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恶》芒果酥和凤梨酥

44、箱中神（6）

　　金慧全程都握着周一的手，似乎是安抚，但又意外地强硬。直到他们来到目的地，金慧才放松了力气，周一抽出手打开车门下车，没去看她。
　　就当是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吧，周一对自己说。无论对错，也无论结果。她必须按照金慧的要求去做，也必须保证金慧的安全。

　　他们不是最早到的，在高奕斌下车后，立刻就有人与他通话，过了会儿就见一辆黑色路虎停靠到白色吉普边上，车上下来四个人。又过了几分钟，最后五个人也到了，周一数了下，一共14个人。
　　“不是说有15人吗？”她凑近金慧，低声询问。
　　金慧抿着嘴，过了会儿答道：“用掉了。”
　　没等周一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金慧就拉着她沿台阶爬了上去。松林山脚处有个售票口，窗口前就站着高奕斌和郑启。今天没什么人，停车场一共就七八辆车，其中估计还有工作人员自己的。
　　售票员正在对高奕斌解释：“这位先生，今天特殊情况。地铁那事一出我们就接到上级指示，一定要封山的，以免发生意外。”

　　高奕斌也不说话，拿出手机，屏幕正对着售票员的脸。那只黑色干枯的手掌立刻伸出来，售票员的眼珠瞪大，张嘴就要惊呼……下一秒，他的双眼与掌心的血红眼珠对上，突然变得暗淡无光。“啊……14人，好的。”他张了张嘴，双眼无神地转过去在电脑上操作起来，没过多久抬头说，“几位现在可以进了。”
　　高奕斌手里的手机屏幕闪烁了下，黑色手掌缩了回去。售票员的眼神跟着一闪，然后竟合上双眼，趴在面前的桌案上睡着了。

　　一众人跟着高奕斌过了剪票口。
　　站在山脚下，山间的凉意在秋雨里被放大了数倍，周一打了个激灵。她周身都是凉的，唯有胸前的皮肤微微泛着燥热，伸手拨了拨衣领。指尖触碰到衣领下那片起伏的面孔处，不禁颤抖了下。
　　好像有什么……她手臂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被刺激得打开。
　　这个地方不对劲！
　　但是她成为玩家前也来过松林山，当时并没有感到这么……这么惊惧。没错，这里有某种东西，让她发自内心地害怕。

　　“本来圆环之镜照着这一块，那时候觉得还好，没想到，嘶……现在K要对付死斗派，肯定腾不出手，有点麻烦。”郑启呲牙。
　　高奕斌好像也有所感知，他深吸了口气，退后两步，扭头对金慧说：“慧小姐，恐怕要麻烦你看一看。”
　　金慧早有觉悟，脱下了外套。透过衬衣，周一再次看到了那片密密麻麻的凸起，集中在金慧的脊背上，时不时地蠕动。她那娇小的身躯里，仿若居住着无数只可怖的恶兽，这些恶兽挣扎着——

　　周一转过头，不想再看，但却清楚地听到身后有人吸气的声音。她忍不住又转回来，看到金慧已经解开了衬衣，半褪下衣物折叠在肘间。金慧双手交叠在胸前，她没有戴文/胸，只在颈间佩戴了一串木制圆珠，此刻正赤裸着上身。这本该是一道美丽的景色，现在却没有人欣赏，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狰狞的背部。
　　那是一颗颗红色的眼珠，就和黑色掌心里的那颗眼珠一样，大约有十多枚。血红色中，瞳仁是铁黑与灰白交织，每一颗眼球都在微微转动。血红的眼珠冒出一道道琉璃般的光芒，过了会儿就开始飞速转动起来。

　　“呜，呃啊……”金慧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她五指用力抓挠着自己的双臂与肩膀，指甲刨去表皮，留下一道道血痕。
　　郑启眯着眼看了会儿，突然跳起一把抓住缩在周一身后的余萌！
　　太快了。周一吓了一跳，她的手刚握上口袋里的小刀，就听到身后‘喀吧’一声脆响。转过头时，郑启已经捏着死去的余萌，像捏着一只死兔子。兔子的头断了，双目圆睁着，腿脚还一弹一弹地踢动两下。

　　郑启就这样半拖着余萌走到金慧面前，另一手抓住余萌的脑袋，‘呲啦’一下顺着断掉的脖颈撕扯开，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金慧半跪在冰凉的地上，膝行几步，呜呜叫着：“给我！呜……”
　　郑启把余萌放在她面前，金慧立刻凑上去舔舐着断颈处喷出的血液。舔了几口后，她迫不及待地咬住颈部大动脉，咕嘟咕嘟地吞咽着。金慧胸前垂挂着的木制珠子碰撞在尸体上，郑启弯下腰帮她整理了下，避免珠子沾上太多血。看得仔细些，会发现那是刻着一尊尊佛陀的木珠，每一粒都有胡桃大小，宝相庄严。

