桑阳镇抵达城市。

      若水看见若山形单影只一个人,妈妈并没来,不禁有些诧异。

      “哥,妈怎么没来?”

      “妈妈临时不舒服,决定不来了。”若山说。

      “妈妈怎么了?那天通电话,她什么也没告诉我。”若水疑惑。

      “就是一般的肠胃不舒服。没事,有你陪我去厂房就好了,而且今天也是妈妈回到医院复诊的日子。”他说。

      若山今天穿了他几乎不习惯穿的长袖衬衣,藏青色,条纹的,配着一条打褶的黑色西装裤,腰间系了一条褐色腰带。他的头发平常都松松散散的,今天他往上梳起了自己的头,把自己从头到尾收拾得一丝不苟。

      “哥,你今天好帅哇。你这头发用了半罐头油吧?”

      他下意识的仰起脸,自我感觉良好的说:“不是今天而已,我向来都帅。我今天的造型,像不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

      若水往他下半身打量了一番,捉狭他:“这条裤子是不是爸爸留下的?”

      若山大声抗议的说:“我找人订做的,花了两百三十元又五毛五。”

      “唔,看起来很复古。我喜欢。”

      他们离开车站,从斑马线去到对面一间购物中心的门口。若水就在那里叫了一部Grab,先把哥哥接回家休息。

      来到乔楚那栋单层小别墅,步入客厅,若山把简单的行李箱子放下,忍不住四处张望的说: “若水,你住的地方又漂亮又舒适呀,难怪你死赖在这里不回家。”

      若水作势要揍他,最后只是轻轻推他一把,用乔楚的口吻对他说:“不准你这么讲我!”

      若山先去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若水对他说:“哥,我们只有一间房,这两天你要委屈在客厅打地铺了。”

      “这有什么哈。”若山走到院子的阳光房里坐下来,看见楚楚,他逗了逗它,然后仰着头透过玻璃望着天空,说:“看来我的怪胎妹妹已经完全适应城市人的生活啦。”

      “有什么不适应的,我只是不喜欢城市的节奏而已。”

      若山离开阳光房,走到客厅,在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悠闲自在的问身边的妹妹:“几时带我去参观你的咖啡店?”

      “等你去见了你朋友之后啊。”若水到厨房冰箱给哥哥拿了一瓶饮料。

      “店里到底有没有赚钱啊?看你的脸就像做亏本生意的脸啊…。”

      话说到这里,乔楚也到家了。她一早已经在电话中跟若水说好,中午要带哥哥出去吃饭洗尘。

      一顿饭吃好,时间来到下午一点半。

      乔楚开车送兄妹二人到若山所要去观摩拜访的那间工厂。路途甚为遥远,从市区去到目的地需要四十分钟。

      车子行驶了将近廿分钟后,若水突然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若山说:“哥,等下我就不陪你进厂去了,你们要谈的事情我听不懂,你去看的那些机器我也看不懂,我在工厂外等你就好。”

      若山说:“既然都去了,为什么不进去呢?多一个人,多一个意见啊,而且你比较聪明,我比较笨,你可以帮帮我。”

      若水说:“你这个朋友是谁?我认不认识的?怎么从来没听说你有朋友在这里开厂房呢?”

      若山说了,原来这个人是他们的同乡,小学和若山是同班同学,他们失联多年,最近在一个偶然的机缘下,才又联络上。

      若水说:“我已经不记得这个人。”

      若山说:“你不是相信缘分吗,我跟他那也叫做有缘,这头刚想自己把工厂拿回来生产东西,那头就让我遇到贵人了。”

      若水有些疑惑的问:“可他真的可以提供你咨询吗?”

      若山说:“反正,大家是老同学,先见了人再说。”

      若水说:“好吧。”

      约莫五十分钟后,乔楚终于把车开到了那间工厂。

      火热的阳光把整间厂照得一片白茫茫,非常刺眼,而若山的那个朋友这时已经等候在外,似乎已经等了多时,看上去有些焦躁。他眯着双眼,整张脸因为太阳晒是紧皱成一团的。看见有车抵达,他连忙高举一只手挥动着。

      这是一间看上去很普通的面粉厂,占地不小,规模应该也不算小。然而凭着乔楚的经验和观察,她觉得这不是一间符合规格的工厂。

      若山也没等乔楚把车停好就迫不及待地先下了车,迎着他那个朋友小跑了去。

      乔楚把自己的水壶交给若水,叮咛她说:“天气热,工厂也热,要多喝水。你们好了就打电话给我。”

      若水说:“我们好了自己叫车回去就好了,也不知道哥哥和他朋友会谈多久呢。”

      “没事,我就在这附近的一间公司代替同事做一个软件维护工作。”

      若水点头答应着,正要下车之际,乔楚突然伸手去拉住她的手,说:“好了记得打电话给我。”