　　郑启摸摸她的头顶，笑道：“慢点，当心噎着。”
　　金慧喝着温热的血液，脸上一会儿是肆意流淌的鲜血，一会儿又沾满了眼角滑落的泪水。
　　“呜……给我血，哈哈，呜……咳，呜小萌……小萌……”她笑着，哭着。
　　直到这一刻，周一才明白了金慧刚才说‘用掉了’是什么意思。

　　十多个人，没有人出声，就这么静默地站着，看着。整个山林里，只有金慧的吞咽、哭泣。过了不知多久，她直起身来，慢慢穿好衣服。
　　高奕斌问：“慧小姐，还走得动吗？”他看看郑启，“老郑可以背你。”
　　金慧摇摇头。“郑启要应对突发情况，让周一背我。”周一被点到名，只能上前蹲下，等着金慧趴到她背上。

　　“从现在开始，除了我，其他人要轮流报数。”周一托起身后人瘦弱的双腿，听到金慧在她耳旁说话，听上去有气无力的。
　　高奕斌若有所思，问道：“还有呢？”
　　“我们会找到藏匿点，拿到钥匙。一切顺利。”金慧回答。
　　高奕斌似乎是对这个答案满意了，没有再追问。他按照金慧所说，以自己为编号一，郑启编号二，周一编号三，以此类推，一共十三个号，所有人轮流喊着报数。
　　一行人就这么走进了松林山。
　　只听到‘一’，‘二’，‘三’……‘十二’，‘十三’……

　　周一刚报过一遍号，感到金慧动了动，往上爬了点儿，把下巴搁在她肩侧，轻声说：“你怎么什么都不问？”
　　周一背着她，跟着前面的郑启。郑启好像听到什么，回过头看了她们一眼。
　　“我要报数的，哪有空说话。”周一无奈回答。十几个人轮流报数，一遍很快就过了，不一会儿就又到了周一这里，她连忙喊道，“三！”
　　金慧没出声，但周一感觉她在笑。“好吧，是我害得你没空说话了。”

　　周一心想，我就算有空聊天，现在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她从来就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就算出去聚餐，也是姚萱主动挑起话题，引发其他人的讨论。轮到周一，她能不把天聊死就算好的了。在她看来，聊天，尤其是与不够熟悉，也不想深入了解的人聊天，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她有这个时间，企划和文案都做好几个了。
　　不过没关系。这是姚萱说的，说‘周一你不用很会聊天，你只要和我聊得起来就行了。’

　　这时，金慧又问：“那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最近一直使唤你，虽然是任务，也有点过意不去。我可以免费回答一个问题，就当是额外报酬。”
　　周一回过神来，思索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大概什么时候……能见到那个人？”
　　是一年，还是十年，二十年？那是多久之后的未来？
　　“这个问题也太占便宜了吧，我要是回答了，你就不用继续做任务了。”金慧叹道，“换一个吧。”

　　郑启报了数，周一却在想别的事，差点没跟上，被领队的高奕斌骂了一句。她不敢再天马行空地想，毕竟她们还在在松林山。她能感觉到，这地方有很危险的东西存在，而所有人都应该对自己和他人的生命负责。
　　金慧也有些歉意，主动说：“这样吧，我可以说说那时候的你大概是什么样的。”
　　“换一个，机会宝贵。”这次是周一打断了她。“你就告诉我，她怎么样？”
　　“什么……？”金慧呆了一下。

　　她是真实存在的吗？是幻影，是想象，还是真正存在于我面前的那个人？
　　如果她是真实的，那现在的她又在哪里？她过得还好吗，有没有人帮她？
　　有许许多多个关于姚萱的问题同时出现，挤进周一的脑海里，不停地拉扯扭打，要决出一个最迫切得知的。

　　直到报数的声音又转到了这边，周一报了个‘三’，轻声问：“她看上去开心吗？”
　　金慧不说话。
　　周一又问了一遍，金慧才拉长了调子回答：“她是开心了……”
　　“那就好。”周一托着她的双腿，往上颠了颠，怕金慧滑下去。
　　其他的，她忽然都不想知道了。

　　金慧正要开口说什么，前面的高奕斌突然喊道：“8号？8号呢？！”
　　没人应，他又喊：“7号？”
　　这才有人答：“到！”
　　高奕斌又喊9号，9号也在。唯独缺了8号。

　　周一停下了脚步，转身朝着来时的路望去……
　　松林山里起雾了，白雾缭绕。