      “我会的。”若水说。

      目送两兄妹随着那个陌生男人走进工厂后,乔楚把车调头,准备离去。

      来到路口,经过一棵茁壮大树,正想转弯往左的时候,一个什么东西突如其来的从上空掉在汽车挡风镜上,尽管只是很轻的一个动静,却还是把她吓得立刻煞住车。

      看清楚了,竟然是一个鸟窝。鸟窝不大,却已经翻覆,三只嗷嗷待哺、羽毛稀疏未长丰的鸟儿就这样从自己的家园掉了出来,散落在镜子的拨水器上。

      乔楚迅速下车,先取过那个轻飘飘的空巢,再把几个粉嫩的小生命轻轻安放回去。鸟巢虽然是完好的捧在手里了,可是接下去怎么办才好呢?她又没办法爬树把它放回到树上。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也不知道哪来的灵感,最后她几乎是硬着头皮跳上自己的车头去的。站在车头上的她,刚好够得着大树最低的枝头。就那样,她把鸟窝在那里安顿好,说:“你们永远都不会离散的,乖乖等妈妈回来吧!

      然而,接下去的时间,乔楚再也无心到那间她说的公司去做什么维护工作了。前阵子的心神不宁在这个下午竟然被十倍的放大了。她还有些莫名的心悸起来。

      她把车子开到一家洗车店去。十分钟车洗好了之后,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迅速回去工厂找若水。

      来到工厂,她没有把车开进去。工厂范围内太空旷,一个遮阴的地方也没有。她就在刚才鸟窝掉下的大树下把车停下来,然后打电话给若水。

      若水一接起电话,就对她抱怨说:“小乔,工厂里好热呀,太热了。”

      乔楚说:“你别待在里头了,你出来,我在外面等你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啦?”若水有些惊讶。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心思工作。”乔楚轻喘着气,然后重复自己的话:“你出来。”

      若水有些迟疑:“可是,哥哥还在里面,他们在车间看着机器,我想等他一起才出去。”

      乔楚却反常的要求她:“哥哥谈好自然会联络你,你先出来好吗?我的车停在门外的大树下,你先出来吧。”

      若水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还在磨蹭着,说:“小乔,这里真的很热,到处都是粉末纷飞。我很难想象以后哥哥每天要呼吸着这样的空气。”

      乔楚催促着她:“你到底出来了吗?”

      若水一边朝着出口处走,一边扭过头,往深处探看哥哥的动静。

      “我现在就出来。”她慢悠悠的说。

      终于离开了那个闷热到让人想死的工厂重地,若水来到刚才下车的地方,东张西望,却不见乔楚的车,她说:“小乔,我出来了,可是我看不见你,你在哪呀?”

      “我刚刚说了啊,我在工厂大门外的树下,这里阴凉,太阳很晒,你别慢吞吞的,快上车来吧。”

      若水一边答应着,一边真的在火辣的太阳底下向大门小跑了过去。就在她跑到约莫五、六米的距离外时,突然只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震天巨响,跟着,她被一股像是从地上钻上来莫名的力量弹到若干尺以外的地面去,她趴在泥地上,手里握住的水壶早已脱离手心,飞向远处。她根本还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也来不及惊恐,脑海陷入一片空白,整个人是愣的。

      乔楚听到轰天巨响,吓得魂不附体,她叫了出来:“若水,怎么了?啊?”

      就在她奔下了车的那一刹那,第二声巨响又再传来,震耳欲聋。

      若水依然趴在地,本能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把自己掩护在地,然后,她扭过身,才发现工厂燃起了熊熊大火,火舌正朝着上空的烈日肆虐的舞动着,直冒的浓烟中还发出哔哔啪啪的奇异声响,她的手里还死死握住手机,发抖着说:“小乔,爆炸,工厂爆炸了…..。”

      乔楚已经冲到若水的面前,她连抱带拖的只想火速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此时此刻,离得灾难地点越远越好。

      若水却拉住乔楚,惊恐又无助的说:“小乔,哥哥还在里面,他还没有出来,他还在里面啊…..”

      乔楚心痛的一把揽住她的头颅说:“来不及了,若水,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人终于像逃生一样逃到工厂对面的草坪上,乔楚看见若水的手脚多处都蹭破了皮,正淌着血,但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伤,也没觉得疼,只是不断的重复一样的话:“小乔,我哥还在工厂里,他还在里面…。”这么说着,已经哭成泪人,而乔楚则在忙乱中打电话报警。

      回头,她紧紧的搂住若水,内心惊慌激动的说不出半话来。她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抖,在她能够正常为自己组织出任何话语之前,她必须先压制不让自己继续颤抖。

      在短短的时间内,附近工厂的人都倾巢而出,原本安安静静的马路边转瞬间围满了人,连那些路过的车也都停了下来,造成堵车。他们都在议论纷纷,朝着正被大火吞噬中的厂房指指点点,说:好像没人走出来啊,一个都没有。

      无情的火势一直不减,火焰依旧疯狂的张牙舞爪着。若水就只能眼睁睁的张望着,一次一次的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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